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的一场事件,又是如何引发的呢?
原来是冯子都依计行事,他先陪不定天赵镇海喝酒,眼看不定天赵镇海已有七分酒意,认为时机成熟,遂向赵镇海低声说道:“赵兄以后最好检点些,您知道的,江一鸣这家伙——”
赵镇海醉眼一翻,变脸道:“小子告密了?”
冯子都轻轻一嘘道:“赵兄是聪明人,应知纵然兴师问罪,也不该以此为籍口,例如:
赵兄这会儿尽可过去敬他的酒,然后就在酒上做文章!”
赵镇海头一点,表示会意。
接着,赵镇海左手把壶,右手执杯,脚步歪斜地向江一鸣那一席走去,走至席旁,酒杯一举道:“来,江一鸣,咱们干一杯。”
在体制上,赵镇海是分宫天龙护法,江一鸣是分宫主,虽说地位相近,现在又同为入选剑手,然而依一般习惯,在这种场合中,赵镇海可以喊对方一声“江兄”或“一鸣兄”以示亲近,否则就该尊称对方一声“江分宫主”
如像现在这样径呼其名,是相当不礼貌的。
江一鸣因晨间之事,早对这位不定天种下不良印象,如今听到这一声“江一鸣”自然更加不痛快了,他本想板脸推托,无奈不定天赵镇海竟来了个“先干为敬”最后一个杯字出口,脖子一仰,骨嘟一声,酒杯已空。
江一鸣忍了又忍,最后勉强举杯道:“赵兄海量,小弟望尘莫及,你干杯,我随意就好谢谢,谢谢!”
赵镇海眼皮一撩道:“江一鸣你真的连这一杯也喝不下?”
江一鸣没好气地冷冷答道:“一杯酒当然喝得下,问题在于这已经不是第一杯!”
赵镇海猛可里将酒杯往地下一摔,嘿嘿道:“什么玩艺儿!”
江一鸣脸色一变,长身注目道:“你又是什么玩艺儿?”
赵镇海脸色一昂道:“你他妈的,这不是明明瞧不起老子么?”
江一鸣厉声道:“老子瞧不起你又怎样?”
赵镇海一串而上道:“你瞧不起老子,老子就揍人!”
招随声发,扬手一掌便向江一鸣闪电刮去。
江一鸣大概没想到对方说干就干,一个措手不及,想往后让,腿子又给板凳绊了一下,结果叭的一声,挨了个结结实实。
赵镇诲存心找碴儿,这一掌腕劲用足,没有一百斤也有八十斤,江一鸣下身不稳,竟给打得手足朝天,赵镇海趁酒使性,冲上去又是一脚,只听江一鸣一声惨叫,伤中要害,顿告了账!
大厅中这时虽有不少其他剑手在场,但由于彼此身份相等,交情亦无厚薄可言,大家谁也不愿淌人浑水,因此,两人刚刚翻脸,大伙儿即自动退去一旁。
这事虽由文束玉和冯子都暗中发动,但欧阳喜并不清楚,等到事情已经发生,欧阳喜这才蓦然警觉一件事:文束玉固然不在,销魂娘子也似乎不见了好一会儿!这种情形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就要出“毛病”!于是,小妞儿心中一慌,忙向后山另一家温泉浴堂奔来。
等文束玉赶来前山现场,江一鸣尸体已被移去另一边,其余剑手包括不定天赵镇海在内因为这种事在天龙帮并非绝无仅有,早已各返原位,聚饮如故,直到文束玉走进门来,大家方才一齐停杯罢著,文束玉往厅中一站,四下扫了一眼,缓缓说道:“事情经过,本座已从张龙口中约略获知,本座的看法和处理是:江分宫主没有错,赵护法也没有错,要有错,应该归罪本座,因为酒是本座要你们喝的,酒后意气用事,乃属在所难免,另外,本座亦不欲对赵护法如何加罚,江分宫主固然值得同情,但是双方机会相等,他如果身手够好,今天死的也许是赵护法而不是江分宫主!死者已矣,生者为重,这是本帮过去的一贯主张。本座意见如此,诸位都是在场人,如觉双方理有长短,不防提出来供本座参考,果若赵护法确有不是之处,本座将决不使惹是生非者得到鼓励!”
严格说来,先起头和先动手的,都是不定天赵镇海,分宫主江一鸣只是应付态度欠佳,当然部分错在前者。
可是,谁会来做这个傻瓜?
