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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拐萧子清立即打圆场说:“铁钩婆,现在情形特殊,大家心情慌乱,侍女们冒犯贵亲戚凌相公的事,只有改日再谈了。”
铁钩婆有机会下台,自是不便再加追究,但“卷云刀”宋南霄的削薄嘴角上,却立即掠过一丝诡笑。
他虽然不敢当面揭破凌壮志与万绿萍的关系,去开罪人人俱怕三分的铁钧婆,但有打击凌壮志的机会,他仍不愿放过,因而干咳一声,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含笑说:“在下奉劝万前辈,大可不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其实,这也不能尽怪两个侍女不好,凌相公也有不是之处,少庄主既然将他请至书房休息,就应该早些就寝,擅离居所,游荡内宅,对主人就是不敬。”
说此一顿,狡狯的目光不由阴刁的瞟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听得满腹怒火,但他却不敢说出宋南霄曾经潜入花园的事,那样做必弄巧成拙,露了自己的马脚,因而只能暗暗生气。
阮自芳见有人打击凌壮志,心中自是感到快慰,雷霆拐一群老人家,竟也有三二个人抚髯颔首,表示同意。
铁钩婆只气得老脸铁青,但又不便发作,万绿萍娇躯微抖,恨不得拔剑杀了这个狗才。
宋南霄见凌壮志神色有些不快,万绿萍气的娇靥变色,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报复后的快慰之感,因而继续阴鸷的说:“尤其方才向老庄主暗下毒手的人,据说也是一个身穿白衫的俊美少年,这对凌相公来说,虽是巧合,但也不无可疑之处,何况阮老庄主生前,尚曾严格规定,擅入花园者处死呢”
凌壮志早已气得浑身颤抖,但他却时时谨防眼神外露,因而赶紧闭上眼睛,缓缓低下头去,不知之人,尚以为他自知理屈了。
铁钩婆,万绿萍,虽然将宋南霄恨之入骨,但两人已意思到对方胆敢如此放刁,当是自恃知道和凌壮志间的真假关系,是以,两人也怕宋南霄当众揭破,因而,仅望着宋南霄忿忿冷冷一笑。
这时,宋南霄见铁钩婆和万绿萍对他有了顾忌,神色间愈显得得意了,于是眉梢一扬,正待再说几句,一阵轻微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径由厅后传来。
阮自芳一听,面色立变,倏然由椅上立起来,同时脱口低呼:“我七师叔回来了!”
说话之间,神色紧急,目光紧急,迅即看了一眼铁钩婆等人。
雷霆拐、铁钩婆,以及十数劲装老人,俱都感到有些愕然,他们似乎从没听金刀毒燕阮陵泰说过,他还有师弟或师妹。
但众人看了阮自芳的紧张神色,断定他这位“七师叔”定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否则,决不会将飞扬拔扈,心高气傲的阮自芳,骇成这个样子。
由于来人是阮自芳的长辈,众人自觉都是客人,为了表示礼貌,因而也纷纷的立起来。
凌壮志被宋南霄激的正满腹怒火,虽然被身边的万绿萍悄悄由椅上拉起来,但他无心去看来人是谁。
由于这厅上的人,俱都摒息静立,因而,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听得愈来愈真切了,所有人的目光,俱都盯着厅后紧闭的屏门。
呀然一声,正中两扇屏门,应声打开了,厅上所有人的眼睛不由得同时一亮——
凌壮志本能的转首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八个手提纱灯的侍女,像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位国色天香,超脱尘俗的绝美少女,飘然走进厅来。
