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飞花女侠,身披朱红缕金袈裟,胸前斜扣翠碧玉环,手持金丝拂尘,神色肃然的走出来了。
慧安、慧音四人,身披淡黄袈裟,抱剑护在最后。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除了飘荡空际的钟声和庵前如咽的松涛,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气氛极为严肃。
飞花女侠,立在山门正中,四个提练小沙尼分立左右,四位护法恭立身后,在香烟萦绕中,宛如南海大王。
立在林中石后的宫紫云和凌壮志,看得肃然起敬,十分激动,两人看到这等庄严肃静的场面,尚属首次。
飞花女侠,停身立稳,凤目略微一看庵前,立即单掌合什,平静的说:
“贫尼大悟,问候诸位道友施主。”
说罢,上身略微一躬,立即直起。
庵前一阵沉默,毫无一丝反应,仅第三组当前的两个阴刁老尼姑怨毒的瞪着飞花女侠,飞花女侠见无人回答,继续平静的问:“诸位道友施主,前来本庵,不知何事赐教。”
说声甫落,身材瘦削,一脸阴刁神色的黑衣老尼姑,轻视的望着飞花女侠,冷哼一声,讥嘲的沉声说:“既然蓄发,便不能称尼,未曾削发,何来法号大悟,像你这等不伦不类,非道非尼的人,堪称当世佛门妖物。”
话声甫落,所有立在庵前的六组僧俗,俱都故意轻视的哈哈笑了。
由于阴刁瘦削女尼先发讥言,加之僧道众人的哈哈大笑,庵前肃穆气氛,立被破坏无遗。
隐身树林石后的凌壮志和宫紫云,早已气得面色铁青,浑身微抖,恨不得飞身而出,痛惩发言恶尼。
尤其,生怕凌壮志惹事的宫紫云,这时也黛眉微挑,紧咬樱唇,细细玉手不自觉的已握住剑柄。
飞花女侠毫不生气,依然平静的说:“贫尼掌理凌霄庵,乃遵奉大智师太仙逝法谕,贫尼蓄发及独居庵后等事,俱经全庵老长三代弟子决议,诸般经过,净非、净恶两位道友知之甚详,何故再出言相讥。”
另外一个身胖脸肥的老尼姑,两眼一瞪,凶光闪射,立即大声说:“哪个和你这佛门妖物称道友,真是不知身份,不知衡量自己,昔年如不是你这妖物前来,现在的凌霄庵庵主就是贫尼的。”
话一出口,全庵弟子齐声怒呼佛号,忿恨的望了净恶一眼。
飞花女侠近二十年的石屋独处,使她修成了镇定功夫,净非,净恶,虽然一口一个妖物,依然不生嗔念,继续平静的说:“净恶道友如欲掌理凌霄庵,仍极容易,只要本庵长幼三代弟子拥护你,贫尼自愿让贤。”
净恶老尼涨红了一张胖猪脸,瞪着一双肿泡眼睛,吹火嘴一阵牵动,怒哼一声正待说什么,蓦闻第一组处,发出一声震耳大喝:“老尼婆们快闭上你们的嘴巴吧,我‘丧门棍’宠鼎权可没心听你们这些争夺权位的屁事。”
众人闻声一看,正是那个一身灰衣劲装,唇上蓄着小胡子的凶煞中年人,这时,他正满面不耐神色的望望净恶,又望望飞花女侠。
一声内力充沛的“无量寿佛”立将全场人的视线,又转移到第二组头戴金顶道冠身穿紫红道袍的老道身上。
只见红袍老道,三角眼一看“丧门棍”庞鼎权,微一稽首,朗声说:“庞施主请稍安勿噪,今天大家争产之事也要谈,那个白衫少年杀人的事我们也要问。”
说此一顿,扫把眉一场,阴脸的目光一扫全场,继续说:“不过,在场的诸位都是昔年来此的同道朋友,如果诸位不健忘的话,应该仍记得昔年大智师太曾当众宣布将凌霄庵归本观管辖”
话未说完,第六组的持钩老者,震耳一声大喝:“放屁,一派胡言,当年我大哥‘混世魔王’已将整个凌霄庵控制,当时你洪尘老道还是个无名小卒,哪有你的插言余地,今天报仇有你的份,其他的事,你洪尘最好呆在一旁休息,否则,哼,惹恼了二爷,将你们观里的大小老道,全部赶出山去。
持钩老者说罢,挺胸抚髯,气势万丈,狂傲已极。