文束玉见众人不发一语,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于是,脸色一缓,吩咐大家继续喝酒。
第二天,一行进入长安城,就在离居易酒楼不远的宝华客栈歇下。文束玉指派两名剑手出去打听,傍晚两名剑手回栈报称,说是听不到曹、马两位副帮主已来长安的消息。文束玉暗暗纳闷,乃又指使“张龙”出去“买点东西”
天黑了一会儿“张龙”方将“东西”买回来。
文束玉轻声问道:“情形如何?”
欧阳喜笑道:“据鬼谷子胡老鬼说:两路人马前天就到了。曹大年一支住在子午镇,马常青一支则在马鬼坡一带,两起合计约在百五十人上下,均为三堂好手,老儿决意先将这两处人马加以歼灭。”
文束玉皱眉道:“办得到吗?”
欧阳喜接着道:“所以胡老儿叫我马上回来跟你商量,他那方面力量足够,不过在全力硬拚之下,伤亡可能相当惨重,他问你有无把握让这批剑手全部反正,有了你这边这支生力军加进去,问题就简单得多了!”
文束玉沉吟道:“从赵镇海事件看来,可见这批剑手意志已经动摇,只怕操之过急,引起惶惑,也许会弄巧成拙。”
欧阳喜忙道:“老儿说过了,不必急在一时,他给你七天工夫,成功了,约齐举事,否则,老儿预备就先从这批剑手下手起。”
欧阳喜顿了一下,接着道:‘湖老儿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再拖下去你的处境也很为难,譬如说:底下要你血洗武当和少林,你听还是不听?武当少林这两个不比华山,华山可以举派回避,武当和少林,均为方外门户,加以弟子亦较他派为众,试问能让到哪里去?
其次,你们这三路人马,为天龙帮大部分精华所在,一旦解决了,魔帮就将只剩两名魔女,三堂堂主,以及极少部分三堂护法,纵不能一举剿清,也势将再无多大作为,那些天龙弟子人数虽众,到时候自然随着冰消瓦解,根本用不着放在心上。”
文束玉点点头道:“好的,既然还有七天时间,那就由我来试试吧!”
欧阳喜笑了笑,低声道:“老儿相信你会成功。”
文束玉微微一笑,低声道:“有你这位公主在我身边,当然了!”
第二天,天一亮,文束玉即将余下的二十七名剑手,连同销魂娘子,一起召集在客栈后院,神情沉重地宣布道:“今天是我们这一队,和曹马两位副帮主在居易楼预定会合之期,本座有几句话想向大家说明一下:这次,我们这一队出来,主要任务是向华山派下手,但是,结果是一无所获,反而损失七名得力人员,虽然这应归罪于先期泄漏消息,不过,帮主也许不会原谅,同时我们也不应寄望于侥幸,上面纵然不追究,在我们全体,仍然是个莫大的污点。所以,在会见了曹马两位副帮主之后,本座准备循往例自动请辞第一副帮主并兼各职,甘以三堂堂主,或是一名天天护法身份默默等待机会,徐图建功赎罪,关于诸位,本座亦将无能庇护,希望诸位均能与本座一样逆来顺受。”
众剑手人人默然垂首。
这位文副帮主走了,剑手组织不一定解散,那么,底下将是谁来接管呢?
曹副帮主?马副帮主?或是翁副参赞?
这位文副帮主年轻有为,武功高,风度佳,对下又是那样的体贴周到,就以不定天赵镇海为例吧,换上另外一名领导者,会有这般宽大吗?
文束玉顿了顿,接着道:“这是非常不幸的,但是,本座也是出于无可奈何;因为本座并不愿意,同时也实在舍不得离开诸位。在天龙帮,诸位均是百中选一的佼佼者,换句话说,今天天龙帮要是没有了你们诸位,即将不成其为天龙帮,离开诸位之后,本座将能去哪里再找到像你们这样的一批伙伴?”
“皇天在上,日月共鉴,我赵镇海如今起誓:虽赴汤蹈火,亦属在所在辞,你文副帮主到哪里,我赵镇海便跟到哪里!”
文束玉眼光迅扫,见众人无一表现惊讶,乃皱皱眉道:“赵护法,你这份勇气,本座佩服,你这份情意,本座感激,不过,今天不是你我两人面对面说话,就是本座愿意装作没有听到,这儿还有解护法监军,同时你也得为大家的处境着想”
文束玉说着,顺势朝销魂娘子望去一眼。
销魂娘子名为监使,如论武功可说抵不上这批剑手中任何一位,文束玉此刻往她身上推,不过是想藉此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而已!
