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中空间不大,本无法放开手脚,但两人均是卓立如山,见式破式,拆封快攻,使人眼花缭乱。
青衣女婢出手极快,可是罗虎武功堪为第一流好手,掌式凌厉如山,船身为之摇晃不止!
吕松霖见两人动手情形,凝目久之,不禁猛感惊骇。
惊的是青衣女婢竟有如此惊人武功,霓裳公主身手自是高绝。
罗虎似不是龙虎十二盟重要人物,居然有此卓奇武学,可见龙虎十二盟中藏龙卧虎,网罗的却是妖邪巨擘,内家名宿极一时之盛,不禁为日后武林动乱忧虑。
忽听罗虎一声冷喝道:“秦姑娘,恕在下不能容忍了。”扬手一拂,猿臂竟荡开姑娘掌势,趁隙切入,五指箕张,望胸前抓到。
青衣女婢惊叫出声,花容失色。
罗虎颊下泛出一丝阴笑,五指堪堪触及青衣女婢乳峰上,舱外忽传来一声娇叱,忙撤掌缩臂,面目一变。
一条身形电射掠入,迳向罗虎撞去。
罗虎倏一掌拍出。
只听一声惨嗥出口,罗虎身躯轰然倒下。
罗虎一条右臂断折离肩,掌骨外翻,血流如注,面如白纸,呻吟出声,显然内腑已受重伤。
来人身形一定,现出一绝世风华丽人,坠髻横凤钗,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盈盈笑动香靥,肌肤胜雪,绰约若仙,吕松霖不禁看得呆了,目不转瞬。
只见丽人道:“你自取杀身之祸,可怨不得我。”
纤纤玉指飞出,望罗虎死穴上点去。
舱外飘送一声苍老雄浑语音道:“且慢,公主且赏老朽薄面,留罗舵主一条活命。”
话未落,一个貌像威武,发须灰白身高老者走进舱来。
绝色丽人露靥笑容一敛,星眸微瞪,道:“非我之请,撞入舱者必死,冯坛主,你也不例外。”弦外之音,罗虎难逃丧生之劫。
老者面色一变,目中神光冰寒如雪,凝注在绝色丽人面上一语不发。
舱外涌入寒风拂动他那黑色长衫瑟瑟飘飞,宛如一具幽灵,令人不寒而栗。
半响,老者才沉声道:“霓裳公主,看来你是将老朽不方在眼中了。”
丽人冷笑道:“我向来言出法随,绝不因人而施,休说是冯堂主你,就贵帮龙头盟主来,非我之请,也一样施为。”
老者眉泛杀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丽人面色凝霜,也是杀机毕露,叱道:“冯堂主,你是赖著不出舱了么?”
老者冷笑道:“老朽敬你远来是客,龙头盟主临时有事不能到来,老朽就是此地主人,怎料你竟不识好歹”
话声未了,丽人素手一扬。
老者冷哼出声,右掌接去。
劲力一接,老者不禁面色大变,倒退了一步,额上汗流如雨,怨毒目光望了霓裳公主一眼,不发一声,疾然转身步出舱外而杳。
青衣女婢柳眉一颦道:“公主,你这不是与龙虎十二盟结了怨么?此后将永无宁日了。”
丽人微微一笑道:“迟早难免,何必与他们虚与委蛇,与其堕入术中,无法自拔,不如及早回头,立法树威,使他们有所警惕,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惹的。”
纤指一落,罗虎闷哼一声横尸在舱。
丽人纤掌轻击了两下。
舱外突奔入两锦衣华服带刀大汉,躬身垂手,道:“公主有何吩附?”
丽人道:“将这具尸体化去,传命启碇驶向下游。”
一人疾趋上前,探怀取出一只细颈玉瓶,用左手小指修长指甲挑出一星黄色粉末,倾洒罗虎肩臂断处,迅即收藏玉瓶一跃而出。
青衣女婢微叹一声道:“天明时分,冯家驹必然率飞马坛下四舵拦劫,敌众我寡,婢子不胜杞忧。”
丽人笑道:“玲儿,你怕了么?”