正中少女,年龄最多二十岁,一身淡紫衣裙,外罩紫缎长襦,高挽如云秀发上,斜插一只含环飞凤,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正是发自她的身上,看她举步姗姗,分明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千金闺秀,如不是听了阮自芳那声“七师叔”的称呼,任何人不敢说她是一个身怀武功的少女。
这时,雷霆拐和铁钩婆等人,俱都看愣了,他们确设想到,金刀毒燕阮陵泰,还有这么一位丽姿天生,艳丽倾城的小师妹。
但,凌壮志看了紫裳少女这身装束,却立时恍然大悟,他断定紫裳少女就是花园长阁内抚琴的那位丽人了。
同时,他也暗吃一惊,因为他已看出紫裳少女的内功修为,同样的已达到英华内敛的至高境地,他的伪装,随时有被紫裳少女揭破的可能,是以,他格外提高了警惕,必须谨慎应付。
俊面一郎阮自芳,一见紫裳少女,首先恭声低呼了声“七师叔。”
紫裳少女见全厅客人早已立起,立即礼貌的频频轻颔螓首,谦和的微微含笑,秋水般的凤目,逐一扫过每一张神色愕然的陌生面孔。
她的笑,是那么淡雅,高贵,在红艳欲滴樱唇间,皓齿微现,仪态是那么雍容,自然,令人一见,立生亲切之感,再没人去想她是一个极端厉害的人物。
当她柔和目光掠过万绿萍娇憨秀丽的面庞时,目光曾经一顿,她对这位依立在凌壮志身边的绿衣少女,似是特别注意。
而凌壮志在与紫裳少女的目光接触时,心中却不由暗吃一惊,他不是为她的美丽而心动,而是他感到紫裳少女的眉目间,似是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只是在这一刹那,令他无法即时想起来。
紫裳少女礼貌的看了众人一眼,接着谦和的娇声说:“诸位请坐。”
说罢,随即坐在一张侍女为她备好的漆椅上,当她落座的同时,环佩交鸣,叮叮有声,光华闪烁炫目,八个侍女分别立在她的椅后。
“俊面一郎”阮自芳,一俟铁钩婆、雷霆拐等人坐好,立即面向紫裳少女,恭声流泪说:“七师叔可知家父已经遇害了”
紫裳少妇,黛眉一蹙,黯然颔首说:“我已知道了,你们可曾查出那人的来历?”
阮自芳流着泪回答说:“据当时目睹的小僮侍女们说,那人是个身穿白衫,年约十八九岁的俊美少年,与家父交手之际,两掌殷红如火,身形快如电掣,仅一个照面,便击中家父的天灵穴。”
紫裳少女的黛眉蹙得更紧了,惊异的轻“噢”一声,凤目去瞟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被看得心头猛然一跳,不知道紫裳少女是否已看出他的底细,尤其令他心骇的是,击毙阮陵泰的那个白衫少年,不但年龄与他相仿,就是武功、身法也毫无二样。
雷霆拐萧子清,随着在旁解释说:“据晋德大师和老朽等人的判断,击毙阮老庄主的白衫少年,就是宏福镇外击毙三个恶道的那人。”
凌壮志见雷拐霆萧子清,将击毙阮陵泰的事,也拉在他的身上,不由暗暗叫屈,心说:“这真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事。”
紫裳少女微微颔首,略一沉思说:“我想那白衫少年,最初必是混在贺客中,然后在潜入内宅,乘老庄主不备之际,出其不意,猝然下手。”
说此一顿,凤目突然一亮,似是想起什么问题,立即望着铁钩婆等人,正色问:“诸位可曾注意到,今夜前来的贺客中,有那些人是穿白色长衫?”
雷霆拐等人俱是江湖阅历极丰的人,他们恐怕紫裳少女,也对凌壮志起了怀疑,因而俱都蹙眉抚髯,佯装沉思。
“卷云刀”宋南霄,眉头一扬,嘴哂阴笑,觉得这是与美人搭讪的绝佳机会,也是打击凌壮志的绝佳机会。
于是,干咳一声,轻蔑的瞟了一眼凌壮志,举手一指,得意的含笑说:
“今夜一百多位贺客中,仅这位凌相公一人,是身穿白缎长衫的客人。”
凌壮志一听,怒目瞪着宋南霄,恨不得飞起一掌,当场击毙这个无耻之徒,他虽然没有即时立起,但他的俊面上却已充满了杀气,所幸在厅中的人,俱都厌恶的望着宋南霄,因而没人注意他脸上的气色。
万绿萍早已气得粉面苍白,娇躯微抖,决心出了卧虎庄,定要将这狗才劈死剑下,方消心头之恨。
紫裳少女神色依然平静望着宋南霄,仅远山伏影般的黛眉,佯装不解,而含义颇深的漫声说:“恐怕不只他一人吧?方才我在长阁抚琴时,看到后宅花园中,似是也有一位身穿白衫的人影,在假山附近徘徊呢!”
