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雁塔突失去形踪”
黑衣老叟沉声道:“故而疑心那一双盗剑之人,潜避在寒舍内是么?”
东方黎明神色似极为尴尬,佯咳一声道:“鲍兄不可误会,这一双盗剑宵小谅不知为鲍兄隐居之处,更不知鲍兄戒例,误以为系达官豪绅所居,偌大庭园,仅鲍兄及孙女一仆一婢一厨役而已,两人隐避在此,无异大海藏针。”
黑衣老叟冷笑道:“想不到老朽府内人丁,居然被你探悉得一清二楚。”
东方黎明面色一红,道:“鲍兄,话不是如此说,你我多年老友,何用疑嫉,鲍兄倘然见外,小弟立即辞退,手下决不敢动鲍兄府上一草一木!”
黑衣老叟突放声大笑,道:“若真如此,岂不使你东方兄更疑心老朽系盗剑主使人了,东方兄可命五人前来搜觅。”
东方黎明不禁一呆,道:“这个,小弟不敢,鲍兄可听说目前江湖中,出现一秘密派黑龙会么?”
黑衣老叟摇首道:“老朽久已不问外事,黑龙会茫然无知。”
东方黎明道:“小弟也只知一丝端倪,黑龙会巢穴总坛似设在秦岭,小弟只恐那柄巨阙剑落在黑龙会手中,则无异与虎添翼,日后必引起血腥浩劫,方才手下来报,这附近已频频发现黑龙会人物现踪,小弟离去后,难免黑龙会侵扰尊府,谨先奉告,小弟告辞了!”话落,人已穿空飞起,去势宛若流星飞矢,瞬眼无踪。
黑衣老叟略一沉吟,竟向阁楼快步走来,高声唤道:“杏娃!”
楼廊上忽现出黑友少女,娇笑道:“爷爷,呼唤孙女则甚?”
老叟两臂一张,身如飞鸟拔起,悄无声息落实在楼廊上,望了少女一眼,道:“东方黎明所说一双盗剑之人在何处?从实说出。”
少女小嘴一呕,嗔道:“今晨起来,尚未离开此楼,平空问孙女一双盗剑之人,真是好没来由。”
老叟怒笑道:“淘气丫头,你当我不知么?往昔什么事你均抢在前面,如今反倒装做糊涂,不声不响,明明你这丫头发现两人,有意将他们藏起,还不叫他们现身见我。”
少女嘟起一张小嘴,嗔道:“爷爷,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那两人并非东方黎明所说的盗剑宵小”
“胡说!”老叟面色一寒,喝道:“东方黎明侠名久着,威望日隆,行事出手均异常谨慎,决不无因而发,他如无所见,岂肯亲自现身。”
少女气得一跌脚,道:“他们两人决非盗剑宵小,爷爷似对东方黎明畏惧异常”
狄康关穆突走出,躬身抱拳一揖,狄康道:“老前辈不可责怪令孙女,是晚辈一时情急,翻入宅墙,但晚辈并非东方黎明所说的盗剑宵小。”
这时狄康已摘下风帽,丰神如玉,英俊不凡,老叟暗忖道:“此子真个不凡,怪不得这丫头偏袒于他。”怒容未敛,冷笑道:“无论你等是否盗剑之人,随老朽至宅外与东方黎明说个明白。”
少女目露惶急之容,道:“东方黎明不是离去了么?”
老叟鼻中冷哼一声,道:“他岂肯就此甘心离去,此宅己在他严密监视之下。”
狄康神色安详,微微一笑道:“晚辈并非惧怕东方黎明,奈不欲卷入是非漩涡中,即是将晚辈两人交与东方黎明,老前辈也脱不了干系,惟恐弄巧成拙,作法自毙!”
