郭嵩身形倏地一鹤冲天而起,意欲循声扑去。
突然,郭嵩身如断线之鸢般落下,暗中忽闪出慕容彤寒著一张脸道:“强敌已自窥伺于外,为何轻身涉险。”
郭嵩道:“据禀报尚无可疑人物进入汾阳,但此僧人来历未免可疑,恐系踩探我方虚实而来。”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声,道:“我等安排食饵钓金鳌,切不可轻举妄动,你怎能独自一人出外!”
郭嵩强笑道:“属下知罪,但此僧击敲木鱼声,声虽不大,却震人心弦,并蚁语示警,敌友难分。”
“蚁音示警。”慕容彤面色一变,诧道:“真的么?”
郭嵩道:“属下怎敢谎言欺骗。”
一个青衣汉子奔来禀道:“那老僧现在宅后巷内席地进食!”
郭嵩略一沉吟,手掌微摆,青衣汉子躬身退去。
慕容彤喝道:“闵俊何在?”
一个目光阴森四旬左右身穿玄色长衫中年人飞身掠至,躬身问道:“有何令谕。”
慕容彤道:“宅后巷内有一僧人,可用闪电手法擒来见我!”
闵俊微微欠身道:“属下遵命!”声落人起,疾如流星向宅后飞掠而去。
他身形落在墙内,腾身虚空,瞥见那老僧已食饱立起欲待离去,忙悄无声息翻出墙外,望老僧身后扑去。
那老僧浑若无觉,抽出木鱼敲下。
闵俊手指堪近老僧胸后三寸,只见老僧霍地潜龙升天拔起,木鱼仍自敲击未歇,离地五六丈高下,双臂轮转斜穿而去。
只听老僧传来一声响亮佛号道:“阿弥陀佛!”去势如电,转瞬已远在十数丈外。
闵俊暗道:“怎么这么巧法?”
他怎能让此僧人离去,身如离弦之弩追去。
老僧似不知身后有人追踪,掠出城外后,竟是越走越快,两人相距渐渐拉远。
蓦然老搭身影消失在一土阜之后。
闵俊心中大急,功行右臂,力贯五指,身形疾射扑向土阜之后。
那知一落在土阜之后,老僧已无踪无影,不禁一怔,只觉背骨左右如著了一支暗器,痛澈心脾,不禁失神狂叫了一声。
就在闵俊痛极神昏之际,突感右臂如扣著一道铁箍,深勒入肉,真力涣散。
只听耳旁传来阴冷语声道:“闵舵主别来无恙?”
闵俊转面一望,只见是邓公玄,不由胆寒魂飞,深知邓公玄心辣手黑,残酷无比,面色大变,道:“邓少侠,你我无仇无怨,为何”
邓公玄微微一笑道:“闵俊舵主,在山时你我相处谊若手足,怎奈在下为势所逼,被人诬陷叛门,百言莫解,致成敌对之势”说著略略一顿,接道:“闵兄,在下决不伤你,不过希望闵兄不与在下为难,有话必答,请勿隐瞒。”
闵俊知已落在邓公玄之手,脱身希望渺茫异常,当下忙道:“闵某知无不答,少侠请放心,何况令主尚未确定少侠叛门。”
邓公玄冷冷一笑道:“令主现在何处?”
闵俊答道:“令主现赶往长白而去!”
邓公玄不由心情略宽,暗中点了闵俊背后数处穴道,缓缓松开扣在闵俊右臂上的五指,道:“那么吕梁总坛一切布设均已改弦易辙了。”
“正是。”闵俊答道:“一切均已变更,目的对付武林群雄,并非少侠,闽某虽身为内三堂舵主,却所知不多。”
邓公玄阴阴一笑道:“风闻内三堂香主均换了人是么?”
闵俊不禁心神大震,暗道:“他这怎么知道的?”
因为慕容彤虽心疑顾永强为邓公玄,却不敢证实,他与邓公玄陌生得很,更又在相随途中无故失去身影,返回郭府后亦未说明,只严命搜觅顾永强。
此刻,闵俊朗声答道:“少侠耳目真灵,内三堂确换了人,天龙堂已换了商焕,金凤堂换了慕容彤,地豹堂为茅望北,此三人从未曾江湖中行走过,不知令主从何处请来。”
邓公玄面色一变,道:“原来内三堂香主呢?”
“不知所踪!”闵俊答道:“少侠甚知令主城府极深,行事莫测,三位香主生死存亡非可由闵某妄测。”
他们在身之处异常隐秘,土阜之外丛树密植,又非行人通衢,邓公玄笑道:“闵兄请坐;你我在此细作长谈如何?”