宋南霄一听“长阁抚琴”顿时惊觉不好,待等紫裳少女说完,早已惊得面色如土,冷汗油然,这时他已意识道,他的生死,就系在紫裳少女的一念之间了。
因而,一俟紫裳少女说完,立即恭谨的连连惶声说:“是是,姑娘说的是花园中的情形,在在下就不清楚了”
说罢,情不由已的举袖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
众人看了这情形,俱都愣了,在场的人,除了凌壮志,似乎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俊面一郎阮自芳,看来极怕紫裳少女知道,他曾擅自将凌壮志引进后宅花园书房里住,因而非常讨厌宋南霄提凌壮志的事。
宋南霄心情慌乱,如坐针毡,唯恐紫裳少女再谈他潜入花园的事,因而,急忙立起身来,强自含笑说:“在下方才酒喝多了,诸位请继续谈,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略微拱手一抱拳,急步走向厅外,但,当他经过凌壮志和万绿萍面前时,却仍极怨毒的瞪了两人一眼。
雷霆拐等人,万分不解,俱都迷惑的望着宋南霄的背影,匆匆走向院外。
凌壮志觉得像宋南霄这种人,万万留他不得,如不及早除去,将来势必为害武林,因而,也随之立起,向着众人拱手一揖,文静的说:“小生连番受惊,身心俱感疲惫,小生也要告辞先走一步了。”
紫裳少女黛眉一蹙,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凌壮志会如此急切的离去,但她却迅即含笑说:“你们快引凌相公去休息!”
说着,转首看了身后八个侍女一眼,立在左侧的两个娟秀侍女,立即提起两个纱灯应声走了出来。
凌壮志怕有人跟去不便,急忙推辞说:“小生自会去,不必再劳两位大姐了。”
说罢,再度一拱手,转身就待离去。
万绿萍一直念着宋南霄临去时的怨毒目光,因而,有些焦急的说:“表哥,就让她们送你去吧!”
说话之间,杏目盯视着凌壮志的俊面,充满了优郁,关切之色。
凌壮志为免引人起疑,只得不再推辞,他感激的看万绿萍一眼,随在两个侍女身后,直向院门走去。
紫裳少女看了万绿萍对凌壮志的关怀神色,和那声亲切的“表哥”黛眉间,不觉罩上一层隐忧。
凌壮志跟在两个提着灯侍女身后,心中一直暗暗焦急,他怕失去宋南霄的行踪,但又不便出言催促。
两个侍女似是知道凌壮志住在花园内,绕过几处独院,径自来至一座花园圆门。
进入圆门,即可看到座落花园东南一隅的那座精舍书房。
凌壮志首先停止,又文静有礼的说:“两位大姐请回吧,小生自会到书房休息。”
说罢,微一拱手,不由两个侍女分说,迈步向花圃间走去。
两个侍女见已看到书房,因而也未坚持,齐声道过晚安,转身走了回去。
凌壮志前进数步,觑目暗察了一眼园内,身形一动,快逾飘风,沿着一排枝叶茂盛的落地花树,直向正南掠去——
来至南墙跟前,藉着砖孔向外一看,墙外依然是花圃成方,花树成行,于是腾空飘落墙外,直向宾馆方向驰去。
前进中,转首一看,星目顿时一亮,倏然刹住身势。
只见十数丈外的数株大树阴影下,隐隐显出一个人影,凝目一看,正是卷云刀宋南霄,他正隐身在一株大树后,鬼祟的望着花园墙内。
再看花园墙内,数丈以外的修竹花树间,正是那座精舍书房的后窗。
凌壮志看罢,涂丹般的唇角,立即浮上一丝冷笑,游目看了一眼左右,衣袖一拂,身如风吹柳絮般,毫无声息的直向宋南霄身后飘去。
身形飘进中,发现宋南霄目光盯着墙内花园,不停的摇头幌脑,神情甚是焦急,似是寻着什么。
凌壮志秀眉一蹙,顿时大悟,断定宋南霄必已看见两个提灯侍女已经回去,为何眨眼不见了那位“凌相公”
飘至大树下,距离宋南霄已不足五尺,而神色焦急的宋南霄,尚依然不知。
凌壮志杀机已起,恨不得将宋南霄立毙掌下,但他却不愿乘人不备暗下毒手,因而轻轻咳嗽了一声。
宋南霄心中有鬼,原就怕人发现,这时闻声一惊,倏然转过身来,同时慌的悄声沉喝:“什么人?”
