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翼骆席侵麻人龙睁眼醒来,发现他们睡在黑漆漆的洞穴内,惊噫一声,霍地相继坐起。
暗中突闻阎玉沉声道:“坐着不要动!”
三人闻声不禁一呆,悚然端坐。
火花一亮,燃起一道熊熊火焰,显出阎玉身形。
阎玉燃亮了火折,点燃身旁一盏油灯。
贺翼察觉阎玉面色苍白,诧道:“少令主,此是何处?”
阎玉冷笑道:“山洞!”
三人面色相觑,不明其故。
阎玉冷笑道:“我从外返回之际,发现你等三人昏迷不醒,连日来神智恍惚,似记忆命你等点了郜星睡穴,如今郜星不知何往,显然郜星如非自解穴道逃出,定被他人所劫,乃将你等移至此处!”
贺翼三人面色相觑。
阎玉又道:“你们知道昏迷了几日几夜么?”说着唉盘叹气道:“连日来我也昏睡多次,清醒时才为你们推宫过穴,如非司徒姑娘屡次前来探望并送来饮食,只怕已成饿鬼了。”
贺翼茫然不明所以,又不敢再问,防触怒阎玉,暗叹了声,道:“多谢少令主救治之德,少令主现在感觉如何?”
阎玉冷冷答道:“疲惫异常,我想略睡片刻,听司徒姑娘见告,那夜枭掌煞白无明业已调遣多处党羽赶来,意欲制我阎玉于死地,你等三人速外出探听,不可暴露行藏!”
贺翼忙道:“属下留在此处侍候少令主,他们二人足够了!”
“不必了!”阎玉目中怒光逼射,沉声道:“此处隐秘异常,不虞被人发现,只速去速回就是。”
贺翼不敢违忤,领着骆席侵麻人龙离去。
出得洞口不远,即见远处五条人影疾掠而来,不禁一惊,三人忙将身形隐起。
到得临近,只见正是司徒婵娟面覆紫纱带着四个捧剑女婢五人,才将紧张心情一松,现身出见唤道:“司徒姑娘?”
司徒婵娟立定,道:“三位清醒过来了,你家少令主咧?”
贺翼躬身答道:“少令主感身疲力倦,意欲小睡片刻,请问姑娘,老朽等不明所以,望求见告!”
司徒婵娟道:“你家少令主守口如瓶,我也不明所以!”
贺翼呆得一呆,又道:“老朽有一不情之请,望姑娘应允。”
“什么请求,贺老师不妨说出。”司徒婵娟目注贺翼道:“只要是能办到无不应允。”
贺翼道:“姑娘能否劝告少令主速回冷蔷宫?”
司徒婵娟道:“你少令主能听从我的话么?再说我也不愿如此做,舆你家少令主交往志在救出家父。”语声森冷如冰,言毕又自与四婢飞掠而去。
贺翼长叹一声道:“贺某始终不明白少令主固执己见,坚持不回冷蔷宫原故安在?”
骆席候道:“少令主不是说得很明白了,他是防神智不清,引狼入室!”
贺翼苦笑一声道:“至少也比留在此处,时时刻刻都有杀身之危来得好些,咱们走吧!”
三人如飞奔去。
不到半个时辰,只见贺翼三人匆匆奔回,每人手中均捧着食物,返回洞穴入去,不林禁面色大变。
灯火依旧点燃着,只是空无一人,灯盏下压有一张零乱字迹纸条。
贺翼抽出,纸上大意云阎玉已听司徒婵娟之劝赶返冷蔷宫,与司徒婵娟五女结伴,应允相救司徒白,其母定知司徒白囚处,命三人立即赶来。
三人大惊失色,正要出去之际,忽闻洞外隐隐传来人语声,不由心神猛凛。
只听一人说道:“洞外足迹零乱犹新,莫非阎小贼等藏身此洞,返报不及,不如推堵柴枝干草,放一把火将他们活活窒息而死!”
“不好!”贺翼面色一变,道:“咱们不如冲出,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见一个杀一个,但不能与他们纠缠下去。”
骆麻二人同意。
三人各撤出兵刃,蹑至洞口,三人猛如离弦之弩般疾射而去。
果见十数劲装汉子忙着砍枝柴草,发现三人冲出,立时围攻而上。
贺翼三人挥刃如电,寒芒过处,立有三劲装汉子血光迸射倒地不起。
一招得手,三人身形穿空拔起,去势如电,远去无踪!其余劲装汉子不禁呆住,一人道:“在下回报白首领,诸位还是赶紧追下,以免白首领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贺翼三人身影已然消失远杳,那白无明手下依然纷纷追去。
这回报白无明的劲装汉子不过三旬上下年岁,浓眉大眼,貌像威猛,拔足飞奔。
约莫走出四五里之遥,忽在前途长草丛中冒出一老者,拦住去路,高声道:“你可是白无明的手下么?”
