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春园。
凡是有一点联想力的男人,顾名思义也知道这“满春园”是个什么地方。
不错,这“满春园”正是男人的“销金窟”消魂窝,套句现代词,也就是妓女户。只不过那个时代什么都含蓄点,不像今日一切都是如此的露骨。
满春园在这青州地面上可算是响当当的一块招牌,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有她们独特的一套“功夫”也个个都能让进去的再出来的男人混身像轻了许多般的快活与回味无穷。
所以随着时间长了,一传十,十传百:“满春园”三个字早已让行旅客商传遍了大江南北,在道上跑的男人如果没听人谈论过它,准保让人给瞧得扁扁的,就仿佛如今的男人鲜有不知道“宝斗里”在万华一般的难堪。
华灯初上。
满春园一连三进外带四处独立的庭院早已灯火通天,丝竹靡靡,喧嚷之声不绝于耳。可见得生意有多好,也难怪守在大门口负责招呼的“大茶壶”早就把嗓子给喊哑了,还拼命的叫喝着。
客人们忙着花钱,姑娘们忙着发嗲,厨房里忙着上菜;这里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人闲着,每个人都已被这比平时要多的人潮给弄得有些发昏,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约十六、七岁,在这里大家都叫他“小飞侠”至于他姓什么?叫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别人就更别说了。
“小飞侠”有着一张俊秀得赛过这姑娘们的脸庞,更有着一双总是带着一抹淡淡“忧郁”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弧度刚好微微上翘的嘴唇,只是身子骨稍嫌单薄瘦削了些。
他现在靠在一根回廊柱上,眼睛望着夜空,仿佛这儿的一切喧哗全没影响到他,而他就如一尊石像,冷漠与孤寂的石像。
“小飞侠!”
一声娇唤,唤醒了沉思中的他,他缓缓的转回头,就看到“小雨”那张涂沫得像唱戏的娇面,正在不远处的房门口向他招手。
“喂!还不过来,客人点你啦!”小雨嗔声又叫。
皱了皱眉,小飞侠慢条斯理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漫声应道:“来了。”
“搞什么鬼?你怎么到现在还没上妆?也没换衣裳?’小雨出了房门走向他埋怨道。
“平常那些‘凯子爹’总是喝足了才看‘耍猴’,我看时辰还早,所以”
“去、去,还不赶快去换”小雨姑娘一面推他,一面道:“里面的客人是镖局里的洪大爷,也是个行家,待会你可得使把劲。”
小飞侠一听“洪大爷”三个字,他的眉头更锁紧了,心里不由得发酸。
原来小飞侠在这满春园是靠着他一身小巧的功夫,专门表演翻筋斗来取悦客人。生意好坏,赏钱多寡,更是靠着这姑娘们“夹磨”客人,换句话说,这儿的姑娘要不“罩”着他,他也就没得混了。
回到住的房间里,上完妆换好衣裳的小飞快已经十足戏台上的“美猴王”只见他脸上画得是火眼金睛,身上穿得是虎皮披肩;要不是知道的人,任谁也无法相信前一刻的那个美少年会是眼前的人。
来到小雨的房间门口,里面一阵押笑传来,小飞侠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后里一张摆满酒菜的圆桌,桌旁椅子上坐着一个满脸横向、依眉环目的壮汉,壮汉的身旁依偎着衣领扣子已被解开三颗的小雨。
点了点头,小飞侠尚未开口,那壮汉已瞪眼道:“怎么?又是这小子?他除了翻筋斗外还会表演什么?”
“洪爷!”小雨腻声嗲道:“虽然他只会翻筋,在你们的眼中算不了什么,可是他翻得却比一般人翻得漂亮,而且也翻得久呀!再说您来这饮酒作乐,也不在乎花点钱找个人助兴是不?好嘛,你就让他翻嘛!”