黑衣老叟忽疾伸右臂,两指骈戟,一式“飞钓金鳌”幻出一圈指引,诡幻奇奥点向狄康“眉心”穴。
以指代剑,明为一式,其实暗含混元指太极剑两招绝乘武功,辣毒凌厉。
少女惊极娇呼道:“爷爷”
狄康竟似若未睹,不闪不避,右臂外弧,五指一翻,疾如电光石火向老叟腕脉要穴扣去。
老叟心头暗惊,忖道:“好快!”右臂疾沉,由指化掌,吐劲如山,攻向狄康“气海”要穴。
那知狄康五指趁势“推云迎月”朝老叟“期门”穴按下,迅如奔雷闪电。
狄康身形疾转,右掌亦连攻出三种招式,几乎包含了各家之奇。
屠龙方朔关穆双眉微皱,暗道:“怪呀,狄老弟胸罗武学,竟浩瀚若海,兼收并蓄,愈用愈奇。”只见两人愈打愈快,瞧得目眩眼花。
蓦地——
两人对拚了一掌,呼的脆响,老叟只觉心神一震,飘身退后,摇首长叹了一声,道:“真是后生可畏,难怪你狂傲自负,老朽退隐至今,武功一日并未搁下”
狄康忽躬身一揖,道:“老前辈只用出三成功力,晚辈才能立于不败。”
黑衣老叟正色道:“你也未尽量施展所学,但招式之奇生平罕睹,真气虽能收发由心,却似嫌不匀,若非你天赋奇佳,根骨绝乘,初学之人,能在老朽掌下接过十招以外,堪称绝未仅有。”语声略顿,又道:“老朽尚未瞧出你武功来历,看似禅门武学,却其实非是,假以时日,或可凌驾东方黎明,望好自为之。”
少女忽道:“爷爷是说东方黎明武学胜过你么?”
黑衣老叟黯然太息,道:“难道爷爷甘心就此终老花间么?”
关穆忽道:“老前辈可是卅年前名震南天的“锦豹子”鲍永弼么?”
黑衣老叟点点头,似勾起一腔往事,目光不胜黯然。
狄康道:“晚辈虽是无心误入老前辈隐居之处,却为老前辈带来一场困扰,实令晚辈歉疚难安。”
鲍永弼两道银眉一剔,道:“老朽真是怕事么?只怕未必!”说着延请关狄二人入厅,询问经过详情。
狄康避开盗剑及交与鲁英峰之事避开不谈,余均委婉叙出。
关穆道:“最近在下隐约察知东方黎明外托仁慈,却内藏奸讵,阴险嫉刻”
鲍永弼颔首道:“这个老朽亦略察知,怎奈无有确证,不慎说出,立罹杀身惨祸。”
关穆微微一笑,道:“恕在下直言无隐,鲍老英雄隐居在此似有隐衷?”
鲍永弼黯然神伤久之,望了黑衣少女一眼,太息一声,道:“两位知老朽为何归隐么?”
狄康道:“晚辈末学初涉江湖,武林之事概不知情。”
鲍永弼凄然一笑,说出归隐经过。
锦豹子鲍永弼卅年前,一身武学神化旷绝,因久居苗疆,苗人敬畏有如神明,其子鲍连详家学渊源,内外兼修,但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难免开罪江湖人物,日久自然不在少数,十五年前一大风雨深夜,老人抱孙女赴一苗民喜宴未归,第二日返家时,发现其子媳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却遍身找不出一丝伤痕,或谓制住穴道,但又无法可解,三年过去,子媳虽能张目饮食,但不能言语,而且神智不清
关穆诧道:“亦未找出一丝端倪么?”
鲍永弼目中神光暴射,道:“留有一函,责老朽犬子心狠手辣,行事太绝,故略予薄惩,尚恫吓老朽须从此退出江湖,并迁出南疆,否则对老朽不利”
黑衣少女凄然一笑,道:“爷爷,你老人家就从此封刀归隐了么?”
鲍永弼怒道:“倘非因为杏娃之故,老朽怎可忍气吞声,逗留苗疆三年,竟查不出仇家是谁,惟日夕调治子媳,一日清晨,老朽醒来,不禁大惊,瞥见杏娃颈旁两侧插着两柄雪亮苗刃,幸而杏娃未醒,稍一转动,立即身首异处,壁上并墨书警语,令老朽三日之内离开苗疆,老朽迅即拔下苗刃,携杏娃迁来长安,取道西川,在嘉陵江畔结识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话声略略一顿,望了关穆一眼,接道:“东方黎明强邀老朽去他府上作客,一游江南山水之胜,并允相助,查出凶手是谁?”
黑衣少女道:“爷爷为何不允同往江南?”
鲍永弼冷笑道:“老朽那时怎会把东方黎明瞧在眼中,何况他语音之外,多少含有自负意味,立即拒绝,东方黎明与老朽结伴来在长安,老朽重金购下此宅,藉东方黎明之口,传出老朽埋名归隐,但有一点,不准武林人物妄入此宅”
狄康微笑道:“老前辈定是瞧出东方黎明有可疑之处?”