不过这位销魂娘子武虽非一流,心计却是过人一等,她了解目下之形势,也逐渐揣摸到文束玉之意向,当下连忙浅福回答道:“文副帮主好说,卑座不过金龙堂一名金金护法,名义上说做监军,事实上也只是跟在大家后面兼点杂差罢了,这位赵护法心口如一,豪气感人,久为卑座所钦佩,何况文副帮主才是一队之长,卑座好有资格说什么?”
站在最前排的史毕梧这时忽然深深一叹,喃喃道:“史某人罪孽深重,死亦无怨”
史毕梧忽然如此说话,含意至为明显,他已知道这一队迟早必有问题,只可惜他本人难容于正派,否则也就无所谓了。
这种话,只有文束玉一人听得懂,所以文束玉连忙拦住他说道:“史护法你放心,本座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跟在本座身边,本座保证没有人能动你一根毛发就是了!”
史毕梧望出感激的一眼,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文束玉大大松出一口气,平白杀人,他不忍,现在,全队中最后一名问题人物也得到解决了。
同时,队中总还有不妥人物,这段折冲,也是没有影响的。史毕梧只是在自怨自艾,文束玉的保证也未始不可解释为:“怕帮主责怪么?放心,处罚应自我这么第一副帮主开始,只要我仍在帮中,一定全力照应你!”
练武首重先天禀赋,目下这批剑手,其能有今天,武功固非常人所能企及,才智自亦不在常人下,文束玉此刻对史毕梧之保证,即不啻对全部剑手之保证;众到手于闻言后,无不为之精神大振。
文束玉看在眼里,心中自是快慰异常。
接着,文束玉下令队伍解散,要大家收拾停当,准备午牌时分赶往居易楼与曹、马两路人手会合。
众剑手回房后,销魂娘子近前低声道:“文副帮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文束玉四下望了一眼道:“现在没有人,就在这里说也一样。”
销魂娘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今天形势很明白贱妾将何去何从尚望文副帮主赐予指示。”
文束玉注目道:“依你自己呢?”
销魂娘子黯然一叹道:“再回去毫无保障,尤其尤其是大局若有变化之后要是跟着大家共进退吧,贱妾又担心,像鬼爪等人,全都嫉恶如仇如果一个个都像你文副帮主这样,残妾自然无何顾虑。”
文束玉想了一下道:“假如本座也向你提出有如先前对史毕梧那样的保证,你满意否?”
销魂娘子大喜过望,连忙低答道:“尽够了,谢谢副座。”
销魂娘子语毕,浅浅一福,便待离去,文束玉道:“且慢!”
销魂娘子惶惑止步道:“副座还有什么吩咐?”
文束玉朝淫娃望了两眼,缓缓说道:“本座保证的,只是未来一段过渡时期,你我年纪都轻,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解女侠如果希望永远为人尊重唉本座语尽于此,解女侠是聪明人,不妨在有空时仔细斟酌一下。”
销魂娘子目凝足尖,微微点头道:“镜花水月,真情难凭,贱妾也已渐渐觉悟了。”
文束玉见淫娃出语真挚,不禁加以安慰道:“以女侠这份过人气质,如能善自身处,文某人相信,女侠将来定能获得美满归宿的,如因悔悟而消极,就未免矫枉过正了。”
销魂娘子颤声道:“只可惜贱妾无缘常聆副座教益,副座每一句话,都能使人铭之永生”
销魂娘子说至此处,前院忽然走来一名剑手报告道:“有个姓郑的在外面想见文副帮主。”
姓郑的?文束玉想了一下,问道:“此人生做何等模样?”
那名剑手答道:“看上去将近六旬左右,很苍老,背都驼了,他说是副座的故人,然依卑座看来,此人显非道上人物。”
文束玉更奇怪了,他过去那有这样一位朋友?他想,是鬼谷老易容前来?抑或受鬼谷老儿所差派?
无此可能!
鬼谷老儿要传活,方式甚多,而且也应先找欧阳喜方属万全,老儿行事谨慎,应不致走此险着。
文束玉边想边随着那名剑手往前面走来,在客厅中,这时果然站着一名蓝衣老人,外貌一如剑手所言,苍老异常,但是,文束玉依然不谙对方为谁。
那老人看到文束玉,走上一步打躬道:“文文副帮主您好!”啊,文束玉猛然想起来了,双狮镖局的郑师爷!