喝问声中,定睛一看,只惊得轻啊一声,一连退后三步。
只见立在他身后的,竟是他正要暗下毒手而后远走高飞的凌壮志。
这时“凌相公”飞眉如剑,朗目如星,哂着冷笑的朱唇,已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孤形,俊面上充满了杀气,再看不到那幅文静儒雅,英挺潇洒的俊美神态了。
宋南霄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再向身后退了两步,豆大的汗珠,顿时滚下来,他举手指着凌壮志,惊恐的颤声问:“你?你”
凌壮志寒冷的目光,像两柄利剑钉在宋南霄苍白如纸的脸上,微微点了点头,冷冷的低声说:“不错,你设想到吧,你一直认为随意可欺的人,现在居然要来杀你了”
说话之间,双臂微圈,朗目注定宋南霄,缓步向前逼去。
宋南霄惊得浑身一颜,脱口一声轻“啊”身不由主向后退去。他完全被凌壮志慑人的气魄吓住了。
凌壮志前进中,冷冷一笑,切齿恨声说:“哼,像你这种武林败类,怎能留你活着害人!”
人字出口,暗凝功力,两掌倏然殷红如火!
宋南霄一见,顿时魂飞天外,脱口一声刺耳惊心的惨叫:“救命啊——”
惨叫声中,神情如狂,放开两腿,直向宾馆亡命逃去——凌壮志岂能容他逃走,一声怒哼,疾扑如电,旋身已至宋南霄身前,血红的右掌一挥,猛向对方的天灵劈下。
宋南霄再度发出一声直上夜空的惨嚎,右手本能的去撤单刀。就在血红的石掌,看看击中宋南霄天灵的一刹那,凌壮壮心机电转,觉得此时此地决不能施展“赤阳掌功”否则志会为自己找来麻烦。
心念间,口诀立变,殷红如火的双掌,顿时变的铁青,凌壮志一声低喝,运足功力的右掌,猛击宋南霄的前胸。
蓬的一响,暴起一声悠长嘶哑的凄厉惨嚎,宋南霄的身影,宛如断线的风筝,直向七八丈外的花圃间,横飞过去。
哇的一声,宋南霄的身形尚未落地,已张口喷出一道血箭。这一连串的惊呼惨嚎,响彻夜空,震惊全庄,数十道人影,纷纷由远处宾馆内慌张的奔出来。
凌壮志看也不看宋南霄一眼,籍着大树修竹掩护,速闪再疾避,宛如脱兔,越过矮墙,直奔书房,身法之快,捷逾脱箭。进入书房,迅即将门闩上,飘至前窗,急忙用小指戮开一道月牙小洞,觑目一看,不由浑身一颤。
只见内宅方向的房面上,十数道极速人影,俱都快如流星,直向花园扑来。
当前一人捷逾奔电,宛如一团飘拂紫云,挟着一片闪闪寒星已越过假山荷池了。
凌壮志凝目一看,心头猛然一震,来人正是阮自芳的“七师叔”——那个艳丽绝美的紫裳少女,那片闪闪寒星,正是发自她身上的金环玉佩,凌壮志确没想到紫裳少女的轻功竟是如此的精绝骇人。
紧跟在紫裳少女身后不远的是万绿萍,两人相差最多一丈或八尺。
紫裳少女和万绿萍,两人飞驰中,俱都神色惶慌,目闪惊急,一直注视着这面书房。
凌壮志心中一惊,似有所悟,飘身退至书桌前,急忙坐在椅上。
就在他仓慌坐在椅上的同时,不远处已传来两声慌急娇呼:“凌相公?
凌相公?”
“表哥!表哥!”
呼声甫落,风声已至门外,卡喳一声轻响,房门应声劈开了,人影闪处,紫裳少女和万绿萍,相继飞身扑进门来。
凌壮志心情紧张,倏然由椅上立起来,他张口结舌,神情痴呆,仓促之下,似是真的不知如何应付了。
万绿萍见凌壮志安然无事,一颗焦急的心,立时平静了不少,但,惶乱的情绪,仍令她忍不住关切的问:“表哥,你没事吧!”