洪尘老道气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久久答不上话来,虽然对方只有三个人,看来似是最为厉害的一组。
靠近老者身侧不远的凶悍和尚,一齐不屑的看了老者三人一眼,同时四个人的脸上也俱都浮上了一丝轻视冷笑。
持钩老者身边的持戟老妇看在眼里,立即怒声问:“怎么,你这四个秃驴敢莫是不服气?哼!惹恼了老娘,连你们寺里的大小秃头也一齐赶下山去。
四个凶悍和尚一听,顿时大怒,当前手握掸杖,挺着如鼓大肚皮的黑衣凶僧,仰天发出一阵怒极大笑,接着,傲然朗声说:“我们‘五虎寨’虽然人多势众,高手如云,独霸半边山区,人人间之胆战,须知我圆亮禅师,可没把你们‘五朵寨’,看在眼里。”
虎背熊腰的横刀壮汉一听,勃然大怒,方才在中年尼姑处受的气,这时一并暴发出来,环眼一瞪,大喝一声:“秃驴有本事就接四爷的‘砍山刀’五百招。”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厚背大砍刀,一招“刀劈三关”即向当前凶僧的天灵,前胸,大肚皮猛力劈下。
蓦然人影一闪,立在圆亮身后的另一个凶僧,大喝一声,飞身迎出,手中方便铲,猛向劈下的大砍刀封去——
当的一声清响,洒起无数火星,一阵沉重的退步声中“砍山刀”和另一凶僧,身形踉踉跄跄的退开了。
两人一直退后六步,方才拿定立稳,两人各自神色一愣,同时嘿嘿两声,再没有飞身相扑。
圆亮凶僧知道持方便铲师弟的手腕被震的不轻,但他却不肯示弱,于是注定持钩老者,冷冷一笑,说:“久闻‘一钩震山北’的四弟‘砍山刀’臂力惊人,今日一试,也不过如此。”
一钩震山北,顿时大怒,暴声怒喝:“圆亮,有胆子你就不妨进场与老夫放手一斗。”
喝声甫落,飞身纵至场中,手中的钢钩奋力一挥,怒目瞪着圆亮。
圆亮傲然哈哈一笑,轻蔑的朗声说“莫说你王宏坤一人本禅师没放在眼里,就是你们兄妹一齐上,本禅师又有何惧?”
说着,手横铁禅杖,身形略微一动,已纵落场中。
就在这时,依然是第一组的“丧门棍”双目一瞪,沉声大骂:“你们这两人,真是他娘的一对糊涂虫,事情尚未成功,便先自起内哄总觉得自己是英雄,其实,都是他娘的大狗熊。”
一钩震山北和凶僧圆亮一听,同时转身,怒目望着丧门棍,两人尚未发话,丧门棍已先说了:“怎么,可是心里有点他娘的不服?”
话声未落,头戴金顶道冠的恶道洪尘,立即警告说:“圆亮禅师和王寨主,两位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忘了来此的正事,今日,大敌当前,如不同心协力,反不如即时退却,再过几年太平日子”
一直静观变化的飞花女侠,见机不可失,立即宣了声佛号,温和的朗声说:“诸位施主道友,俱是本山区建有基业的首领人物,大家比邻咫尺,理应患难与共,守望相助,化为玉帛,诚如洪尘道友所说:大家应该共享太平日子”
话未说完,净非恶尼蓦然厉声问:“难道你昔年妄杀本庵庵主,圆风禅师,五虎寨大寨主,蒙知道长,以及地狱帮刘帮主和麻衣蔡教主等六大首领的仇债,就此一笔勾销了吗?”
恶尼如此一问,顿时掀起阶前六组人众的忿怒,纷纷押掌叱喝作着跃跃欲扑之势,气氛顿呈紧张,凌霄庵的所有长幼尼姑,俱都暗凝功力,蓄势以待。
飞花女侠最怕造成群殴混斗的局面,那时凌霄庵的弟子,势必伤亡惨重,因而急忙的沉声说:
“诸位如欲结算十九年前的那段深仇,贫尼决不推辞,单打独斗,任凭诸位,但是,决不能选在此地。”
一直傲然望天的麻老人,突然怒声问:“为什么?”
飞花女侠肃容说:“双方交手,难免不失手杀人,岂不沾污了这块清净佛门圣地。”
麻衣老人狂傲的仰天一声大笑,说:“数天前有一白衫少年,曾在贵殿的大佛殿前,挥剑杀了钉心判的三位高徒,据说白衫少年是贵殿请用的镖师,难道他杀死的人血,是瑶池琼水,天上玉露,不怕沾污佛地不成?”