那劲装汉子情不由主地挥刀砍出。
一滔寒芒带出一片啸风之声砍向老者左肩,刀势猛厉。
老者冷笑一声,右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向来刀。
蓦闻一声闷哼,劲装汉子忽蹬蹬蹬倒出三步,一屁股摔坐在于地,右手钢刀已被老者夺出手外,反震之力将臂膀震得几乎脱臼,张牙裂嘴,痛得面无人色。
老者冷恻恻一笑道:“冒失鬼,如非老夫有事相求,你有三条命也呜呼哀哉了!”
那劲装汉子闻言不禁自责冒失,半晌才觉痛楚好些,只是右臂肿胀麻木,挣扎方始站起,苦笑道:“冒犯老前辈之处望乞见谅,不知老前辈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老者淡淡一笑道:“老朽受人之托有封书信须面交白无明,无奈老朽尚有要事待办,再又不明白无明现在何处,托你带去也是一样!”
劲装汉子诧道:“老前辈何以知道晚辈就是白无明的手下?”
老者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听见你们谈话,所以老朽先在此处守候于你。”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劲装接过书信,只见封套书有烦交白无明首领亲鉴,下款内详二字,道:“但不知老前辈是受何人之托?”
老者略一沉吟,道:“告诉你也不要紧,是鄂图海托交,不过你要紧记,这封信一定要交到,不然恐误了大事,你不免杀身之祸。”言落人起,身形迅快如风,几个起落,便已身影如杳,远去无踪。
劲装汉子听得鄂图海之名,不由神色大变,急将书信塞入怀内,抱着右臂忍痛疾奔回见夜枭掌煞白无明。
白无明目睹劲装汉子神情,两道煞眉一剔,厉声道:“陈武,你为何如此模样?”
陈武一路疾奔而来,又身带震伤,喘息不止,张口欲言,只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黑血。
白无明不禁呆得一呆,道:“你是怎么了?”
陈武摇首答道:“不碍事。”先将贺翼三人逃走之事说出。
白无明道:“其中有无小贼阎玉?”
“没有!”陈武随即将途中相遇一老者经过说出。
“鄂图海!”白无明大感震惊,瞠目厉声道:“他的信呢?”
陈武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白无明接过,见封面果是鄂图海笔迹,不禁冷冷一笑,撕开封缄,抽出笺函展阅。
陈武发现白无明神色大变,目瞪口张,如中雷殛,半晌做声不得
口口口
一片黄沙旷地上,风沙漫漫,隐约可见一座山君庙孤零零落在旷野中。
这片旷野有五里方圆,三面凭山,一面临水,视界广阔,鄂图海约白无明一人前来赴约之处。
夕阳西斜,天地昏黄。
夜枭掌煞白无明穿着一身灰白色劲装,腰系紫色缎带,肩上披着一双轻不见用练子勾镰枪,一张灰中带白的骇脸,枭眼中精芒闪烁,显得分外森沉狞恶。
函中嘱白无明一人独自前来,否则后果堪虞。
白无明真如此听话么?
那只有白无明自己知道,因为函中有句使他心惊胆寒的话,不能不遵,却又不敢掉以轻心。
他慢慢走向前去,一步一步重如千斤,砂尘阵阵激刷身上沙沙作响,恍然无觉。
山君庙小得可怜,只比土地祠略大,白无明暗道:“这山君庙怎不砌在山上,因何”这道理委实难以理解。
白无明却在距山君庙五十步外伫住,高声道:“鄂副首领,白某已应约而来,你怎不现身出见?”
忽闻传来鄂图海语声道:“白兄,既来之则安之,何不进入也好说话,外面风砂太大,小弟出去也说不明白。”语声亲切无比。
白无明闻声面现迟疑不决之色,高声道:“白某怎知你不使诡计!”
只听鄂图海哈哈大笑道:“白首领,小弟不必使诈,函中话意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不然你也不会来了!”