闵俊暗道:“在人檐前过,那得不低头。”遂答道:“少侠只管请问,闵某如有所知,无不掬诚见告。”
邓公玄暗中冷笑道:“不怕你不吐实。”
果然一问一答之下,闵俊无所隐瞒,邓公玄获知不少。
但邓公玄忘怀了闵俊不过是内三堂一名舵主,重大机密无法预闻,而闵俊亦不知金凤堂主慕容彤实系冯翊所扮。
邓公玄只觉闵俊已无多大用处,留下性命反成大害,不禁杀机猛萌,眼中寒芒一闪,两指抬腕欲伸。
闵俊目睹邓公玄眼中神光,即知不妙,大惊失色道:“少侠”
忽闻近处传来一声冷喝道:“手下留情!”
邓公玄不由心神猛凛,循声望去,只见树后飘然走出那青衫人,面色微变道:“原来是”
青衫人微笑道:“你我最好以兄弟相称!”
邓公玄怔了怔神,道:“兄台有何赐教。”
青衫人道:“邓少侠若杀了闵俊舵主,那就大错铸成,无可挽回了。”
邓公玄道:“请道其详?”
青衫人冷冷一笑道:“少侠莫谓我窃听你们谈话,其实我若未来,少侠如恃闵舵主言语可靠,潜入郭宅,那就自投罗网了。”
邓公玄面色一变,道:“莫非兄台听出闵俊之言似不尽不实?”
闵俊暗感猛凛,忖道:“这是何人,邓公玄对他似畏惧极深。”
青衫人摇首一笑道:“即使舵主之言句句实在,请问少侠如何进行?”
邓公玄仔细寻思之下,只觉无法进入郭嵩宅中取得解药,略一沉吟道:“兄台可有良计么?”
“有!”青衫人应道:“就是有万全之策,不能不现身出见,少侠与闵舵主相知甚深么?”弹出一缕指风,闵俊昏厥过去。
邓公玄颔首道:“在下在吕梁时彼此过从甚密,相知颇深。”
青衫人道:“那么少侠对闵俊言语神态习惯亦颇稔熟了!”
邓公玄不禁一怔,忽双眉立剔,惊道:“兄台是否欲将在下易容为闵俊?”
青衫人点首朗笑道:“少侠果然聪颖,除了易容闵俊,混入郭府外,别无万全良策。”
邓公玄皱眉一笑,大感为难,摇首答道:“委实妙计称绝,但在下不擅易容,恐无法摹仿神似,露出破绽,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这本与我无干,少侠应牢记若未取得解药,只有七七四十九天好活,此话少侠别认我有意挟制,句句都是由衷之言。”
邓公玄不禁苦笑道:“兄台何出此言,在下并非见利忘义小人,兄台之恩誓当图报。”
青衫人颔首说道:“我相助少侠并非一无目的,但与少侠及川南四煞无关,而是冯翊本人,此刻尚言之过早,少侠请席地坐下,容我为少侠易容。”
邓公玄如言坐了下来。
青衫人长身一跃,掠入树丛,须臾提著一青布包袱掠回解开,包袱中俱是易容必须药物。
邓公玄按耐住一股难言的心情,任青衫人摆布。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易容已毕,青衫人取出一面铜镜,笑道:“少侠瞧是否神似闵俊。”
邓公玄接过铜镜,对镜一照,果然与闵俊一模一样,不禁赞道:“兄台真是神乎其技,武林中无相天君余旭亦精擅此道,看来兄台”
青衫人微笑道:“我与无相天君余旭丝毫无关。”说时向闵俊虚空一拂。
闵俊如梦方醒,两臂欠伸,睁眼一望,只见那青衫人与一面目逼肖自己之人注视著自己,不由面色大变,缓缓站了起来,目露骇容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邓公玄道:“闵舵主可还认得在下么?”
闵俊听出语者却是邓公玄,不禁恍然大悟,道:“少侠是否欲易作闵某模样,进入郭宅么?”