鲍永弼不禁默然色变,忽闻宅外传来一声长啸,神色微惊,又淡淡一笑,道:“两位请速离去吧!”
黑衣少女嗔道:“现在走也来不及了,两位快藏在我房内。”
鲍永弼喝道:“杏娃”
黑衣少女充耳不闻,拉着关穆狄康迳往套间内走去。
鲍永弼无可奈何,面上浮出一丝苦笑,忽闻廊上生出衣袂带风之声,蓦的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一双面色苍白如纸黑衫人立在门外。
这一双来人不类生人面孔,两道锐利慑人眼神注视在鲍永弼脸上一瞬不瞬。
鲍永弼冷笑道:“两位可知老朽禁例?”
两人同声应道:“略有耳闻,鲍老师如交出巨阙剑,我俩立即就走,绝不损尊府一草一木。”语声寒冷如冰,面色一无表情,却目光森厉。
鲍永弼冷笑道:“两位当是黑龙会中朋友。”
一双来人互望了一眼,同声答道:“不错!”
鲍永弼哈哈大笑,道:“两位中了东方黎明借刀杀人诡计了,倘巨阙剑落在老朽手内,东方黎明岂能甘心就此轻易离去!”
“那是东方黎明自己的事,与黑龙会风马牛各不相干。”
鲍永弼两指迅疾无伦点出“二龙取水”点向一人,左足倏地踢向另一人下腹。
二人身影倏分,四掌幻出缤纷掌影攻向鲍永弼,招式精奥奇绝,挟带无形罡劲。
这两人一动手辛辣迅快如电,鲍永弼姜是老的辣,劈削点拿无不神化,而且拿捏奇准,*得两人无法取得先机。
突然,鲍永弼一声大喝,叭叭两声,两人各自肩上挨了一掌,踉跄倒退了数步。
忽楼外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鲍老师武功不同凡俗,无怪昔年威震南天。”
鲍永弼冷笑道:“尊驾何不现身出见?”
楼廊人影一闪,转出一身穿锦袍金脸长人,目光森肃,双手过膝,步履安详,行云流水般踱入厅内,冷冷笑道:“可惜鲍老师被人陷害,竟不自知。”
鲍永弼愕然诧道:“老朽不是好生生地在这儿,有何人陷害老朽,尊驾无须危言恫吓!”
金脸人道:“试问南荒今日是何人天下?令郎令媳现在何处?敝会主洞悉东方黎明外托仁义,内怀奸诈,欲置整个武林在其卵翼之下,密谋歼除异己,鲍老师尚不知处身之危么?”
鲍永弼心神暗震,道:“尊驾姓名可否见告?请问来意,志在何物?”
金脸人道:“在下潘子渊,职司黑龙会金鹰堂香主,敝会主虽洞悉东方黎明之奸,无奈近数年来东方黎明势焰更甚,不愿明目为敌,延揽武林俊彦,徐图良机,揭发其罪,在下奉了敝会主之命,意欲敦请鲍老师入会,若蒙首允,不失一堂香主之位,但请三思。”
鲍永弼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沉吟未答。
只见金脸人向一双面白如纸汉子,沉声道:“盗巨阙剑之人为东方黎明察知形迹,匆匆追去,你俩可守住宅外,若发觉东方黎明爪牙立即啸声传警。”
两人闻言窜出楼外而去。
鲍永弼沉吟良久,仍未作答。
金脸长人潘子渊不禁长叹一声,道:“鲍老师为何仍执迷不悟,东方黎明察知鲍老师对他生疑,已萌杀机,此刻却急于攫夺巨阙剑,是以暂时隐忍,如在下所料不差,最迟明日东方黎明必遣高手重来尊府暗害鲍老师。”
鲍永弼道:“这个老朽早就料到,只是老朽不解东方黎明为何将巨阙剑借与花鸣霄手中。”
金脸长人冷冷一笑,道:“其实花鸣霄亦是盗剑之人,东方黎明为了失剑极为震怒,如非花鸣霄迷恋烟花,岂有此失,敝会主为此痛心疾首。”
这话虽然简短,却已说出花鸣霄事实上系黑龙会中之人,遣往东方黎明处卧底,取得东方黎明信任后,窃取巨阙剑逃逸。
鲍永弼不禁恍然大悟。
蓦听两声弓弦微响,鲍永弼、潘子渊两人发出一声闷哼,身躯踉跄,只见两人右肩上各钉着一支蓝汪汪毒箭。
楼外疾若惊鸿射入一条黄色人影,身影一定,显出一个形若人猿黄衫怪人肩披一弓,面部披覆寸许长短茸茸黄毛,眼中发出闪闪奇光,冷笑道:“不打自招,黑龙会总坛现在何处?从速说出,还可留得命在。”
语声未了,黄衫怪人突感胸后一片绵软罡劲压来,不禁大惊,闪避不及,罡劲如山压下,心脉震断,眼耳口鼻中鲜血齐喷,栽仆于地,气绝身死。
鲍杏娃、关穆、狄康三人身形现出,狄康取出一柄月牙形犀利小刀,向鲍永弼道:“老前辈请暂忍痛楚,容晚辈取出毒箭。”
潘子渊痛得发颤,闻言忙道:“箭身附有奇毒,稍沾人肤,郎窜入毛孔,蔓延全身。”
狄康道:“无妨!”