飞花女侠见麻衣老人强辞夺理,故意刁难,因而沉声说:“那个白衫少年并不是本殿请来的镖师,而是贫尼的俗家弟子凌壮志。”
“凌壮志”三个字一出口,宛如平时暴起的春雷,六组人众,俱都觉得轰然一声,身形摇摇欲坠。
凶僧、恶尼、奸道等,俱都面色大变,俩个老人,几个大汉,个个冷汗油然。
麻衣老人一定神,不由惊急的问:“昨夜飞驰经过本教神坛的紫衣少女,她又是何人?”
飞花女侠立即淡淡的说:“那是小女紫云!”
麻衣老人一听,顿时愣了,他目光炯炯,锐利的注视着飞花女侠秀丽的面庞,似乎要在女侠的清莹眸子中,求出这件事的真假,因为,他不相信已经震惊武林的凌壮志,会是飞花女侠的弟子。”
恶道洪尘同样有些怀疑,因而,沉声说:“凌壮志既是你的弟子,为何不请出庵来,也好让大家一瞧这位轰动江湖的少年英雄人物。”
飞花女侠歉然回答说:“他现在不在庵内,道长如一定要见,明天可令他前去贵观拜会。”
洪尘老道和麻衣老人,最近才由江湖上回来,因而对凌壮志的骇人事迹最为清楚。
尤其,对凌壮志一怒之下,击毙卧虎庄二十几名壮汉,及羡仙宫数十高手的事,这时想来,仍有些胆战心惊。
看看在场的六组人,如不及早见风转舵,今天也许就要横尸在此地,因而决心动摇,立生退走之意。
同时,由于飞花女侠答的肯定,愈加证明挥剑杀了钉心判三个恶徒的白衫少年,就是震惊武林,轰动江湖的凌壮志。
而俩个恶尼,却认为飞花女侠有意故弄玄虚,她两人断定前几天的那个白衫少年,即使是凌壮志,这时恐怕也早离开了恒山。
因而,俩个人见洪尘老道和麻衣老人目光游移,面露怯意,不由冷冷一笑,故意望着恶道讥嘲的沉声问:“怎么,你可是被那伤风败俗,到处留情的无耻小辈,吓掉了魂?”
洪尘老道被问的脸上一红,立即仰天发出一阵有声无力的哈哈干笑,接着,傲然朗声说:“净非道友,你也未免太小觑贫道了,莫说那凌壮志时下尚不在凌霄庵内,就是他立在当场,贫道又有何惧?”
恶道如此一说,一钩震山北和凶僧等人,勇气倍增,精神再度一振。
净非恶尼见机不可失,立即小眼一瞪,厉声疾呼:“诸位道友,时机已至,万不可失,此时不报当年杀师仇恨,更待何时”
疾呼声中,尚不停的奋力挥着右臂,作着激动的姿势。
但,疾呼未毕,发现第一组的“丧门棍”和第六组的“一钩震山北”等人,俱都张口结舌,面色大变,目光惊恐的望着她们的身后。
于是,心中一惊,倏然住口,回头一看,浑身猛然一战,也吓呆了。
只见身后数十丈外的宽大石道中央,并肩立着一个身着白袍,腰悬银剑的俊美少年和一个一身紫裳,貌似貂蝉的绝美少女。
白衫少年朱唇哂笑,朗目闪辉,但入鬓秀目,却微剔似剑,隐透杀气。
紫裳少年娇靥笼霜,鲜红的两片樱唇,微向下弯,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冷艳烁烁,左手抚在剑柄上,妩媚中显得英气勃勃。
男似金童,女似玉女,的确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一对,只是出现在此时此地,令六组僧道俗尼看来,俱都有些胆战心惊,恍如大祸临头。
尤其白衫少年的装束、年岁,和他那副特有的儒雅气质,一望而知就是震惊江湖的凌壮志。
这时,全场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声音,所有惶惧,惊喜的目光,一齐集中在凌壮志和宫紫云的身上。
净非恶尼高举的右手,仍悬在半空,作着奋力欲挥之势,这时她惊的已不知将手放下来。
就在全庵尼姑惊喜,六组人惶惶之际,蓦闻飞花女侠沉声问:“你俩不在洞府,来此有什么事吗?”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见问,立即面色一整,伏身跪在地上,恭谨惶声说:“儿等遵命至峰上练剑,忽见此地人影重重,高声喧哗,故而斗胆前来察看,伏乞宽宥,幸勿见责。”
六组僧道人众一听,愈加胆战心惊,所有人的凶烈顿敛,两个恶尼和恶道,早已渗满了一脸冷汗,他们在这一刹那,俱都感到欲战不敢,欲跑不能,呼无声,哭无泪,悔不当初,每一个人都恨透了挑拨是非的两个恶尼。
飞花女侠祥和的微一颔首,平静的说:“你俩来的正好,快些近前答话。”
凌壮志、宫紫云,恭声应是,同时起身,直向凌霄庵前走去。
两人前进中,对神色惊急的六组人,看也不看一眼,而凶僧等恶人,却缓步后退,暗凝功力,蓄意戒备。
来至山门阶前,宫紫云首先不耐烦的说:“妈,凌霄庵深处绿谷,一向肃静无哗,不知今日庵前为何如此吵架?”