白无明沉思稍时,答道:“好,就算是诡计,白某也要闯上一闯!”说时大踏步迈向山君庙而去。
一入庙内,只见打扫得洁净异常,神翕上只供着一尊虎首人身木雕神龙,想是年代久远,斑剥蚀落,陈旧不堪,有几处尚有腐朽。
一张木桌放着几盘菜肴,杯筷两副,酒一坛,鄂图海面露笑容坐在左侧,巍然不动,目睹白无明走入,仅欠了欠身子,伸掌示意,道:“请坐,你我共事多年,今日有幸共作长谈如何?”
白无明如言坐下。
鄂图海笑容可掬,执壶在两人各斟满一杯,酒色浓稠色如琥珀,芳香四溢,举杯相敬道:“白兄,小弟敬你一杯,此后不知何年何日才能重逢!”说后一饮而尽。
白无明动也不动,只目光注视着鄂图海,疑惑不知有何玄虑。
鄂图海笑道:“白兄,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非疑心小弟在酒菜中下了毒?”说着取箸挟起一块鸡腿咬嚅吞下腹内。
白无明沉声道:“鄂副首领,白某未必是小人,你也未必就是君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约白某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共谋一醉么?白某尚有要事,不能久留!”
鄂图海放下竹箸,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白兄放着好酒好菜不吃,小弟也无法勉强,现在言归正传。”
白无明道:“白某洗耳恭听。”
鄂图海又在自己面前斟满了一杯酒,浅饮了一口,慢条斯理道:“白兄当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冤死,走狗烹这句话意思么?”
“白某听说过,”白无明道:“但不知你话意何指?”
鄂图海笑笑道:“实不相瞒,鄂某实非白兄所指的降敌泄密无耻小人”
言犹未了,白无明已自枭眼圆睁,勃然站起,喝道:“这话是谁说的?”
鄂图海以手示意白无明坐下,道:“小弟尚未把话说明,气又无济于事,难道白兄就下顾念府上妻儿子女有性命之危么?”
白无明闻言顿时面色惨变,忙道:“鄂副首领,你莫非危言耸听,白某妻室子女莫非落在你的手中么?”
“小弟岂能做下如此不齿行径!”鄂图海哈哈大笑道:“白兄放着面前美酒佳肴不吃不喝,未免大杀风景,小弟如要加害白兄,尚不屑在酒菜中弄手脚!”说着又自饮了面前杯中余酒,接着又道:“小弟负伤而逃,劲敌犹自不舍穷追赶下,只得跃下短崖滚入长草丛中”
“后来咧?”
“小弟因负伤沉重,难以行动,只有服下身旁伤药瞑目调息,忽见一人匆匆找来,小弟瞥明那是京中结识旧友”
白无明双眉掀了掀,道:“那人是谁?”
鄂图海淡淡一笑道:“恕难奉告,小弟问他为何路经此处,他说特地赶来寻觅小弟,也幸亏他诱开追赶不舍的劲敌,他抱着小弟前去镇集投宿客栈,调治了两天,伤势方见转愈。”
白无明道:“你这友人找你有什么重大之事?”
“当然有。”鄂图海笑笑道:“但他却未吐露,坚要小弟随他进京一行,小弟只得依传去京,京城已发生许多事故,朝野震惊。”
“什么事故?”
“朝中文武官员调动甚剧,而地方督抚将军亦更动频频,这与我等漠不相关,而对恩相打击甚重,心腹亲信八九悉皆易职或调升远处,内廷一日之内宣召恩相入宫议事有三四次之多”
白无明心中暗惊,忖道:“怎么有这种变故,京城一无飞讯告知!”
鄂图海边吃边喝道:“小弟欲去相府一行,这位友人却及时阻止,言说千万不可露面,因白兄已密告小弟降敌泄密,命小弟速回六里屯救出家小”
白无明大怒道:“此乃莫须有之事!”
鄂图海毫不理会白无明的辩白,只笑笑道:“那知小弟势单力孤,仅救出小弟全家,其他五家均为九门提督奉谕收押,明相命尚启泰带领护卫赶往六里屯,竟去迟了一步!”
白无明瞪目骇然变色,道:“九门提督奉谕逮捕有什么罪名?”
鄂图海苦笑一声道:“信如白兄所言莫须有之罪有何不可胡乱戴上,先别说这些,白兄,你的家人却比他们家人遭遇更惨。”
“什么?”白无明神色惨变,霍地立起,道:“白某家人遭遇了什么变故?”