月牙小刀望鲍永弼伤处迅疾纵横划了两刀,毒箭粘附着刀锋起下,伤处涌出一股黑血。
只见狄康将一片墨绿药块放在口中嚼碎后敷在伤口上,鲍永弼顿感清凉舒适,真气运行自如,不由大感惊异。
狄康小心翼翼取下粘在刀锋上毒箭,向鲍杏娃道:“姑娘请用火毁去毒箭。”语落手腕一振,金脸长人潘子渊伤处划开,毒箭起出,敷药止血。
潘子渊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疗治,不胜铭感,可否赐告姓名来历?”
狄康风帽已然遮住面目,答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鲍老前辈,我等要告辞了。”
鲍杏娃星眸显露忧急道:“真的要走么?”
狄康道:“舍祖惧惹火烧身,我等留此将为令祖孙带来不吉,何况令祖已下驱客令,厚颜留下更为不美。”
潘子渊道:“两位想走也是走不了,这猿面黄衫人乃北兴安岭八灵之一,名唤穿云猿罗杰,八灵向来出手共进共退,其他七人定潜伏在宅外”
关穆惊道:“兴安八灵也投在东方黎明门下么?”
潘子渊道:“目前东方黎明声势浩大,黑白两道名手十之五六悉被网罗,暗中互通声息,东方黎明只退居幕后,指挥若定,眼下无暇说明,两位不可急着要离去,片刻之后定有东方黎明爪牙来侵袭。”
关穆答道:“也好!”一把抓起罗杰尸体藏在楼角暗处。
狄康慢慢走出厅外,藉楼檐圆柱掩身,凝目远望过去,只见天地同色,白雪无垠,大小雁塔在怒吼,狂风刮起漫空雪尘下隐约现出两座屹立塔影,肃杀凄凉,禁不住泛起一股无名惆怅。
宅外雪野苍茫中突飞起七条人影,沾足在高墙上,冷峻如电目光*射在狄康存身这座阁楼上。
狄康瞧出这七人均在五旬开外年岁,神态森沉冷漠,暗道:“这就是潘子渊所说的兴安八灵无疑了!”
忽见一鹰鼻尖嘴老者,道:“那手执巨阙剑的蒙面人武功甚高,竟被此人冲出五道伏桩,连伤十数高手,东方令主震怒已极,亲自率领高手追下,绝不容巨阙剑为此人得去。”语音尖锐刺耳。
“那人是何来历,令主未从他武功上瞧出么?”
“令主神色异样难看,似已瞧出此人来历,若非此人藉巨阙敛之助,岂能让他逃出,冲出之际,此人猝施奇招,令主虽身法神奇避开,袍幅却被剑芒削去一截衣角。”
兴安七灵默然须臾,鹰鼻尖嘴老人诧道:“罗老四怎的尚未得手,莫非凶多吉少?”七条身影如灰鹰般穿空腾起,纷纷掠入楼廊。
狄康沉着不动,只听厅内传出鲍永弼语声,道:“是那位武林朋友光临?天寒地冻,疏懒成性,恕老朽未出迎了!”
七人惊疑地互望了一眼,迈入厅内,只见鲍永弼与其孙女杏娃并肩立在厅内,情知有异,鲍永弼呵呵大笑,道:“七位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鹰鼻尖嘴老人抱拳冷冷一笑,道:“兄弟赖元,世居关外兴安岭”
鲍永弼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兴安八灵,老朽失敬了!”