姓洪的壮汉“嘿嘿”两声,一双巨掌猛捏了一下怀里人儿的奶子一把,道:“你这小嘴还真会说话。好啦,就叫这小子翻好了。”
这虽然是普通的后翻,但是他的姿势优美,动作俐落,倒也比唱戏的“武行”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动作愈来愈快,正当翻到平常该打止的时候,姓洪的壮汉出声喝道:“不许停,继续翻,不然就凭这一下子无聊把戏,大爷是不会给赏的。”
小飞快似乎怔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来,只因为他明白这个姓洪的如果自己没照他的话做,那么刚才的表演还真是白玩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小飞侠已比平常多翻了二、三十个筋斗,而姓洪的嘴角含着冷笑,一点也没叫停的意思。
小雨的脸变了。
她刚想出声求援,姓洪的便霸气的道:“别说话要洪大爷我打赏,当然得有别人没有的能耐才行。”
小飞快不停的翻,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已出现了一大片的汗渍。
又过了一会,小雨实在忍不住,道:“洪爷,您开开恩,就就让他停了吧!”
“不成,大爷的银子没那么好赚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本事,为什么你们这儿姑娘个个都护着他。”
敢情这姓洪的在吃味,也抱着存心整人的心态。
小雨突然站了起来;她脸上已有了怒意,道:“洪爷,您如果再不叫停的话,可就真会出人命了。”
“怎么?你还真疼这小子!你放心,真要出了人命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姓洪的见小雨语气不善,心一横又道:“今天大爷我倒要看看我不叫停,有谁敢叫他停?”
小雨脸色一惊,她明白今天已替小飞挟招惹到了个瘟神,如果自己不好好处理,恐怕真要弄出人命了。
脸色一缓,小雨慌忙又贴向对方,声音更嗲得让人听了发软,道:“哟!洪爷,你这是吃那门子飞醋呀!您就饶了他吧,小雨这给您赔礼了。来,我敬您一杯”
一甩手,姓洪的把送到面前的酒杯给打翻在地。
他冷冷道:“臭婊子,你别再演戏了,妈的,大爷我玩遍十三省,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摆这种脸色给我看。”
小雨慌了,真正的慌了。
她也才明白为什么有人叫这姓洪的漂师叫“无常洪”像这种“翻脸如翻书”般快的人“无常洪”的外号是再贴切也没有了。
小雨“哆”的一声跪了下去,像她这样的可怜弱女子,碰上了这样凶神恶煞般的客人,她除了下跪,还能做什么?
“洪爷,我求求您,洪爷!您就高抬贵手,小雨依您,小雨什么都依您,只要您放了他,放了他”
“哦,是吗?你不再拒绝我前面的提议了?”姓洪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小而心里一惊,她已明白这个人渣在说什么?原来人家打谱就有预谋,是非达到目的不可。
原来这姓洪的有个怪癖,人家玩姑娘就玩姑娘,他可不一样,偏偏舍正道不走,而喜欢“隔墙犹唱后庭花”从后头来。
婊子虽然是婊子,但也有她们的尊严,小雨一直严词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现在的小雨看到小飞侠兀自还在翻着筋斗,地上除了汗渍之外,更多了些斑斑血迹,显然小飞侠已经因为耗力过度而受了内伤吐了血。
她还能坚持吗?
小雨涌出了泪水,弄花了脸上的妆粉,她却毫不犹豫地猛点着头。
“小子!你可以休息了。”姓洪的暴喝一声。
小飞快停了,当他最后一个筋斗翻完,整个人摇晃得连站也站不住了,只见他披头散发,嘴角淌着血,慌乱的扶着墙壁稳住身体。
“嗯,不错!你总共翻了一百八十个筋斗,差强人意。”
姓洪的话说完,随手丢出一锭碎银,又道:“喏,还不捡起来,谢谢大爷我的赏银?”
此时小飞侠的眼里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看见的只是一团黑,但是他的眼神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兔患于,你要再这么不识相,小心我挖出你那对狗眼,还不快滚!”
小飞侠用手背擦了擦唇角,他倔强的望也不望地上的银子就掉头而去。
“站住!”姓洪的暴吼。小雨连忙打着圆场,陪着笑道:“你大人大量,何必和个孩子计较呢?”
“孩子?我操,他jī巴都能打鼓了,还算孩子?”