说话之间,已走至书桌前,明亮的杏目,不停的在凌壮志身上打量,似是要看看可有什么地方受伤。
凌壮志实在无话可说,只得痴呆的点了点头。
紫裳少女见万绿萍如此关怀凌壮志,因而眉宇间的那丝隐忧,显得更浓重了。
就在这时,房门人影一闪,铁钩婆当先冲入,身形未停,立即慌声问:
“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小眼睛光闪闪,待等发现凌壮志呆立在桌前,不由吁了口长气,又极有把握的说:“哼,我说呢,他卷云刀宋南霄就是有斗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在卧虎庄内作什么手脚。”
相继冲入的雷霆拐和阮自芳等人,俱都以惊异的目光看了凌壮志一眼,纷纷不解的惶然说:“真怪,惨叫分明是在这一带”
凌壮志佯装一定神,故意指着相反的方向,慌声说:“不是这边,我听好像是假山那面。”
阮自芳一听,立即飞身纵出门外。
这时花园以南,人影纵横,相互吆喝,似是正在寻着那几声惨叫的来源。
蓦然,一声惊恐喊叫,就在墙外数丈处传来。
“喂!诸位快来,在此地了。”
紫裳少女一听,翠袖微拂,宛如穿帘巧燕,飘然飞出门外,身形未停,直向花园以南射去——
雷霆拐铁钩婆等人,纷纷纵出书房,紧跟紫裳少女身后驰去,仅万绿萍一人依然立在桌前未动。
凌壮志感激的看了万绿萍一眼,故意摇摇头,充满怯意的说:“萍妹,你们江湖上的事,实在太可怕了”
万绿萍深情含笑的看了他一眼,正待说什么,南墙十数丈外,再度传来一声惊呼:“诸位快来,是卷云刀宋南霄!”万绿萍一听,香腮上挂着那丝含情微笑,顿时消失了,粉面立时沉下来。
凌壮志心中一动,佯装不解的问:“萍妹,那位宋大侠怎么样了!”
万绿萍一定神,急对凌壮志说:“你不要出去,小妹看看就回来。”
说罢,飞身纵出门外。
凌壮志顿时慌了,立即大声嚷着说:“萍妹,愚兄也要去看看!”说话之间,伸手撩起长衫下摆,急急忙忙跑出房来。
万绿萍一见,只得刹住身势,含嗔望着凌壮志,正色道:“那个姓宋的恐怕已经死了”
凌壮志未待万绿萍说完,立即抢先说:“死了我更不怕了!”说着,连走带跑,直向花园圆门奔去。
万绿萍无奈,只得急步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花园圆门一看,西南花园小树间,已围了二、三十人,远处尚有数十道人影,如飞驰来,其中有两人高举着熊熊火把。凌壮志前进中,蓦闻一个苍劲的声音,失望的说:“内腑已被震碎,没救了。”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略显惊悸的说:“看他临死前这付惊恐欲绝的表情,向他下手的人,必是一个武功极高,而面目相当丑恶的人。”
凌壮志一听,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两人来至近前,宾馆的武林贺客们大都赶到了,两个庄丁,高举着两支火焰熊熊的大火把,照得地上毫发可见。
近百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俱都静悄悄的立着,神色慌张,目光惊急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宋南霄。但,他们大多数的目光,却不时瞟向雷霆拐和铁钩婆等人身前的紫裳少女。
凌壮志和万绿萍,静静的立在人后,只见场中一个大花圃中,仰卧着宋南霄,张口、瞪眼,白眼珠上翻,状至可怖,前胸衣巾,已完全被震成粉碎。
她在熊熊的火焰照耀下,娇靥凝霜,神情深沉,宛如一尊仪态威严的女神,身上玉佩,闪闪生辉,愈增她的美丽。
面色苍白的阮自芳,蹑足躬身,走至紫裳少女的身侧,恭谨的低声问:
“七师叔,可要打开宋大侠的前胸看看?”
紫裳少女没有回答,仅略微点了点头。
阮自芳立即走至宋南霄的尸体前,轻巧谨慎的去翻
这时,全场一片寂静,俱都摒息瞪大了眼睛,所有人的目光,闪闪烁烁,随着阮自芳的两手移动,除了两支火把燃烧的“噗噗”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阮自芳将最内二层碎布分开了,全场不少人的眼睛突然一亮,脱口呼出一声惊啊,但,也有不少人惊呆了。
只见宋南霄苍白毫无血色的前胸上,极明显的印着一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
全场一静之下,立即掀起一阵惊恐不安的骚动,不少年龄较长的人,已开始私下揣测他们的见解了。
紫裳少女虽然神色未变,但由她秋水般的风目中,可以看出她的震惊。
凌壮志看了那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也不禁呆了,他几乎忍不住伸右掌来比比看,他不相信他的手有那么纤细的美好。
他在紫芝飞崖上,随师习艺五年,每次练掌的目标,均是巨木怪石,他从不知掌力击在人身上所留的痕迹是何现象。
这时,他非常不解,他不知道恩师为何事先不告诉他?