赖元道:“赖某四弟罗杰奉命蹑随黑龙会一位金面匪徒,只见这金面匪徒竟翻入尊宅,鲍老师曾有严例,江湖人物恃强侵入,定遭刺足惨祸,故四弟不便妄入,但金面匪徒竟久久不出”
鲍永弼说道:“那有此事,老朽未曾见过金面人,亦未发现令友罗杰,更未听说过江湖上有黑龙会这么一个组织。”竟一问三不知,推得一乾二净。
兴安七灵不禁一呆,赖元目泛怒光,道:“如此说来,鲍老师有责我等无事生非之意。”
鲍杏娃倏地一剑刺出,寒虹狂卷,猛挥向兴安七灵,鲍永弼双腕一翻,推出玄天真罡,力逾万钧。
两旁厢房内疾扑出关穆潘子渊两人,用玄巾扎面,出手辛辣,攻向七灵。
尤其潘子渊出招玄诡,一式“浮云掩月”掌底飞指,冷风似箭,点中一个蓝衫老者胁下。
蓝衫老者只觉痛澈心脾,不禁惨嗥一声,张嘴喷出一股鲜血,身形震撞在壁上,蓬咚倒地身死。
赖元六人心神猛凛,转身扑出厅外。
为首一人甫疾射出厅,一道紫虹突斜刺地挥至,嗥声未出,尸分两截。
赖元五人扑出厅外之势迅急,察觉有异已是不及,赖元等三人紫虹卷体而过,惨嗥声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最后两人被关穆潘子渊五指一把抓住,左手迅疾无伦卸下肩骨,掉在地上。
只见两人目露怨毒神光,冷笑一声,倏地面色惨变,鼻孔内流出两道黑血,气绝瞑目。
鲍永弼摇首叹息道:“助纣为虐,至死不悟。”
鲍杏娃疾跃出室,星眸四顾,却不见狄康踪影,不禁失声惊呼道:“爷爷,他走了!”
鲍永弼闻声不由一愕,疾迈出厅外,目睹楼廊上留着赖元五具血肉狼藉尸体,骇然变色,及至瞥见杏娃星眸中热泪盈眶,满脸凄然神色,暗道:这孩子究竟大了,竟与狄康一见锺情。油然泛起歉疚之念,道:“狄少侠绝不会不辞而别。”
杏娃鼻中轻哼一声道:“爷爷不是赶他走么?他傲骨天生,怎会厚颜留在此处?”
鲍永弼捻须长叹一声道:“你怎知爷爷苦心!”说时屠龙方朔关穆与黑龙会金鹰堂香主潘子渊双双趋出。
潘子渊目睹尸体不胜骇然,皱了皱眉,望了关穆一眼,欲言又止,转面目注鲍永弼道:“此处不可再留,兴安八灵丧命在此,将为鲍老师引来无穷灾祸,方才在下之言,再请三思。”
鲍永弼太息道:“若贵会能将老朽子媳救出苗疆,疗治神智恢复如常,老朽决为贵会效力。”
潘子渊略一沉吟,道:“鲍老师心意在下当禀明会主,但目前鲍老师绝不能留居在此。”
鲍永弼微笑道:“老朽祖孙两人随处均可为家,这个潘老师无须顾虑。”
潘子渊立时一抱拳道:“鲍老师请留下约晤之处,在下回返总坛时即着手安排令郎令媳。”
鲍永弼忖思须臾,道:“清明季节,老朽在霸陵相侯就是。”
潘子渊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一跃下楼,如飞疾奔出宅,转瞬,只见潘子渊同着一双身影消失在雪野苍茫远处。
杏娃嗔道:“放着菩萨不拜,反倒求起冤魂野鬼来了。”
鲍永弼闻言一怔,道:“杏娃,你说什么?”
杏娃目露幽怨神光,嗔道:“关老英雄曾无意说出狄少侠医道通神,可惜你把狄少侠得罪了”
忽闻雪野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屠龙方朔关穆抱拳一拱道:“不知为了何事狄老弟啸声相引,但愿他日江湖道上能与贤祖孙重逢。”说罢两臂一振,穿出楼外疾逾流星奔去。
杏娃猛一跌足,颤声道:“爷爷,我恨你。”莲足一迹,施展飞燕出柳身法,追向关穆身后。鲍永弼不禁大惊,紧随追出,远远只见狄康与一老僧叙话告辞,老僧见关穆三人先后赶来,即纵身离去,身法极决,转瞬杳失无踪。
屠龙方朔关穆与狄康晤面,察觉鲍永弼祖孙先后赶来,不禁暗中一皱眉,狄康微笑道:“老前辈与姑娘是赶来责我不告而别么?”