青衣女婢轻摇螓首道:“婢子有何可惧,所虑的只是公主无法脱出重围。”
丽人不答,转面注另一位锦衣大汉道:“将这位相公送往我的舱中。”
锦衣大汉应声奔前,抱起吕松霖掠出。
舱外吕松霖此时被制穴道已打通一半,潮音上人所授绝学包罗万象,旷绝玄奥,他穷思苦学悟解口诀,终于被他悟出自行解穴之法。
他被大汉抱入陈设华丽的舟舱中,放在锦榻上,大汉退出,只觉船身晃动,悠悠飘浮,知已开航驶向下游,却不见丽人走入。
显然,丽人对他并无加害之意,却思忖不透霓裳公主既无相容之心,又不解开自己穴道纵之离去,其中道理百思不解。
他不禁想起仇宗胡生死安危,思潮起伏不定。
舱外寒风怒吼,心头充满一种悲怆凄凉感觉。
吕松霖徐徐长哼一声,闭上双眼,运行真气攻开受制穴道。
忽感数缕阴柔劲风拂体而过,真气豁然贯通,不禁睁开双眼,只见青衣女婢盈盈含笑立在榻前。
他不禁哦了一声,仰身坐起,道:“姑娘解穴手法高明之极,在下不胜感佩。”
青衣女婢抿嘴低笑道:“婢子那有如此精绝功力,是公主解开相公穴道。”
吕松霖一愕,道:“公主呢?”
“有事出舱而去,吩咐相公不可离舱,待离了险境再说。”说著又道:“公主命婢子送来酒菜,相公如果腹内饥饿,只管请用。”纤手望妆台上一指。
吕松霖抬目望去,只见妆台上放著一只有盖的提盒,盒隙渗出腾腾热气,忙道:“在下怎敢当公主如此厚待。”
话才出口,青衣女婢翩若惊鸿般一闪而杳。
吕松霖不禁一怔,心头一阵沉吟,犹疑不决还是不告离去抑或暂且留下。
他此次离开都门,为的只访觅柳凤薇与紫府奇书下落,更重要的是追寻一位盖世魔头。
眼下江湖,种种怪诡的举动,莫不与紫府奇书息息相关,从青衣女婢武功推测,霓裳公主武学高不可测,举动亦是令人莫测高深,说不定霓裳公主与紫府奇书株有关连。
他决定走一步险棋,就是暂留舱中。
为什么?
他认为霓裳公主至少深知龙虎十二盟内情,若得她吐露个中秘密,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心念一定,振身立起,茫然回顾舱内陈设,心头不禁泛上柳凤薇的音容笑貌。
霓裳公主与柳凤薇相形之下,一是谪尘妲娥,一是人间殊色,两者相将,并无逊色。
吕松霖虽不是好色之徒,但爱美乃人之天性,只觉为两女绝色所吸引,但一想到身膺重责,临深履薄当永戒于心,怎敢妄起儿女私情,自乱脚步,不禁心情一凛。
蓦地——
汹涌寒风遥遥送来一声厉啸。
吕松霖不禁一怔,知方才天马坛主冯家驹率众赶来寻仇,忙蹑在舱门前目光外观。
只见舱板上立著霓裳公主青衣女婢及五名锦衣大汉,更有一缺耳皓首伛腰手持拐杖老者。
天色微现曙光,仍是彤云密布,灰压压地一片,朔风怒吼,瑞云漫空飞洒。
舟行缓缓靠抵河岸停住。
霓裳公主率着七人步上河岸雪地中,面色凝肃,向啸声传来方向伫候。
那厉啸声愈传愈烈,在狂风中弥漫,使这河岸上平添-浓重恐怖气氛。
啸声戛然而止,十数条黑影迅逾流星掠至。
为首一人面蒙玄巾,身长八尺,黑须及腹,身材瘦削,宛如一截竹竿。
霓裳公主吐出银铃语声道:“来人可是龙头盟主么?”
蒙面人阴恻恻一笑道:“盟主有事不克前来,命在下急急赶来迎迓,岂知公主不告而别,令在下实感为难,故而”
霓裳公主道:“要我回去是么?”
蒙面人道:“不敢,请恕在下冒昧敦请返驾。”
“阁下想必身居龙虎十二盟中重职,请示来历姓名。”
“在下姓董,身为巡方坛主。”
霓裳公主突然出声厉叱道:“贵帮龙头盟主显然不将我放在眼中,要我回去容易,必须你们盟主亲自前来。”
蒙面人冷冷答道:“公主,岂不知来得容易去时难。”
“凭你这小小坛主就能将我留下。”
“不信,你就试试,龙虎十二盟还未见过有来去自如之人。”
舱中突闪出一条白色人影,略上江岸在青衣女婢身侧落定。
来人用一方白绫将面首扎裹紧紧蒙著,只眼部剪穿一对小孔。
青衣小婢认出是吕松霖,柳眉一皱,恨声道:“你怎么来了?”