他仍记得恩师说过,这些功夫,如在江湖上一经施展,必使武林震惊,群魔丧胆。
可是,他第一次施展“赤阳掌功”便听每个人都说“赤阳神君”是个昔年最厉害的恶魔。
心念间,蓦然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温暖如绵,柔若无骨的纤细玉手轻轻的握住了。
由于他正在沉思,惊得几乎叫出声来,转首一看,万绿萍正含情脉脉,神色关切的望着他微笑。
他感到非常不解,不知道万绿萍是何心意,因而微蹙秀眉,目光茫然望着那张娇憨秀丽的粉面。
万绿萍被看得娇靥通红,所幸身后无人,大家又都聚精会神的望着场中,因而,将樱唇附在凌壮志的耳畔,悄声说:“表哥,你又吓呆了!”
凌壮志一听,顿时大悟,但他的心,却怦怦跳个不停,尤其那些温馨发香和樱唇间吐出的如兰气息更令他心醉神迷,不能自制。
万绿萍见凌壮志呆呆的望着她,涂丹般的朱唇,挂着痴笑,芳心顿时升上一丝爱意,但她却情不自禁的含笑嗔声说:“傻像!”
说着,纤手轻轻一甩,立即将凌壮志的手甩掉了。
凌壮志俊面一红,顿时惊觉失态,急忙转首望向场中。
这时,阮自芳已将宋南霄的前胸破衣打开,那只淡青色的纤细掌印看得更明显了。
只见紫袋少女,黛眉一蹙,转首望着身后的雷霆拐铁钩婆等人,以不敢肯定的口吻问:“诸位俱是久历江湖的武林长者,看这个淡青色的掌印,可是昔年‘九华侠女’横行天下的霸道掌功‘青罡气’?”
话声甫落,雷霆拐迟疑的尚未开口,人群中已响起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
“姑娘说得不错,这正是女魔头最霸道的‘青罡气’!”
众人闻声纷纷转首,只见发话的人,是个虬髯灰发年约四十余岁的蓝衣劲装的中年人。
那人面皮微黄,目光炯炯,两太阳穴高高突起,眉宇间蕴藏着正气,一望而知是个刚直坦实的人。
雷霆拐萧子清也急忙对紫裳少女低声说:“姑娘说得不错,这个掌印正是那女魔头‘青罡气’的特殊现象。”
立在人群后面的凌壮志,再度呆了,心说:我的恩师分明是个身躯魁梧的昂藏男人,怎会是什么“九华魔女”?
心念间,蓦闻一人嚷着说:“大师来了,大师来了。”
凌壮志定晴一看,只见立在西南面的二、三十人,纷纷让开了。
一道宽大人影,飘然驰来,正是面带忧色,心事重重的晋德大师。
晋德大师停身在众人闪开之处,一见场中宋南霄胸上的淡青掌印,慈祥的面色、顿时大变、忍不住立即合什宣了声佛号。
于是,他一面惊疑的望着地上的宋南霄,一面急步向紫裳少女和雷霆拐等人身前走去。
紫裳少女一见晋德大师,立即敛衽一福,恭声道:“宫紫云恭请大师法安!”
立在人后的凌壮志,听了这个美丽的名字,同样的感到陌生,在他的童年记忆中,他从来役见过一个姓宫的女孩子,因而,这时他感到紫裳少女眉目间的那些熟悉意念,更迷惑了。
晋德大师略微一收惊慌神色,也急忙还礼,说:“宫姑娘你好!”说罢,慈目立即惊疑的看了雷霆拐等人,惶声问:“方才可是九华魔女的弟子也来了?”
凌壮志对众人说的魔头,魔女,俱都感到非常刺耳,既然人人都这样说,他自是不能不信,但他却暗暗宣誓,他要以魔头、魔女的绝世武功,杀奸除暴,仗义行侠,他要为现在的恩师复仇,为以往的魔头、魔女雪耻,他要作一番惊天动地,有益人群的大事业。
心念已定,凝神静听,不远处正有一个人,低声说:“因为她喜怒无常,任性嗜杀,所以人们才将她的美丽绰号‘九华玉女’改为‘九华魔女’了”
另一个补充说:“听说她是被昔年著名的淫贼‘花玉露’骗去童贞,怀了身孕,生了一个女孩后,即变得理智丧失,动辄杀人”
一个惋惜的声音说:“像她那样冰雪聪明,美如仙姬的少女,居然会遭到那等悲惨的命运,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蓦然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啊,这次击毙‘卷云刀’的人,恐怕就是‘九华魔女’的女儿吧?”