鄂图海道:“白兄,急也无用,坐下来慢慢听小弟细说分明,小弟与那位友人潜入相府,窃听到巴扎等人与明相商谈有关你我之事,巴扎疑心白兄为大内收买,一面飞讯禀告明相擒拿小弟家小,一面又向大内告密,致大内比明相早了一步。”
白无明矢口否认。
鄂图海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封飞讯递与白无明。
白无明接过,认清是自己手笔,不禁呆住,长叹一声道:“鄂副首领,你不知明相久有除你之心,因明相迩来连遭拂逆,疑均是鄂副首领泄密通报所致。”
鄂图海哈哈大笑道:“小弟实乃幸运,早一步将家小救出,是以小弟决不怪白兄,倒是白兄家人堪虑,白兄,明相连发三道飞讯你可收到么?”
白无明不禁一怔,诧道:“白某一道飞讯也未收到!”
“这就是了!”鄂图海道:“反使明相与巴扎更坚信已为大内收买!巴扎设下双管齐下之计,命人扮作匪盗侵入白兄家内血洗满门,寸草不留,另派下两名高手前来狙杀白兄。”
白无明闻言惊惶变色,道:“鄂贤弟快说,白某家人怎么样了?”
鄂图海道:“白兄家人虽幸免遭血洗,却又陷身虎口!”
白无明颤声道:“贤弟你快说明白,白某与巴扎势不两立,如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就在匪盗侵入白兄府上之前,那阎玉小贼命人将白兄家小擒去。”
白无明不禁目瞪口呆,欲哭无泪,面色铁青。
鄂图海太息一声道:“白兄,事已发生急也无用,必须从长计议,所以小弟才函邀白兄来此长谈!”语声略顿,又道:“白兄,你如果带了人来布伏周近,最好命他们先行回去,免得他们耽心白兄安危,你我商计之事又非片言可竟!”
白无明目注鄂图海赧然一笑道:“白某委实佩服鄂贤弟料事之能,如此白某去去就来。”抱拳一拱,疾掠而出。
鄂图海暗叹一声道:“那里是我鄂图海料事如神,一切均为简小千岁所料中。”浅酌慢饮,思索着照简松逸之言使白无明倒戈相向。
片刻,白无明返转。
鄂图海道:“白兄请坐,心情放轻松点,放着酒菜不吃,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白无明坐下,只好放宽心怀,举杯相敬。
鄂图海痛饮了一杯酒后方道:“白兄,小弟再相告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不知白兄有无耳闻?”当下说出刺客侵入内廷刺杀康熙,却被康熙一举尽歼,为首刺客竟自报姓名为辣手罗刹展飞虹。
白无明骇然道:“真是辣手罗刹展飞虹么?”
鄂图海嘿嘿一笑道:“那里是辣手罗刹展飞虹!”
“那究竟是谁?”
“白兄可知明相手下有十七奇人之事么?”
白无明嗯了一声,道:“白某略有所知,这十七人均归巴扎暗中调遣指挥。”
鄂图海笑笑道:“侵入深宫内苑行刺康熙帝的九名刺客就在十七人之内,那冒充辣手罗刹展飞虹的乃雷音仙姑崔玉英!”
白无明惊道:“明相真个有弑君纂夺凶谋么?”
鄂图海望了白无明一眼,笑道:“白兄这是明知故问!”
白无明赧然无语。
鄂图海道:“那巴扎献策命人狙杀白兄亦在十七奇士之内。”
“谁?”
“冷魂谷左右追魂梅百寿、梅百龄兄弟!’鄂图海道:“不过梅氏兄弟业已伴同女屠户丘珊儿移魂手杨全真两人先行办理一事,巴扎飞讯命梅氏兄弟一俟事了立即赶来狙杀白兄,白兄必须仔细提防!”
白无明面有惊色,抱拳道:“承蒙相告,白某无尽感激,只是”
“白兄是耽心家小被擒之事么?这倒不是辣手难解问题,眼前端视白兄有无决心,如此则一切可迎刃而解,反之白兄则祸将莫测。”
白无明茫然不解,诧道:“白某有无决心这是何意?”
“风闻白兄业已将明珠布在各处江湖豪雄调来多人,用来与强敌一拼雌雄,不过明珠因三道飞讯之故听闻此事他心中是如何想法?”
白无明闻言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猛然泛起一股大祸临头感觉,惶然色变道:“鄂贤弟请有以教我!”
