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多事老人做梦也想不到江湖上除了古剑秋之外,还有支持不住十招的人物,心中一慌,脑中一阵昏眩,接着失了知觉。
当他再度清醒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光亮,日正当午处身在一所厅堂之上。
这所厅堂不大,半间放着一张条桌,他被安置在条桌头的一张太师椅上。条桌的另一头,坐着一个黑衣大汉。
多事老人暗中试运真力,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几乎昏了过去。真气不是提不起来,而是有提不得之苦。
多事老人脸色一变,望着对面坐着的那个黑衣大汉沉声道:“你暗中制住老夫心脉,意在何为?”
那黑衣大汉射出两道阴森森的目光,冷冷地罩着多事老人朱一吾“嘿!嘿!”两声怪笑,道:“朱老头,我们开见山,彼此作一件交易如何?”
朱一吾想起方家春向他提出的那黑衣大汉,心中一动,暗忖道:“莫非就是他!”一想起他,不由心里冷了半截,要交不出一个云门武库来,只怕不容易渡过这一难关。
可是,天呀!他哪里有什么云门武库!
多事老人心里有了数,故装不知道:“朋友,老夫孑然一身,有什么值得和你交易?”
那黑衣大汉笑道:“客气!客气!谁不知你富比王侯,而过于王侯”话声突然一断,哼声道:“老子要你拿整个云门武库来换你自己的命!你看这笔交易如何?”
朱一吾一笑道:“朋友,你未免太狠心了,整个的给了你,老夫难道就白忙一辈子,不行!”
那黑衣大汉冷笑道:“不行?由得你么?”
朱一吾一昂首道:“老夫一生能找到云门武库,已是心满意足,再活不活全不在意,你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
那黑衣大汉怒眉横挑,吼道:“好!就叫你尝尝老子手段的厉害。”喝声中,凌空一指飞来,点在朱一吾的鼻梁穴上。
朱一吾心脉被制,有力难展,避无可避,但觉他一指着肤如刀,直刺入脑,痛得他热汗滚滚而下。
这种剧痛,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朱一吾方待讥讽那黑衣大汉两句,忽觉脑中生出一种奇痒,痒得他恨不得马上打破自己的脑袋壳,掬出自己的脑髓,才称心快意!
其难受的程度,比刚才的剧痛又不知超过多少倍。
多事老人朱一吾这才知道那黑衣大汉的手法厉害,那万蚁噬心和蚀骨搜心手法,简直成了小巫见大巫。朱一吾暗叹一声,长舌一吐,上下牙床一合,就待嚼舌自尽,以求解脱。
哪知,利齿落在舌身上,只觉牙床一软,奇痒穿心,大叫一声,张口不迭,哪还咬得下去。
那黑衣大叹哈哈大笑道:“想死,哪有这样容易!我看你还是识趣点好。”
朱一吾缓了一口气,心中也打定了一个主意,以进为退道:“你要老夫的云门武库,今生休想!”
那黑衣大汉浓眉一轩道:“老子留给你一成如何?”
朱一吾闭着眼睛,只是摇头。
黑衣大汉增到了三成,朱一吾这才张开双目,望着那黑衣大汉道:“你先止了我的痒再说。”
那黑衣大汉冷笑道:“如果你想弄鬼,那是你自找苦吃了。”屈指一弹,又点在朱一吾“鼻梁穴”上。
点穴解穴,同是一处穴道,把这位当代名家朱一吾看得一怔,难以理解地只叹一声,道:“三成就三成吧!但你如何保证言而有信?”
黑衣大汉反问道:“你要什么保证?”
朱一吾道:“你对天发个重誓吧!”
那黑衣大汉笑道:“你相信发誓?”
朱一吾道:“这是我的事,信不信在我。”
那黑衣大汉轻蔑地冷笑着,发了一个重誓。
朱一吾道:“云门武库离这不近,老夫穴道被制如何走法?”