文束玉因为身份关系,这次来长安,心中虽然念着双狮镖局,但始终不便抽身;可是,郑师爷才五十左右的人,怎么两三年不见,竟一下老成这副样子呢?
文束玉想着,连忙上去拉起郑师爷一条手臂道:“原来是郑师爷,走,去房里坐。”
进入套房,文束玉暗示欧阳喜出去守望,然后向郑师爷问道:“大家都好吗?镖局这两年业务怎么样?”
郑师爷叹了口气道:“局子早收了”
文束玉这才自称失言,自天龙帮问事江湖,于各地成立分宫以来,哪一家镖局还敢接生意?
文束玉一时无言,郑师爷接着道:“不过,镖局虽然卸了招牌,人还一个没有散,这两年都是吃的两位局主的老本,两位局主说,当日那批镖货能够追回来,等于菩萨见怜,大伙儿就是吃一辈子也吃不完,可是,唉,这叫我们这批下人又”
是的,尽管慷慨,承受者无功受禄,心头终究不是滋味,这,也许正是这位师爷衰老的原因。
郑师爷接着又叹了口气道:“这次,两位局主和张李几位师父他们不便来,所以差小老儿来见文副帮主,要小老儿转达文副帮主”
文束玉悦容道:“郑师爷,我还叫文束玉,我们都跟以前没有两样。”
郑师爷抬头望了他一眼,眼光中不自禁流露出一片欣慰之色,顿了顿,接着道:“是的,老弟,两位局主说:他们请老弟放心,老文福墓地他已经修建了一座墓园,每逢年节,都由小老儿代您亲去烧化祭奠”
文束玉道:“谢谢”语音一便,不期然流下两颗热泪。
郑师爷又望了他一眼,低声道:“小老儿以前从未想到你老弟就是断肠箫文大侠哲嗣,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次老弟再到长安,大家都很高兴。”
文束玉拭干眼角,勉强笑了一下道:“不,郑师爷,你别骗我,如将‘高兴’改为‘伤心’,才是你们心底真正要说的话,我知道。”
郑师爷微微一怔,忙道:“老弟不可误会”
文束玉淡淡截着道:“郑师爷不妨回去这样传语大家:正如大家以前不知道我文束玉会变成今天这样,世上事,很多是无法一眼看透的。假如大家对镖行这碗饭没有吃腻,那么,就说我文束玉说,大家准备半年之后复业!”
郑师爷双目大睁,几疑耳听有误,文束玉接着加了一句道:“复业时不妨向外宣布已聘得‘剑箫书生文束玉为首座镖师’;以剑箫交叉为记之镖旗,可定制三面,师爷从这儿回去就可以着手设计了!”
郑师爷口齿翕张,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束玉起身道:“我们之间无客套可言,今天到此为止,小弟的确没有时间奉陪了,师爷请慢走,并请问候大家好。”
郑师爷向外走去,不住喃喃道:“白白准备了”
文束玉从后一笑接口道:“本来你们只须准备一句话便够了。”
郑师爷愕然转身道:“一句什么话?”
文束玉笑道:“‘小文,你不会是真的变了吧?’知道吗?就是这一句!”
郑师爷笑了,文束玉接着道:“就这样,我的师爷,别再愁眉苦脸的,您早这样笑,我也早认出您来了,小弟明年还希望您再讨个老大嫂呢!”
郑师爷去后,时辰已经不早了,文束玉吩咐两名剑手先去居易楼包订酒席,余人则接着分做三起前往。
另外,文束玉吩咐“张龙”留在栈中看守行囊马匹,其实是要“张龙”去向鬼谷子传活;这边,大致没有问题。纵然仍有部分冥顽不悟者,也必属极少数,在必要时,将不惜以快刀斩乱麻之方式除去。
三起之中,文束玉当然走在最后,出发后,文束玉又将冯子都约出一步,轻声问道:
“依子都兄看众人之中是否仍有不安人物?”
冯子都沉吟了一下道:“好像是没有了,假如说还有不尽可靠之人,当以天水分官那个谭子敬可能性较大。此人以前为武当弟子,因犯过而被逐出门墙,嗣后淤学天下,刻苦自奋,终于成就一副上好身手”
文束玉道:“子都兄怎知此人不尽可靠?小弟看他一直不都是很好么?”