杏娃疾如流星赶到,目露凄怨之色,鲍永弼接踪而至,歉然笑道:“两位尚犹存芥蒂么?老朽不想为自身遭遇连累两位,是以”
狄康忙笑道:“老前辈请勿误会,晚辈实是身有要事赶往江南,并无丝毫芥蒂在胸。”
关穆亦道:“鲍老英雄,黑龙会在下毫无所闻,正邪不明,但老英雄立身处地,必须谨慎考虑。”
鲍永弼微喟一声答道:“黑龙会意欲借重老朽,无非因老朽虽退出南荒,但威望犹存,藉老朽驱逐东方黎明,其实老朽一仆一厨均是得力高手,十年来往返南荒西京道上不计其数,江湖形势虽未了若指掌,但却知其梗概。”
杏娃诧道:“仆厨二人不擅武功,除往西京采购什物,从未履出本宅半步,爷爷怎说其长年来往南荒西京,风尘劳累。”
鲍永弼笑道:“一时之间,难说明白,两位可否重返舍下作一夕勾留,容老朽奉告详尽,并有事相求。”
杏娃一脸企求之色,使狄康不忍坚拒,望了关穆一眼,道:“又要叨扰老前辈了。”
四人一行奔返宅中清除尸体后,鲍永弼领着杏娃狄康关穆三人向靠西一座砖造三进大屋走入,屋内陈设古朴,却显阴沉。
只见鲍永弼四人走入厨房,厨灶整齐,却阍无一人,锅中尚烧着一锅饭,香气扑鼻,鲍永弼伸手掀开一块灶面红石,露出机纽,迅疾一转,将红石还原。
一座大灶迅疾移动,露出一孔穴,有石阶拾级而下,关穆暗道:“这倒诡秘异常,即是关某见多识广,如非亲眼目睹,亦未能料到灶下藏有秘穴。”
狄康发现杏娃星眸中闪出惊诧神色,原来杏娃也不知情,鲍永弼行事慎密沉稳可想而知。
进入地穴后,只见仆役厨司女婢又在一间厨房内忙着准备酒食菜饭,地穴广裘,辟室不下数十间,灯火如画。
鲍永弼领着关狄杏娃三人走入一间秘室后,室内竟有着两人互相低声谈论,这两人衣着为江湖中人打扮,但形貌长相却与仆役厨司一模一样。
杏娃失声惊诧道:“爷爷,这是怎么的?令人如坠五里云雾中,浑然摸不着头脑。”
室内两人目睹鲍永弼入来,肃然躬身施礼。
鲍永弼道出这两人一名唤余龙,另一为李焕章,随他多年,恩结同心,忠心不二,却不为外人所知,自其子媳罹难后,鲍永弼即察知自己在南荒势力太大,引起武林凶邪疑忌,始萌急流涌退之念,暗中谨慎安排退身之策。
他迁来长安之际,便察觉自身之危,在此躬耕自娱,足不出户,仆役两人虽不擅武功,却与余龙李焕章相貌神似,令人不疑。
余龙李唤章一年往返南荒长安之间不下数次,探出天南武林均为东方黎明党羽侵入,其子媳养息之所亦有江湖人在暗中窥伺,遂隐约察知东方黎明阴谋。
关穆闻言委卖钦佩鲍永弼沉稳,居然忍耐十年,当下问道:“如今鲍老英雄作何区处?”
鲍永弼目中精芒*射,沉声道:“老朽子媳显然为东方黎明阴手所害,余龙李焕章已筹划周密救出老朽子媳途径,但救出之后无法使其神智清醒,还不如不救,而且凶险万分。”
狄康道:“老前辈子媳留在南荒这多年来无异被东方黎明视作人质,人所难忍”
鲍永弼苦笑一声道:“这有何法可想,老朽含垢忍辱,无非是因保全子媳性命,如今正与东方黎明明目为敌,而且杏娃吐露狄少侠医术精湛,倘蒙狄少侠应允施治,老朽当竭尽余年,力当图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狄康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仅略谙医术,不敢当精湛谬奖,此乃娩辈义不容辞之事,却无把握治愈,不过晚辈须当赶往金陵。”
鲍永弼道:“自然在老朽未接出子媳之前,决不勉强少侠,老朽观察出少侠去金陵之神色忧急,似有着什么重大之事,不知可否见告?如有用得着老朽之处,在所不辞。”
关穆道:“在下代为叙出。”
狄康目露疑容道:“可以说么?”