吕松霖道:“在下理当稍尽绵薄。”
“哼!你不来还好,害得公主分心。”
吕松霖不禁心神一震。
霓裳公主望了吕松霖一眼,瞬即转向蒙面人道:“奉劝阁下慎言毋妄,免讨无趣。”
“这样说来,公主是一定要走了。”蒙面人突然怪笑一声,道:“在这黄河上下游数十里方圆,本帮高手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公主纵然武功盖世,也无济于事。”双臂倏地一振。
同来十数匪徒飞攻而上,掌风刃光,宛如巨浪排空,长虹奔电。
霓裳公主这面全数迎去,仅馀青衣女婢及吕松霖随护公主身后。
蒙面人仰首振吭发出一声尖锐长啸,随著朔风远播了开去,突然两臂一张,疾逾狂风向霓裳公主扑来。
来势甚猛,带出一片强烈内家罡气。
霓裳公主冷笑一声,两指一圈,疾划一招“剖甲剔筋”
指风锐啸破空,迅如电光石火。
吕松霖见状大惊,他认出这招是失传已久释门绝学“降龙指”法最精奇之一招。
蒙面人见状大骇,前扑之势猛然刹住,身形一斜,两掌交互攻出五招。
他这五招不但迅疾无伦,而且用著两种力道,招式奇诡,兼蓄正邪两家之长。
霓裳公主指法连变,竟是巧诡莫测,点向蒙面人掌心。
此是一场罕见之凶搏,吕松霖瞧得目骇神摇。
那面缺耳身伛老者一杆镔铁拐杖宛如乌龙舞空,只见漫天杖影将匪徒追得东跃西窜。
五个锦衣大汉则与匪徒功力悉敌,免起鹘落,激博猛烈。
吕松霖忽然惊觉上下游驶来数十艘巨舟,岸野远处风送一片此落彼起长啸,知贼众赶到,如不趁机抽身,再脱身也就难了,心中大感焦急。
猛然忆起北瀛岛主暗赠一方铜牌,上镌“龙虎风云”形像,仅言危急时持出当不无助益,至少可暂脱去危难。
他暗付道:“莫非四凶就是龙虎十二盟中首魁,不管有用无用,且取出一试。”
迅即探手怀内取出铜牌,大喝道:“住手!”
霓裳公主不禁呆了一呆,身形飘离七尺,凝目注视吕松霖,面露惊诧之容。
蒙面人住手不改,狞笑道:“尊驾有话快说,此时欲握手言和已迟。”
吕松霖冷笑一声,跨前两步,掌心托著那方铜牌,伸向蒙面人眼前,道:“阁下请看过此物再说。”
蒙面人定睛望去,一见吕松霖掌心铜牌,不禁骇然猛震,吐音微颤,道:“阁下有何吩咐?”
果为吕松霖料中,不禁心头狂喜,沉声道:“尊驾命令全军尽撤,不得再向霓裳公主为难。”
用手一挥,率来匪党均住手不攻,取出一只铜哨,呜呜声放四外。
须臾,此落彼起啸声立止,上下游船只均折还远去。
蒙面人抱拳道:“在下已遵命遣离部众,不向霓裳公主阻劫,但此去必遇上其他江湖中人狙击,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说罢转身率众奔去,瞬眼无踪。
霓裳公主一对剪水双眸注视著吕松霖掌心铜牌久之,泛出一抹异光,道:“请问相公此铜牌何处得来?”
吕松霖道:“恕在下另有隐衷,碍难相告,不过在下非龙虎十二盟中匪人,请公主放心。”说著抱拳一揖,又道:“在下就此告辞,公主珍重。”
青衣女婢目露幽怨之色,道:“你就忍心一走了么?”
霓裳公主粉面一红,白了青衣女婢一眼,嗔道:“玲儿胡说。”随即向吕松霖嫣然一笑道:“相公请暂留步,我还有下情相告。”
吕松霖微一踌躇,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步下舟中,立即开船。
霓裳公主与吕松霖相对而坐,四色精致小菜,一壶松子佳酿。
吕松霖面对玉人,异常拘谨。
霓裳公主嫣然一笑,道:“相公尊姓大名?”