小飞快背着身,虽看不到表情,然而从他耸动的双肩,不难发现他已被这两句粗鄙的话给气得发抖。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这种仰人鼻息、逆来顺受的日子他可是早已习惯了。
他没说话,出了房门后整个人靠着墙就突然滑坐在地,然后“哇”的一声吐出了强压在胸口的一团瘀血。
好倔强的人,刚才那阵折腾他没当场晕死,还真有点讶异。
房门关了,可是房里的声音却无法关得住。
“洪洪爷,您您就饶饶了我吧”
“妈的,敢情你这婊子想反悔?”
“我我可以对您好一点,真的,只要不做后面,怎么我都愿意“嘿嘿,大爷我就是喜欢走‘旱路’,你他妈的少罗嗦,弄毛了我可有你受的!”
接下来的只听到屋里小雨惨厉的凄叫一声!
小飞侠在妓院里从小到大,他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他闭上了眼睛,心里一阵抽痛,宛如刀割。
他知道小雨可是为了自己而受到了虐待,虽然他也知道在这儿的姑娘本就没有什么好在乎了,然而妓女也是人,她们也有她们最后的尊严,和她们拒绝的权利。
紧咬着下唇,小飞侠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的一股无名怒火让他快烧昏了头。
小飞侠端起桌上的茶壶,就那么“咕喀、咕唱”的干掉大半壶,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
他疲惫的躺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思绪不觉的飘向远方。
打从记事起,小飞快就已经在满春园里,跟在厨房里大师傅老刘的身边。据老刘及老鸨们的口中,小飞侠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晕迷在满春园的后门。
而等到老刘早上发现她们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活活给冻死,什么话也没留下,什么可资证明身份的片纸只字也没有,甚至于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小飞快的母亲也不知道。
就这样小飞侠被老刘收养了下来,老刘教他读书,教他写字;把他当成了新生儿子般的呵护,直到小飞侠十岁,老刘也因年纪的关系走尽了人生。
妓院老板换人,姑娘们也一批走一批来。
只有小飞侠那也不能走,那也不能去。就在妓院留了下来,靠着身轻体盈,及曾和跑江湖的学过一点翻筋斗的技巧,赖以姑娘们的照顾,在客人面前戏要讨赏,过着连自己也不知未来的日子。
他知道这儿不是他的家,也不可能在此终老一生。
奈何天下之大,他却连方向也搞不清楚,继有心想离开此地,也只能心里想想罢了。妓女们过着生张熟魏的日子,小飞侠更是受着痛不欲生的前熬。毕竟每天晚上数不清的扮猴要筋斗弄下来,他自己知道这条小命早晚非得玩完不可。
揉着胸口,小飞侠从床头摸出一瓶药酒,自顾自的涂抹着。
虽然心里有着太多的忿恨不平,但是他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不然连在此“谋生”的本事也没了,他还真不知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活下去。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自从老刘死后,小飞快差点被易主过后的老鸨给轰出这里。他即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扶着他站起来,除了自己。
也因此养成了他有些孤僻及不太搭理人的冷漠个性,再加上成年待在龙蛇杂处、百样人生的复杂环境里,他变得早熟,对一切任何事都能看得深透。唯一与同龄孩子还拥有的,那就是他有颗“正义”与“赤忱”之心。
只因为他明白这世界上如果没有像老刘那样的“正义”之人,那么就没有今天的他。如果没有以自己体温香自己取暖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母亲的女人,那他更活不到今天。
所以在他冷漠的表情之下,,他对人、对事仍旧有着方正不阿,不失偏颇的一颗赤子之心,也因为这样,这儿的姑娘们也全都拿他当自己的兄弟,尽量的给予照顾与爱护’。
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小飞侠纵使心里面恨死了那个姓洪的王八蛋,但他却百般忍着,毕竟得罪花钱的大爷们事小,闹出事来被人赶走事大。
更何况他明白像小雨那样可怜的人,都能忍受非人的折磨,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正当小飞侠抹着药酒揉着阵阵发痛的胸口时,他的房门被人端了开来。
他跳了起来,迎面的是老鸨王妈那像座山似的身躯。纵然房间里灯光甚暗,但他依旧能看得清王妈脸上那涂得像猴屁股似的脸庞。
“好呀!你这兔息子得罪了洪师父,还不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居然人模人样的躲在这里凉快,你是她妈的还要不要老娘混?我告诉你,老娘要是混不下去,你这小王八蛋也甭想留在这里。你赶快给我起来,给我爬到前面去,要不然洪师父损坏了什么,你就他妈的如数照赔。”
大概是被骂习惯了,小飞侠只是皱着眉头。
“怎么?老娘骂错了?你皱着眉头干什么?你要再磨蹭,我告诉你,你他妈的就吃不完兜着走。”
小飞侠知道这时候最好少开口,要不然保准这泼辣的女人可以从“前三皇骂到后五帝”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骂翻了,犹不肯罢休。
可是他的确不知道到底又怎么了?