冯子都点点头道:“是的,这一点也是小弟怀疑此人之处!此人生性阴鸯,喜怒不形于色,别的人小弟统统观察过了,尽管不令反戈,而不必担忧指挥不灵,唯独这位谭子敬,小弟对他可说始终莫测高深。”
冯子都顿了一下,接道:“小弟这种大胆的设想,也许会冤枉了好人,不过一粒鼠屎会环一锅粥,稍微防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文束玉点头道:“子都兄所见甚是,那么就由你跟赵镇海两位对此人予以密切监视,稍觉不对,立予格杀,时值非常,手段不能不严酷些。”
冯子都颔首受命,马上赶去前面与不定天赵镇海暗中联络。
文束玉一行所歇之客栈,本来就离居易楼不远,穿过一条横街,也就到了。果如欧阳喜所说,文束玉上楼时,楼上,曹马两名副帮主所率领之一百余人,业已先期到达。
三堂护法见到第一副帮主,全都纷纷离座起立,文束玉扬臂示意,要大家仍就原位坐下。
接着是第二副帮主曹大年和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过来跟文束玉见礼。
曹大年前为天龙堂主,马常青则系由金龙堂主擢升,两人一直都是文束玉的部属,现在虽说地位平行,彼此都是副帮主,但两人不敢忘旧,仍对文束玉恭执师生之礼。
曹马两人,文束玉知道的,武功均颇不弱,成就远在当今各派掌门人之上,而与流星拳相去甚近。
曹大年的缺点是个性懦弱,极为怕事,人很忠诚,但乏主见。
马常青则恰恰相反,年事较轻,雄心甚大,他大概是以文束玉为先例,处处表现积极,颇有贪功邀宠,希望在帮中地位扶摇直上之意。
所以,文束玉对这两人均未寄予若何期望:马常青不可能背叛,曹大年则显然没有胆量背叛!
曹大年过来说道:“文副帮主辛苦了!”
马常青接着说道:“听说文副帮主这一趟华山之行,收获并不尽如理想,究竟怎么回事’文束玉慎惕暗生。不是么?他们三路人马现在还是刚接触,华山战绩,外人无从知道,先来此楼之剑手,亦无径向曹马两人报告之理,那么,马常青这消息是哪儿听来的呢?
不过,文束玉并不对这事如何担心,因为,由这一点,也正可以看出马常青这厮一切都好,就是头脑似乎还不够灵活,这种话是随便问得的么?
文束玉一时也不去拆容它,当下皱皱眉道:“是啊,消息不知如何走漏的,本座几乎全队陷入重伏,虽说结果总算侥幸,但仍然损却六七人”
文束玉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次本座真不知如何向帮主交代才好。”
马常青脱口道:“帮主应该,咳,不至于怎么才对吧!”
他改是改过来了,终不无勉强之嫌。文束玉佯装毫无所觉,心中则在想:“喝,好小子!你小子凭了这副英俊仪表,显然已被两魔女视为本座之副选,不但在本座这边伏有内线,居然还跟上面另有交通,本座倒是小觑了你小子了!”
现在,文来五忧虑的是,除了冯子都所说的那个谭子敬而外,尚有无其他不稳分子。
马常青这厮是否就只知道他华山空劳往返这一点?知不知道赵镇海事件?以及这两天他对众剑手的笼络情形?
是的,三队会师之后,形势很复杂,也很危险,不过,这里面也有一项好处,就是他将可以藉此考验众剑手之向背程度!
当下,文束玉声色不动,信口敷衍了一阵,随即吩咐入座开席。
三队人数约在二百人左右,席位之排列,近乎像一个大品字。文束玉一队是品字上面的一“口”;曹、马两队则是下面左右两“口”惟因曹、马两队人数较众,分开的两口则又团聚有如一朵梅花!文束玉坐在“品”字的顶尖上,曹、马两人则坐在两朵梅花的花心中。
这样三队互不混杂,各有其领导中心,合起来是一整体,如遇意外之变,则随时可由“-”化作“三”由“三”化作“儿’等分成临时的小个体。
不一会,酒来了,莱也来了,文束玉以第一副帮主身份先敬全体帮徒一杯,后各席分别传壶欢叙。
目下这两百多人中,也许有人是在全心全意的吃喝,不过,也有部分一开始便“食不甘味”;文束玉便是其中的一个!