飞花女侠立即郑重的说:“这些道长大师,听说你凌师弟在此,特来一会,在此已等候很久了。”
凌壮志剑眉一轩,轻“哟”一声,缓缓转过去,朗目冷电一闪,由第一组丧门棍的脸上看起直到第六组的一钩震山北上,一扫而过。
接着,朱唇一哂,冷冷的问:“在下就是凌壮志,不知哪位要找在下?”
洪尘老道一向工于心计,这时自知保命要紧,顾不得尔后是否被人叽嘲,立即稽首宣了声无量寿佛,接着俏笑说:“贫道洪尘,久闻凌小侠的大名,如雷贯耳,欣逢小侠光临寒山,特来相邀,请至小观盘桓”
丧门棍与洪尘似是久有积怨,这时未待恶道话落,立即破口大骂:“老杂毛,你真他妈的为恒山丢脸,方才还大言不惭,就是凌小侠立在当场你也不怕,片刻不到,就变得像他娘的孙子。”
丧门棍骂洪尘丢脸,实则他自己胆怯的也改了称呼。洪尘老道狡猾的哈哈一笑,说:“庞施主何必如此,凌小侠心如海阔,胸如天空,素有容人之量,岂能受你一两句谗言,便追究贫道一时意气之语”
话未说完,兀自一阵哈哈大笑!
凌壮志哪有心情听这些无耻之徒的恭维,于是,剑眉一轩,轻哼一声,冷冷的说:“在下一向不听谗言,不受恭维,只相信自己,方才是哪位辱骂在下是伤风败俗的无耻小辈?”
说罢,双目如冷电,眉宇透煞气,缓缓向场中走去。
六组僧道人众一听,心中同时一惊,也不由自主的向身后退去。
凌壮志见这些一时气焰万丈,一时胆小如鼠的狂徒嘴脸不由停身上步仰天发出一声震人心弦的哈哈大笑!
“尔等想必知道在下对付恶人的一向贯例,尔等再不承认,可不要怨在下心狠,将尔等悉数击毙在此地。”
六组僧人道众一听,宛如春雷击顶,个个面色如土,俱都魂飞天外。
宫紫云一见,粉面色变,转酋望着飞花女侠,惶声说:“妈,凌弟弟”
飞花女侠黛眉一蹙,正待沉声喝止,蓦闻三位师太,同时宣了声佛号,沉声说:“凌霄庵两度遭劫,均临危遇救,皆吾佛有灵,时差暗使,遣来救星,凌小侠的行动,正是吾佛的意旨,宫姑娘不可违背。”
六组僧道人众一听,宛如判了死刑,惊的同时惶声疾呼:“辱骂小侠的是她。”
疾呼声中,齐举右手,一致指着面色如上,汗如雨下的两个恶尼。
两个恶尼一见,浑身猛烈一战,接着一声嘶哑厉喝:“佛门妖物,本太师和你拼了!”
厉喝声中,飞身前扑,神情如疯如狂,直向台阶上的飞花女侠扑去——
凌壮志一见,顿时大怒,倏起杀机,大喝一声,双掌鲜红,白影闪处,已截至两个恶尼身前,双掌一挥,猛击两个恶尼的天灵。
就在这时,划空传来一声鹤叹,接着是一声蓦然沉喝:“儒子怎可在此杀人?”
凌壮志闻声一惊,倏然收住下击掌势,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灰鹤,径由百丈高空下冲,鹤背上正盘膝端坐着一位红光满面,发髯如银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