刚刚那姓洪的不是明明“达到了目的”吗?为什么这会又出了状况?
看出小飞侠眼中的疑惑,王妈上前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小飞侠的头上。
“你小子还在装模做样。装什么无辜?老娘早就警告过你‘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里虽然是妓院,可不是兴做没钱的买卖。这可好,你看看你搅和得连客人都看得不顺眼,弄得小雨那贱人不但得罪了客人,还差点为你立‘贞节牌坊’呢!你说,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老娘供你住,供你吃,你不但不心存感恩,居然怂恿那贱人不接客,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来听听啊!”挨了这一巴掌,然后再听完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轰击,小飞快已明白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敢情那姓洪的又不知道想“玩”什么花样,而小雨一定不肯顺从,这才又惹了麻烦。而姓洪的显然是又藉题发挥,把责任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王妈,那姓洪的根本不是个东西,他”
小飞侠的话只说了一半,老鸨王妈就又尖起嗓子,像被人掐住脖子般跳脚。
“你他妈的找死啊!客人们花钱就是大爷,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是那个洞里蹦出来的?你竟然还敢批评客人。我说呢!小雨可是我们这儿一向最听话的姑娘,怎么今儿个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原来是你在旁边点火扇风。你你现在立刻给我出去,马上去给洪大爷磕头赔礼!”
小飞侠不再说了。
他知道对这种只认银子就连爹妈都会卖掉的人,再说什么已是多余。他披上了衣服,强忍着心中那快喷了出来的怒火,来到小雨的房外。
一进门他就吓了一跳,接着一阵热血直往脑门上冲。
只因为他看到姓洪的光着赤膊,一脸可怖的表情,手上拿着绳索,而绳索的一端正套了一个活扣,套在小雨的脖子上。
而小雨已快不成人形,全身赤裸,披头散发,白皙的身上更是东一块青紫,西一块红肿,简直让人不忍目睹。
明白了,小飞侠真正的明白了。
这姓洪的杂碎,不但有性变态,可怕的还有着虐待狂。
老鸨王妈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给弄得一怔!一怔之后她又堆起了诌媚的笑脸,扭着屁股摇着手上的花手巾上前。
“哟!我说洪大爷呀!您这是干什么呀!就算小雨和这兔患子得罪了您,您也犯不着这么整治嘛!您看,我现已经把这混蛋给带来了,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把气出在他身上好了,咱们小雨还要做生意,现在这个样子,您要她明天怎么接客呀?”
姓洪的脸上浮现一种“兴奋”之色,他冷笑两声后道:“王妈妈,你放心,这贱女人死不了的,再说就算弄出了人命,就凭我洪标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今天我就是看上了这臭婊子,更看不惯她明明是卖的,还装出一付烈女相来,还有这小子,哼,,
一指小飞快,姓洪的接着又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她奶奶的,好像这儿的姑娘都把他当成个宝。上个月在小桃红那也是他这付阴阳怪气的脸让我倒尽了胃口,今天又是他奶奶的这种场面,姑娘们要养小白脸我管不着,但也不能拿大爷我当‘凯子’耍,怎么?
要我们花双倍的钱去供这个人,当我们是‘肉头’是不?”
想起来了,小飞侠想起来就是上个月的事。
这姓洪的有一天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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