那黑衣大汉哈哈大笑道:“你想借此难住老子?那你是白费心机。”伸手怀中,取出一具人皮面具,戴在朱一吾脸上拦腰抱起他,走出屋外。
原来,屋外早已准备了一辆马车,车夫亦已就位,待命即发。
那黑衣大汉挟着多事老人钻入车厢之内,道:“什么地方?”
多事老人原想利用路上机会,给古剑秋留下暗号,好叫他追来搭救,哪知黑衣大汉竟丝毫不给他机会,可朱一吾哪甘认命,眉头一皱道:“山东都益!”
要知,云门山有三处,一在广东乳源县,一在浙江绍兴县,一在山东都益县。他这是说得路程最远一处的地方,当然是争取逃生的机会。
那黑衣大汉大感意外,向车夫喝声“北上”
车夫扬鞭催动快马一阵急震,那辆马车已经绝尘射了出去。
蓦地,忽听车夫怒叱一声:“让开!”
接着一阵马嘶之声,急驰的马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那黑衣大汉怒吼一声:“哪来瞎了眼的东西,敢来拦老子的车!”人随话声,一个虎扑冲出车外。
车外暴起一阵喝骂和兵刃互袭之声。
突然,这马车又急剧地狂奔起来。
背后,打斗之声渐渐远了,那马车奔行方向忽然转了一个急弯,继续奔了下去。
但这时候,车门一开,只见那赶车的车夫闪身而入,拦腰扶起朱一吾,跳出车外。
马车顺着大路狂奔而逝,而那车夫却挟着朱一吾循着一条小径,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一条河边,草丛里拖出一艘轻舟,把多事老人放在小舟上,撑起轻舟顺流而下。
舟行奇速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小舟一折,驶入一片芦苇之中,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那车夫停住小舟,抱起朱一吾,舍舟登岸,展开身形急步狂奔了二三十里,钻入一家农户之内。
那车夫放下朱一吾,吁了一口长气道:“朱兄,小弟总算把你救出来了。”
多事老人听声音很熟,看他面貌却是陌生得很,不由一怔,道:“尊驾”
那车夫哈哈一笑,取下头上草帽,揩去脸上油泥,现出本来面目,道:“朱兄,你再仔细看看,小弟是谁?”
多事老人朱一吾道:“原来是万兄”心里一阵难过,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和和叟万家春最会体谅人,一面宽慰他道:“朱兄,不要难过,那汉子功力实在太高,小弟还不也败在他手中。”一面替他解开被制穴道。
朱一吾定了定神,惨笑道:“小弟闯荡江湖一生,不知见过多少阵仗,就在古剑秋手下,也没有败得这样惨,我在他手下,竟连十招都没有走满,说来实在惭愧。”
和和叟万家春道:“小弟在他手下只走了三招就落败了。还不更惨!只是他一心用在你身上,小弟才得从容逃出他的毒手。”
朱一吾晓得他是有意宽慰他,感激地一笑道:“万兄,你又怎样和他动手的?”
和和叟万家春道:“就在昨天晚上,我离开你之后,忽然发现古剑秋的行踪,我怕他又去找你,特抢先去通知你,不料走到你落脚处,便见那黑衣大汉挟着你从洞内出来,于是,我和他动上了手,在第五招上被打落了山谷,他却挟着你扬长而去。”
朱一吾道:“后来,你又怎样找到我的?”
万家春道:“哪里是找到的,不过是碰巧吧。”
朱一吾奇道:“碰巧?”
万家着笑道:“还不是你老兄命大福大,被我暗中发现他在雇马车,于是小弟一路暗跟下去,找到他落脚之处。”
朱一吾笑道:“老哥于是取代了那车夫!”
万家春道:“其实路上,那拦车之人,也是小弟布置好的。”
朱一吾想起那黑衣大汉的武功,不由替那拦车之人担心道:“这岂不又连累了很多朋友!”