鄂图海道:“他既不仁,我亦无义,如依小弟之见,白兄不如另树一帜,明珠必难成大事,日后定在康熙剑下伏诛,至如白兄家小,先要查明阎玉真正用意,才可想出对策,白兄,小弟所知之事悉以相告,不如先请回去,仔细考虑一番才做决定,小弟明日在此恭候驾临如何?”
白无明沉吟未答。
鄂图海知他心怀犹豫,首鼠两端,笑道:“小弟知白兄心中为难之极,总之此乃白兄自己之事,别人无权越殂代庖,请先回去吧!记住,千万别告知程乃恭,他乃巴扎死党,否则祸将莫测,小弟尚须应友人之约先走一步,不能恭送白兄了。”
白无明抱拳一揖道:“白某明日必至!”
“好,你我一言为定,不见不散!”鄂图海抱拳一拱,掠出庙外而去。
白无明平日狠毒阴沉,心黑手辣,如今,只觉心乱如麻,旁徨无主,竟坐了下来,连尽数杯。
他在想鄂图海之言
鄂图海之言不似有假。
因为他自己飞讯禀知明珠那封确是亲笔笔迹。
如果说是飞讯被鄂图海截获和明珠连发三道飞讯亦是如此那未免太可怕了。而且鄂图海约自己来此尽可猛施杀手。
鄂图海为何不如此做?
可见鄂图海之言是真不假,因鄂图海没有理由如此做!
白无明不禁发出长叹。
蓦地,山君庙外忽传来一个语声唤道:“白首领在么?”
语声入耳,辨出那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忙高声应道:“白某在此!”
人尚未站起,程乃恭已面色匆徨横刀掠入庙来。
程乃恭只见白无明好生生地在饮酒,桌上盘中犹剩下甚多菜肴,不禁一怔。
白无明笑道:“程副总镖头何故神色变得如此败坏?”
程乃恭道:“听得有人送函邀约白首领来此晤面,程某以为此乃诡计,所以放心不下寻来!”接着又道:“那人走了么?但不知可否见告?”
白无明淡淡一笑道:“告知程副总镖头也无妨。”伸掌示意程乃恭坐下,接道:“请坐,如不嫌酒冷肴残,你我不妨饮用如何?”
程乃恭坐了下来。
白无明心计至高,当然不愿说出真话,笑道:“柬邀白某来此的乃恩相密使,向白某作了几点重大的指示,依计而行!”
程乃恭目露疑容,诧道:“恩相为何不用飞讯?又为何如此神秘郑重?”
白无明冷笑道:“你知道京师发生了许多巨变,无不有关恩相,更重要的是恩相连发三道飞讯,白某迄今尚未接到!不言而知飞讯为恩相仇家截获!”
程乃恭闻言猛然想起一事,不由神色大变,忙道:“怪不得方才花氏三狐赶至,与同道寒喧之间说各省兵马调动甚繁,方面大员亦有更调,程某以心急白首领安危,未明究竟即匆匆赶来。”
白无明面泛喜色道:“花氏三狐也来了么?那么你我快回!”
途中白无明告知展飞虹等人欲刺杀康熙不料事败,也未说那密使是谁?更未说出明珠有何指示。
两人回到住处后,忽有长江镖局程乃恭心腹亲信由江西赶来,道出许多京师之事,均为赣抚使署内传出,与鄂图海之言尽皆相同。
白无明一颗心更往下沉了,如要听从鄂图海之言行事,那程乃恭是个碍手碍脚人物,必须把程乃恭除去不可。
深夜,白无明接获一项传闻,明珠府内为不明来历之人掷入两颗人头。
死者经查明为女屠户丘珊儿及移魂手杨金真。
这是项极为重大的隐秘,因这两死者都是明珠极崇敬礼遇的江湖奇士,秘密杀手,只有明珠巴扎两人才可调遗,无论如何,明珠怎让此事外泄。
不巧的是大内侍卫正副统领荫磊、金满堂两人,因京城频生事故,因此查缉极严,亲眼目睹那掷头之匪徒掠入相府,遂登门求见明珠,明珠不得已告知,将铁匣人头交与萨金两人带走,但谎称死者人头不知是谁?”
更料不到荫磊奏知康熙皇帝,致使此一震惊相府之事不陉而走。
白无明更惶惶不能自己,方才听得鄂图海言说明珠遣出丘珊儿、杨金真、梅百寿、梅百龄四人办事,只待此事一了,梅氏兄弟立即赶来狙杀自己。
显然明珠交付四人所办之事已败,不然为何夜掷丘珊儿、杨金真两颗首级相府示警!