“在下吕松霖。”
霓裳公主柳眉微扬道:“与吕相公同来之人,可是同门师兄弟么?”
吕松霖哦了一声,答道:“不是公主提起,在下几乎忘怀了,此人名唤仇宗胡,与在下还是昨日风萍偶聚。”继而说出此行经过。
霓裳公主点首微笑道:“我因略擅风鉴之术,此人城府甚深,机诈狡谲,吕相公日后与他重逢,请莫推心置腹。”
吕松霖胸中一凛,暗道:“仇宗胡出手狠辣,心情可见一斑。”忙道:“公主慧眼识人,在下敬受指教。”
他举起酒杯浅饮了一口,又道:“不却公主为何与龙虎十二盟结怨。”
霓裳公主微喟一声,目中泛出幽怨之色道:“古人道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竟是为了一部‘紫府奇书’,因此遭祸。”
吕松霖大为惊诧道:“公主从何获有‘紫府奇书’?”
霓裳公主螓首摇,颦笑道:“我何曾到手‘紫府奇书’,但事因它而起,我因娴擅上古甲骨文字,风闻‘紫府寄书’内所载都是甲骨文,而且晦涩玄奥,故龙虎十二盟帮主遣人重礼邀我前来。”说著又喟然长叹一声道:“也是我不好,‘紫府奇书’天下第一奇学,昔年紫虚居土纵横武林,无敌天下深得这本奇书之助,羽化之前,武林数百精英以身殉书,可见此书吸引力之大,举世罕见。人之所以为人,难免贪嗔爱慕,我也未能免俗,闻语不禁怦然心动,私忖紫府奇书既非我先睹过目,内载绝学玄奥亦非我莫解,首先习成者更非我莫属,我这一妄起贪念,遂种下今日之果。”
吕松霖微笑道:“公主只是龙虎十二盟主已到手紫府奇书,所以急急赶来。”
霓裳公主道:“正是如此,我赶来途中,才得知‘紫府奇书’为骷髅魔君所得,就是在孟津舟中赐死之罗虎,他因觊觎我美色,就他所知倾吐供出。
得知他们龙虎帮主不怀好意,将我诱来欲以威迫充作妾侍,日后得手‘紫府奇书’由我指教于他。
是以我一至孟津,就停航不前,命冯家驹传信与他龙虎盟主,请他赶来孟津会晤,暗作脱身之计。”
“这杨说来,公主已知龙虎十二盟总坛所在。”
霓裳公主道:“不知。”忽目露惊诧之色接道:“吕相公,难道你也不知么?”
吕松霖沉吟一阵,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当在下发现太原镖局赵衡山尸体上赤阳掌印,尚不知妖邪移祸于昆仑究竟存了什么歹毒用心,后与仇宗胡循著车辙方知龙虎十二盟所为,之后,在下从身怀‘龙虎风云’令牌上隐约推测出十二盟首恶巨魁,但经公主一说,又不禁推翻方才料测”
霓裳公主诧道:“为什么?”
“因为在下推测龙虎十二盟不可能只有一个龙头盟主。”
“不止一个!”
“嗯。”吕松霖垂首微应一声,作思索状,抬面答道:“在下还不能拿准,但断言不可能有一个独揽大权之龙头盟主。这等世外凶人,暗中互相倾轨,勾心斗角,决不可义结同心,共图大事。”
霓裳公主轩眉妩媚一笑道:“吕相公说了半天,他们是谁呢?”
吕松霖不禁一笑道:“事至自然明,恕在下不能奉告。”
霓裳公主遂不再说,两人推杯浅饮,细说自己来历身世。
原来霓裳公主乃西陲夷人土王之女,灵心慧思,其父爱若掌上珍珠,自幼即聘一胸罗珠玑,才华盖代隐名异人调教于她,故霓裳公主文武兼资,人又长得艳丽无俦,慕名提亲者不计其数,均为霓裳公主一口回绝。
霓裳公主眼高于顶,等闲男子视如粪土,可是今日一见吕松霖不禁情难自己。
吕松霖固属翩翩浊世佳公子,玉面剑眉,丰神逸朗,但他具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迷人神采,使人一见即生亲近之感。
霓裳公主皓腕支颐,妩媚一笑道:“我不信吕相公行脚江湖,并无所为。”
吕松霖轩眉朗笑道:“眼下武林,莫不瞩目于‘紫府奇书’,在下何能例外。”
霓裳公主笑容依然,道:“得了紫府奇书后,下一步将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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