万家春笑道:“朱兄放心,小弟那一招是以毒攻毒。”
朱一吾一怔,道:“他们是”
万家春哈哈笑道:“他们是古剑秋的手下!”
多事老人朱一吾凝目望着万家春怀疑满腹地道:“你和古到秋”
万家春含笑道:“小弟暗中给南霸天府去了消息,说你发现了云门武库,而且落到那个黑衣大汉子中。于是,给他巫烧起一把野火。小弟也趁机救出了你。”话声一顿,接着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些诡计,本来不是我们所应效法的,但小弟人单势孤,为了救你,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朱一吾歉然道:“为了小弟,至令兄如此委屈,小弟实感不安。”
万家春见朱一吾自责甚深,又宽慰道:“目前群魔当道,武林一蹶不振,究其原因,不知善用谋略,完全失去主动,亦为最大弱点之一。老夫略施手段,实是被激而发。”
朱一吾点点头道:“遇文谈礼义,逢纣动干戈。今后我们与群邪周旋,理应智勇兼备,才不致缚手缚脚。万兄所行所为,正是发人深省,自是无亏守操。”
万家春被朱一吾说的精神一朗,笑道:“朱兄说的是,小弟现在真的想通了。”接着,话声一转,道:“今后朱兄的打算如何?”
朱一吾双眉一锁道:“云门武库的消息传开后,今后江湖上,只怕再没有小弟容身之地了,小弟一时也没了主意。”
万家春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终未说话。
朱一吾和万家春同是江湖上知名人士,彼此也见过数次面,虽谈不到交情,却是互相极为尊敬。
这次万家春救了朱一吾,朱一吾心中更有一种感恩的倩感,不由推心置腹道:“万兄,你有什么话,尽可说出来,小弟无不乐于遵命。”
万家春道:“朱兄,你如果不以为责,小弟就放胆直言了。”
朱一吾道:“万兄太客气了,小弟洗耳恭听。”
万家春道:“小弟对你的去处,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只怕说出来怕朱兄你认为小弟别有用心。”
朱一吾笑道:“万兄,你要这样说,那就是看不起小弟。”
万家春讪讪一笑道:“那么小弟就只好厚着脸皮说了。”微微一顿,缓缓地道:“朱兄你既然发现了云门武库,依小弟何不干脆回到武库之内,练好武库绝学,再出而问世,不但无人敢找你的麻烦,即用以卫道,也是天下苍生之福,不知朱兄以为然否?”
朱一吾被说得一阵难过,不知如何启齿向万家春说明其中原委。
万家春见朱一吾似拿不定主意,一笑又道:“至于,你朱兄一切外务,小弟愿意替你完全负担,使你心中无旁事,早日成功,造福武林。”
这种一无所求的友情实在太感人了。
朱一吾再不能沉寂了,苦笑道:“万兄,你这片盛情,小弟终生感激,只可惜小弟也不知道那云门武库何在,否则小弟倒”
万家春脸上神色倏变,一种被不信任的伤害,在脸上现了现,接着,哈哈一笑道:“小弟交浅言深,未免太不自重,朱兄请好自为之,小弟另有别事,得先走一步了。”
朱一吾一向血xìng交友,从来没有对不起朋友的地方,他这时心中难过,那就不用说了,急叫一声,道:“万兄,且听小弟一言。”
万家春脚下停住了,但身形仍是朝外,道:“对不起,小弟只顾和你说话,实是刚刚想起一件要事,非走不可,朱兄有话,我们以后再谈如何?”
朱一吾急了,晃身绕过万家春,挡在他面前道:“万兄,走不得,小弟有些话,非向你表明不可。”
这时,他已下决心,纵是古剑秋面前无法交待,也非把实情向万家春说明不可。
万家春一向都不为己甚,见朱一吾如此情急,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弟要不留下来,只怕很难得到你的谅解。”
他,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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