同行乃是四人,那冷魂谷左右追魂梅氏兄弟却不明生死下落。
白无明希冀梅氏兄弟亦与丘珊儿、杨金真同样命运,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
但梅氏兄弟是否在丘杨两人死前奉命望豫境而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无明心中一块大石又再度下沉。
第二天一亮,果腹已毕,白无明立即下令并指示调遣赶至人手分头外出查觅阎玉下落及武林人物动静。
但严嘱不得出手生事,节外生枝,谋定后动才可一击成功,自身也出外查访。
夜枭掌煞白无明一俟约定之时将届,即独自一人赶往山君庙守候鄂图海晤面。
鄂图海已先来山君庙守候,桌上放有甚多菜肴并两壶酒,一见白无明进入,即立起相迎,礼请坐下。
白无明坐下,即道:“鄂贤弟昨日所言京中发生之事一点不假,如今愚兄胸中有二件顾忌,意欲求计于贤弟!”
鄂图海道:“白兄有何头忌不妨说出,小弟若能力之所及,无不协助白兄共谋解决。”
白无明遂说出胸中两项顾忌,一是程乃恭,再是梅氏兄弟。
鄂图海沉思有顷,摇首道:“除去程乃恭固是斩草除根良策,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白无明诧道:“怎么会弄巧成拙?”
鄂图海慨长太息一声,道:“明珠业已疑心白兄叛异,命梅氏兄弟暗中狙杀白兄,若再杀害程乃恭,更是彰然大白了,白兄知道么?你我同是明珠门下杀手,坏事作绝,恐正派侠义道人物不见谅,亦法所不容,你我如不慎重行事,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白无明不禁呆住,面色异样难看。
鄂图海殷殷劝酒,一面沉思解决良策。
酒入愁肠愁更愁,白无明连尽数杯,不住地长吁短叹。
鄂图海善于做作,一切均为简松逸所授如计施为。
只见鄂图海伸掌一指木桌,道:“有了!”
白无明心中一喜,道:“贤弟有了妙策么?”
鄂图海附耳向白无明低语良久。
白无明大喜,连连抱掌说谢,站起告辞道:“愚兄回去照计行事!”疾掠而出。
鄂图海面泛笑容,击掌数声。
神龛之后忽掠出一双青衣劲装汉子。
鄂图海道:“有劳清理干净,内外不可留存些微可寻痕迹!”说着举步外出。
黄沙漫漫中早有七手伽蓝余凤叟守候鄂图海,一见鄂图海即道:“程乃恭已望此处赶来,你我装着一无所觉,高声谈论,有意使他听见。”
鄂图海躬身道:“晚辈遵命!”
余凤叟取出一方头罩,吩咐鄂图海套上,以防程乃恭认出。
鄂图海遵言套上头罩。
余凤叟忽有所觉,道:“程乃恭来了!”
鄂图海暗道:“果然不愧为武林怪杰,如此风啸沙扬中竟能听出有无来人!”
一条身影飞快如鸟般落在远处,两道炯炯如电目光注视着风沙中余凤叟、鄂图海两条身影。
只见余鄂两人走向山麓,程乃恭忙由左向超越掠去。
风沙漫天,弥漫眼目,正好使余凤叟、鄂图海两人并无所觉。
程乃恭藏身林木之后,瞥见余鄂两人均诡秘掩去面目,择坐一块山石互语。
只听余凤叟道:“贤弟,昨天与白无明晤面了么?可要他不要误了恩相大事!”
鄂图海答道:“小弟怎敢有误恩相之命,严令白无明依计行事,若有差错,祸将不测!”
余凤叟长叹一声道:“也难怪恩相如此,这几日恩相食不甘味,寐不安枕,发须也急白了,伍子胥过昭关,发须一夜变白信然不虚。”
鄂图海道:“兄台是何时出京的?”
“比你晚了两天,愚兄又不料相府中又发生变故?”
“什么变故?”
余凤叟遂叙出相府为不明来历人物掷入两颗人头内情。
鄂图海惊道:“如此恩相不是岌岌可危么?天怒不测,皇上如查出死者来历与恩相关系渊源,必祸不旋踵矣!”
余凤叟点点头道:“即因如此,恩相才不惜尽其力量以图挽回危局,但愿恩相能转危为安。”
忽见余凤叟似想起一事,道:“贤弟,愚兄出京时偶遇故人在刑部衙门当差,奉命出京公干,你道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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