邓公玄道:“正是,闵舵主是否认为在下很快即露出马脚,身遭惨死之祸。”
青衫人沉声道:“闵舵主,若邓少侠遭受不测,你身受之惨,亦不下于邓少侠。”说著施展错骨分筋手法,错开了闵俊十二处主经和骨节。
闵俊只觉四肢百骸宛如拆开了一般,酸麻飞涌,不由冒出黄豆般大汗珠,面色惨变道:“阁下如须邓少侠不露出破绽,请放开闵某。”
青衫人举掌向闵俊两肩重重拍下,闵俊错开骨节立时还原。
邓公玄只觉青衫人手法怪异莫测,不禁暗惊。
闵俊立向邓公玄叙出自己习惯,言语,动作,郭府一切布置,手法暗号,种种不厌其详反覆详陈。
青衫人道:“时刻不早,两位请互换一身衣著,立即返回流金巷郭宅,免得慕容彤起疑。”
闵俊返回郭府中,已是午后时分。
慕容彤道:“你为何直至此刻返转。”
闵俊答道:“属下追踪那灰衣老僧,不觉追出城去约莫五十里外,那老僧返身立定,喝道:‘老衲本为找寻冯翊而来,如今风闻冯翊已离山北去,老衲亦要回山料理一些私物后追踪而去,奉劝施主莫等待孽重难回时,老衲也救不了你等性命。’
属下喝道:‘你这老和尚满口胡言,找我冯翊令主为何?’
怎奈此秃驴坚不吐实,属下故意激怒他出手,那知此僧武功极高,一掌将属下震飞出七丈开外,讥笑怒骂了几句飘然而去。”
慕容彤面色微变,诧道:“他志在令主一人么?他究竟有何图谋?”
闵俊面现惶恐之色道:“这老秃驴临去之际,隐约说明要向令主逼问那华修翰及毒尊者存亡下落?”
慕容彤闻言心神猛震,但面色镇定如恒,淡淡一笑道:“他找到令主时自有解决之法,与我等无干,舵主受伤了么?”
闵俊摇首赧然笑道:“秃贼似乎下留情,又幸属下施展了巧力,虽然如此,却也内腑震动,吐出两口鲜血,但伤势并无大碍,休息两日当可痊愈。”
慕容彤疾伸右臂,迅如电光石火五指扣在闵俊腕脉上。
闵俊心头不由一震,同慕容彤一般保持镇静。
慕容彤察出闵俊气血似生阻滞,散窜岔径,知闵俊之言不虚,放开五指,颔首道:“仅受微伤而已,好好地调息吧!”说罢疾闪入内而杳。
闵俊捏著一把冷汗,恐他察出脉象中有蛊毒,那岂非自投罗网,此时胸中虽落了一块大石,但却惊于慕容彤手法神奥绝伦,顿生望尘莫及之感,忧心忡忡,如何能从慕容彤身上取来蛊毒解药。
虽说七七之期尚有一段遥远的日子,但在他眼中看来却有度日如年之感,不禁废然长叹一声。
只听身后传来一个语声道:“闵舵主如何出声长叹?”
闵俊回面望去,只见尹铭忠含笑走来,邓公玄身在江湖时也曾与苍岭三蝶有过数面之雅,即使无闵俊指点,他也知道应付之策,遂苦笑一声道:“尹老大,闵某今日奉命办事,落得个灰头土脸返回,怎不令人懊恼。”
尹铭忠笑道:“胜负乃兵家常事,闵兄遇何棘手强敌?”
闵俊遂说出追踪灰衣老僧经过。
尹铭忠目光闪动,面现惊容道:“尹某也耳闻得木鱼敲击声有异,但慕容香主严命如非奉命不得离开郭宅外半步,此僧恐系武林中著名人物。”
闵俊摇头叹气,一丝苦笑道:“尹兄所说不差,但闵某自任本带内三堂舵主以来,就难得离山外出,武林知名人物仅凭耳闻,无法猜测此僧是何来历,闵某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宅无险可凭,令人不胜忧虑。”
尹铭忠面色一变,低声道:“此话若为慕容香主闻知,定然怪罪,但我等一俟北海白鹭崖主谷姥姥罗刹追魂唐天残三绝手裘元到来事妥,即行撤离。”
两人并肩走出,邓公玄已由闵俊指点他居室方位,向居室走去。
闵俊长叹一声道:“这三人均是武林名宿,心机卓绝,纵使应约而来,成败利钝尚未可知!”
尹铭忠道:“慕容香主如无必胜把握,岂能引狼入室,自找覆灭。”
闵俊道:“但愿如此!”
两人谈了一阵,尹铭忠作别而去。
闵俊知宅内伏桩密布,张网捕鸟,自己如非奉命调息也身有职司,可惜在尹铭忠口中无法探明邀约谷姥姥等三人有何图谋。
夜色苍茫,郭嵩府内沉寂如水,连云甲第,房舍不下百间,仅三两处稀疏灯火,宛如鬼火闪烁,平添了几许恐布气氛。
闵俊从房中疾闪而出,在宅院内飞掠巡视,突在屋角暗处射出两人,寒芒飞洒,喝道:“什么人?”
只见两人一身黑衣劲装,神态犷鸷,目睹是闵俊,不禁诧道:“是闵舵主!”