话声甫落,附近的人都低声笑了。
其中一个风趣的声音说:“老兄,她的外甥女今年恐怕也有一百岁了”
说罢,又是一阵低声哄笑。
凌壮志听至此处,对昔年“九华魔女”的平生,已有了一个概念,断定她和“赤阳神君”俱是同一时期的厉害人物。
心念间,他的右臂,突然被万绿萍碰了一下。
凌壮志心中一动,转首一看,只见万绿萍的明亮杏目,正望着紫裳少女等人处,口中却悄声说:“喂,他们在找你!”
凌壮志心中一惊,举目一看,只见雷霆拐正举手指着花园书房,晋德大师等人,却一齐向着书房张望。
他断定方才雷霆拐等人向晋德大师谈及宋南霄时,必是正谈到他,因而,他心中非常后悔方才没有注意。
蓦然,晋德大师等人,又转首向人群中望来。
凌壮志暗吃一惊,即将身形略微移动,但紫裳少女宫紫云,都看到了万绿萍。
恰在这时,四个庄丁已来收尸了。
晋德大师神色黯然的看了宋南霄的尸体一眼,似是想起什么,转首望着雷霆拐等人问:“哪一位清楚宋施主的出身和师承?”
身穿灰衣劲装的老人,立即谦恭的说:“据宋大侠对老朽说,他是崆峒派现任掌门人‘乌鹤仙长’的俗家弟子”
凌壮志一听“乌鹤仙长”面色顿时一变,不由心中暗呼,乌鹤仙长不也是恩师的切齿仇人之一吗?”
断而一想,不由暗哼一声,心想,俗语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看来这话的确不假,由他调教出来的宋南霄看,乌鹤仙长的为人,也可想而知了。
心念间,只见晋德大师听了灰衣老人的话,立即寿眉蹙在一起了,接着,转首望着阮自芳说:“这件不幸的事,发生在贵庄上,就请少庄主明日火速派人通报‘乌鹤仙长’知道,好在各地英雄豪杰俱在此地,宋施主的死因,有目尽睹,‘乌鹤仙长’虽然气量狭窄,他也无话好说了。”
凌壮志一听,不由暗自冷冷一笑,乌鹤仙长果然是一心胸狭窄,忌才善妒的恶道,因而,他对师父说的话,愈加深信不疑了。
这时,收尸的庄丁已将宋南霄的尸体抬走,围立的群豪已有三五人散去,凌壮志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于是,悄悄碰了一下万绿萍,低声说:“我们也走吧!”
万绿萍微颔螓首,两人沿着花圃,并肩向花园圆门走去。
一个是绿衣背剑的娟秀侠女,一个是白影飘飘的俊美“书生”附近发现的人,无不投以慕羡的一瞥。
但,目光不时瞟向万绿萍的紫裳少年宫紫云,看到两人并肩离去的亲昵形影,她那张绝代容华的娇靥上,却不禁罩上一层难以言喻的神色。
而和万绿萍并肩迈步中的凌壮志,他的脑海里,也正浮现着宫紫云的情形,他对宫紫云眉目问的那丝熟悉的印象,一直念念不忘!
他决心设法查出她的真正来历和身世,他想:也许真的是儿时的童伴。
他预定第一步先向晋德大师探询,因为,他一直认为晋德大师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林长者,有道的高僧。
一声嘹亮的雄啼传来,凌壮志和万绿萍,两人同时看了一眼高挂东天的明亮晓星,天快亮了,但远处却显得愈加黑暗。
两人进入花园,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花香。
距离书房尚有数丈,万绿萍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她的心突然感到有些发慌,尤其书房内是那么黑。
因而,她游目看了一眼花园,口不应心的柔声说:“表哥,拂晓前的花园景色是如此的美好,我们就在此地谈谈吧!”
凌壮志也感到两人进房有些不便,因而立即愉快的说:“好呀,这才真正合乎‘晓星当头照,晨风迎面吹,丽影双偎依,玉露润花蕊’的诗情画意呀!”