关穆点头笑道:“鲍老英雄昔年名震南天,排难解纷、急公好义,是个铁铮铮肝胆照人的好汉,目前虽形势所*,不得不与东方黎明及黑龙会虚与委蛇,依关某之见,令尊定与武林动乱息息相关,但其实玄妙复杂,表面上看来却是平淡无奇,骨子里宛如一团乱麻,极难找出一丝端倪。”
鲍永弼诧道:“狄少侠令尊出了什么事故?”
关穆遂将详情说出。
鲍永弼仔细倾听,面色渐渐凝肃,略一忖思道:“据老朽所知,金陵威远镖局与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是二而一,一而二,无分彼此,威远镖局有东方黎明铁硬的靠山支撑,近年来生涯鼎盛,无往不利。”说着语声微微一顿后,又道:“关兄在武林中以机智绝伦着称,必忖出一丝端倪,可否见告?”
屠龙方朔关穆道:“这很难说,关某与狄老弟一路行来,无时无刻都在思索其中蹊跷,直至与鲍老英雄相遇,才能拨开胸中霾云。”
鲍永弼惊诧道:“此与老朽有何关联?”
“大有关联。”关穆正色道:“风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根骨秉赋奇高,而又好学不倦,故在武功造诣上成就极大,每闻及一玄奥武功,必千方百计以求,他尝自诩侠义道人物,绝不妄杀一人,综其平生,关某从未听说过乾坤圣手亲自出手杀害过一人,是故侠誉至今不衰”说着关穆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笑容道:“因东方黎明好学不倦,一身所学极为博杂,但武功一道,繁浩若海,人生不过数十寒暑,浮游岁月,怎能以有生之年广收并蓄,故而东方黎明难免囫囵吞枣,不尽其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语声顿止,长吁了一口气,朗笑道:“老英雄子媳神智不清,显为奇奥武功手法所制,无疑是东方黎明所为,十余来东方黎明尚难悟出解救手法”
狄康皱眉道:“关老英雄何可断言?”
关穆笑道:“东方黎明自诩侠义,今之郭解孟尝,他如悟出解救手法,必亲自出手救治鲍老英雄子媳,使鲍老英雄感恩图报,南北武林,必拱让称尊。”
鲍永弼不禁失声赞道:“是极,但与狄少侠令尊又有何关联?”
关穆徐徐答道:“东方黎明自知武功手法无法解救,试用药力或可奏效,如今用不着关某赘言,所以狄老弟令尊正合他用,其余也不言而知了。”
屠龙方朔关穆之言任谁听来均觉矛盾之极,绝不置信,但江湖之内云诡波谲,在鲍永弼听来委实合情合理,丝丝入扣,连连点头不已。
狄康不由把东方黎明怨恨入骨,目露怒容。
鲍永弼道:“如今狄少侠去至威远镖局意欲如何?”
狄康冷笑道:“登门索人。”
鲍永弼摇头道:“此乃下策,令承乃手无缚鸡之力异乡人,举目无亲,东方黎明见奸谋败露,杀害毁尸灭迹,事无佐证,少侠将弄巧成拙。”
狄康闻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只听鲍永弼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朽倒有一个法子,只是过份缓慢,调虎离山,趁虚而入,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不过老朽祖孙须潜往南荒”
关穆微笑道:“若需人相助,关某自可约请几个臭味相投朋友,他们癖性怪异,都自命清高,绝不会受东方黎明所网罗。”
鲍永弼道:“那就好,这几年来东方黎明大有君临天下之势,无人敢撄锋芒,我等不如予他严重打击,使他疲于奔命,显露狰狞真性”说着授以方略后,道:“东方黎明无论如何聪明,也难猜出狄少侠为了救父才与他为敌。”语音方落,忽闻室外一阵轧轧机括转动声传来,鲍永弼面色微变,道:“又有人光临寒舍,老朽去会会他。”
关穆道:“狄老弟你随鲍老英雄同往,暗中护持,但千万不能露面!”
狄康点点头,随着鲍永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