闵俊心头暗惊,答道:“正是兄弟,兄弟猛然忆起追踪老僧返转城内之际,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人物在附近徘徊逡巡,倘不出兄弟所料,今晚三更必然有事,为此放心不下”
突然风送入耳一声长啸,但相距数里之远,郭府濒临城厢,听得极为清晰。
闵俊闻得啸声不禁脸色一变。
忽听传来一森冷的语声道:“闵舵主这话是真的么?”
他听出是慕容彤语声,忙答道:“启禀香主,这样可疑人物似是催魂伽蓝丁大江爪牙,其中一人属下曾目睹他随在丁大江身侧。”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声道:“丁大江有何可惧,本帮用毒不逊于他。”
闵俊道:“他那用毒及武功虽无可畏惧,但他身怀子母雷珠”
慕容彤喝道:“你怎知他身怀子母雷珠?”
闵俊畏惧慕容彤神威,嗫嚅不敢再言,但欲言又止。
慕容彤望了闵俊一眼,道:“你吞吞吐吐则甚,有什么话只管说出。”
闵俊轻咳了一声道:“香主怎未风闻古墓被丁大江用子母雷珠炸毁,墓中葬身武林高手甚多,尚有人当场目击,并非子虚”
话尚未了,慕容彤已自沉声道:“这个本座知道,子母雷珠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物,本座不信丁大江身怀甚多,何况雷震子对子母雷珠惜如性命,决不致对丁大江另眼看待。”
闵俊躬身道:“属下万不敢顶撞香主,但属下有两点存疑不能不说,首先我等无法确证丁大江已将子母雷珠用罄,其次我等应查明雷震子何故赠丁大江大量子母雷珠。”
慕容彤愕然望了闵俊一眼,颔首笑道:“闵舵主之言虽然有理,但目前均无法查明,依本座看来自有令主筹划,不用我等操心。”
蓦地一声长啸飘送入来,凄厉刺耳。
慕容彤面色一变,身形疾闪隐去。
闵俊则藏在慕容彤之后三丈开外暗处,忽瞥见一条魅样人影电疾风飘掠在慕容彤身侧,只听那人道:“慕容兄,今晚似难免一场激烈凶搏,但不知侵扰者是何来历?”
慕容彤道:“据闵舵主禀知曾发现可疑人物,似是催魂伽蓝丁大江手下,据兄弟看来,丁大江似虚张声势,故意恫吓,未必真敢来此侵扰,兄弟知丁大江甚深,他绝不愿无的放矢,侵袭此地有何益处。”
那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我等留在郭府静候白鹭崖主谷姥姥等人如约前来将事办妥,为此不希望节外生枝。”
慕容彤低声道:“兄弟已有万全准备,丁大江只是虚声恫吓而已,不敢真正侵袭,唐天残等人想必日内即可到来”
“他们三人均是武林顶尖高手,用毒也未必生效”
慕容彤压低语声道:“不用毒!”
“用什么?”
“蛊!”
那蛊字虽轻,但闵俊听来却无异霹雳重雷,可见青衫人并非无中生有,遂聚精会神听下去。
但,却鸦雀无声。
又是两声刺耳长啸飘回夜空。
啸声并非愈送愈厉,沉寂良久后才腾起一两次,如此闹了一个更次后,约莫三更时分。
忽闻一声凄厉惨嗥,叭哒一声,重物坠地捧在一长长天井中。
暗中火光一闵,熊熊火焰升起,映著苍岭三蝶尹铭忠昆仲三人及一红衣老者,只见在四人之前躺著一具尸体,骨断胸裂,七孔内仍涔涔流出殷红鲜血,似是为内家真力劈空掌法致命。
苍岭三蝶等四人眼中显露骇恐神色,死者无疑系吕梁门下,而且身手极高。
突然,邻近房中又起了一声惨嗥,嗥声凄厉不忍卒闻,令人战栗寒颤。
一个更次中,连伤十条人命,俱是吕梁高手,死状均为内家绝高重手法,在猝不及防下击毙。
然而──
郭嵩府中吕梁高手密布,连丧十条性命,却不见对方一个人影,但宅外啸声频频送来,尖锐悸耳,惧人心魄。
慕容彤不禁怒火如焚,但他行事异常沉稳,临事不乱,强予抑制下来。
突听随风送来一个森冷语声道:“慕容彤,你家令主冯翊行踪何往,老夫也不逼人太甚,限明晚三更前答覆,不然,我等在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休怨我等斩尽杀绝!”
绝字尚未落音,慕容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循声双掌虚空抵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