万绿萍一听,不由羞得红飞耳后,一声娇啐,举起纤纤如春葱似的玉手,就要去拧凌壮志的嘴。
但,就在她举手欲拧的同时,发现晋德大师和紫裳少女等人,已距花园圆门不足五丈了,因而芳心又有些懊恼的说:“他们来了!”
凌壮志早已看到,但他却佯装未见,这时故作吃惊,转首一看,晋德大师等人,已走进园门了。
晋德大师神色忧郁,寿眉微蹙,心情显得极为沉重,紫裳少女黛眉笼愁。
心中像是蕴藏着重重心事,那双秋水般的凤目,似无意,实有意的不时望向房前并立的凌壮志和万绿萍。
雷霆拐萧子清,紧跟在大师身后,似是接着前面的问题,继续问:“大师追问西庄围墙上的庄丁,他们怎么说?”
晋德大师黯然说:“他们俱说曾经发现这边房面上,一点白影在前,捷逾飞矢奔电,一道黑影在后,快如掠地流星,忽西忽东,后来直奔正南,但老衲赶至南庄围墙一问,庄丁们都说根本没有看见。”
众人听了,不由惊异的轻“噢”一声,同声沉默下来,但凌壮志却感到有些疑惑的心中暗问:“今夜向金刀毒燕下手的,莫非是两个人不成?”
这时,众人已至房前,阮自芳抢先进入书房,燃起五支大油灯,室内顿时光明大放,铁钩婆即向万绿萍一挥手,示意两人跟在她的身后。
众人落座后,那个青衣老人,似有所悟的说:“大师,那两人以绝快身法,闪电飞驰,忽西忽东,分明是掩人眼目,故布玄虚,令人疑他已经离去,实则他两人仍在庄中,老朽断定向宋南霄下手的必是那个身穿黑衣的人”
话未说完,晋德大师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接着含笑解释说:“后面那人就是身怀绝世轻功‘百丈咫尺’的宫姑娘。”
说着,举手指了指紫裳少女宫紫云。
从人一声惊啊,俱都惊异的望着紫裳少女?
雷霆拐首先一定神,急声问:“姑娘可追上那个白衫少年?”
官紫云的娇靥一红,微摇螓首,略感羞涩的说:“没有追上,因为我听到惨叫,立即飞出长阁,那个白衫少年已在百丈外了,后来追至仅差数十丈,他已走进了那片广大松林。”
凌壮志决心要追查出那个白衫少年究竟是谁,因而情不由己急声问:“他奔的是什么方向?”
紫裳少女宫紫云黛眉一蹙,对凌壮志的关切发问,似是感到有些惊异,因而,闪烁的凤目,望着凌壮志,也忍不住浑身一战。
晋德大师最为震惊,竟忍不住垂首合目,低声宣了一声佛号,焦急的说:
“阿弥陀佛,吾佛慈悲,但愿不是那孩子!”
宫紫云凤目中冷电一闪,立即惊异的问:“是谁?”
阮自芳立即抢先恭声说:“想是那位天山‘琼瑶子’的衣钵传人展伟明!”
说罢,即将铁钩婆等人在大厅上对他父亲金刀毒燕说的一番话,及发现凌壮志手持“寒玉宝扇”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紫裳少女宫紫云,黛眉一蹙,惊异的轻“噢”一声,随即缓缓的立起来,直向坐着的凌壮志身前走去。
晋德大师、雷霆拐,以及铁钩等人,俱都万分不解,目光一齐望着紫裳少女的背影和神色紧张的万绿萍,以及一脸迷惑的凌壮志。
紫裳少女宫紫云走至凌壮志面前,平静的说:“请把寒玉扇拿出来。”
众人一听,疑虑冰释,坐在凌壮志身边的万绿萍,也将一颗紧张的心,放下来。
凌壮志觉得紫裳少女宫紫云的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却含有命令的意味,心中虽然不悦,但又不便反抗,于是,佯装诚惶诚恐的立起身来,连声应是,急忙将玉扇取出来。
岂知,紫裳少女官紫云,接过宝扇,看也不看,立即嗔声说:“把手伸开!”
声虽不高,但却蕴藏着无比的威严,凌壮志不由自己的将手伸开了。
紫裳少女宫紫云,低头一看,粉面立变,脱口一声娇叱,手中玉扇,快如奔电,猛向凌壮志的前胸“璇玑穴”点去——
情况骤变,事出突然,晋德大师等人,脱口一声惊啊,轰的一声同时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