文束五提起全副精神,他应酬着,目光四下闪动,表面看去神态自若实则已将全场情况尽收眼底。
使文束玉安心的是,直到第五道菜上完,楼厅中均无异样发生。
不过,好景不长,当第六道热炒端上,事情似乎渐渐在开始变化了。
首发其端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来自天水分官的谭子敬!谭子敬持杯起立,先向文束玉举杯道:“卑座恭敬文副帮主一杯!”
文束玉点点头道:“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喝,坐下来喝!”
文束玉说着,举杯一吸而尽。
那位谭子敬干完一杯酒,人却没有立即坐下,他一面伸手去抓酒壶,一面自语般喃喃说道:“让我们也去分敬曹、马两位副座一杯”
文束玉点点头道:“是的,你们早该过去了!”
文束玉说着,分别朝冯子都和赵镇海两人眼色一使,冯、赵两人负有监视使命,席位原就选在谭子敬两侧,这时双双离座起身,冯子都道:“走,老谭,咱们一起过去。”
谭子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顿呈逡巡不前之意。
赵镇海不由分说伸手一拉道:“对,老谭,咱们去灌他们那些龟儿子去!”
谭子敬似对这位黄山分官的天龙护法颇具戒惧,当下不敢过分违拂,只好勉强笑了笑道:“小弟本意想去敬一杯,看到两位也要去,勇气就没有了。”
赵镇海倚醉卖醉,眼皮一翻道:“此话怎说?”
谭子敬干咳着道:“不敢高攀呀!两位酒量如海,万一对起阵仗来,小弟夹在里面,试问是陪好还是不陪好?”
冯子都边走边接道:“那么你谭兄就单敬曹马两位副座好了,那些酒量好的弟兄,不妨交由小弟和镇海兄来对付。”
谭子敬眉宇间喜色微露,连忙道谢道:“感激不尽”
冯、赵两人趁机交换了一道眼色,彼此颔首会意。
三人先到第二副帮主曹大年那一席,彼此虚应故事,笑闹一阵之后,随即又向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这一席走来。
冯子都抢着向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说道:“先由我们谭兄敬马副座一杯,卑座跟赵兄等一等再陪副座喝个痛快!”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含笑连声道:“好,好”接着,冯、赵两人分别猎取对象,一人找上一名天天护法,开始缠搭起来。
这似乎是喝酒人的通病,平常时候,为了谋一醉,不惜当掉老婆的裤子,好像喝不到酒,今晚将无法挨到明天一般。可是,一到正式酒席上,有的是酒,却又诸般扭捏起来。不是自谦“酒量有限”就是推称“昨天还在闹肚子”或者“感冒刚好”之类的“毛病”似乎酒比药还难喝。
这种情形连冯子都、赵镇海都不例外,谭子敬自然不能“免俗”
所以就在冯赵两人跟两名天天护法“研究”“怎么个喝法”时,同一席上,那位谭子敬也正在跟那位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为“我的杯子大”“你的杯子小”而“争执”不休。
冯赵两人眼角闪溜,各于心底冷笑不置。
终于,谭子敬和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这边先行获得合理解决,解决方式是由谭子敬想出来的。
他嚷着道:“副座既云杯子比卑座的大,那么,咱们就将两个杯子对调一下怎么样?”
同席众护法纷纷鼓掌道:“公平!公平!”
第三副帮主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在酒席上,谭子敬刻下这种提议,可说是属于最最“理直气壮”的一型。“你的杯子大么?那就换呀!”
如果不肯换,那岂不成了自打嘴巴?
所以,那位第三副帮主这时只好苦笑道:“杯子确是本座的大,你如果一定要讨苦吃,本座还有什么话说?”
谭子敬掳袖嚷道:“那不管”
就在谭子敬左手送出自己的杯子,同时伸出右手,想去拿第三副帮主马常青那只杯子的一刹那,冯子都突然出声喝道:“谭兄且慢!”
谭子敬闻言一愣,变脸转身道:“冯兄这算什么意思?”
冯子都不慌不忙,正容道:“不是小弟说你,谭兄,敬副座的酒这种敬法,叫大家兄弟看在眼里,在体统上,谭兄难道就不觉得太过分了一点么?”
谭子敬脸色一缓,忙道:“冯兄教训的是”
不定天赵镇海突然破口骂道:“奶奶的,这就叫丢人!”
话发同时,伸手闪电一抄,一把将谭子敬左手那只正想递去第三副帮主的酒杯抢来手中,口里接着叫道:“奶奶的,你嫌杯子大,老子代你干掉就是了!”
谭子敬大惊失色,口喝一声:“姓赵的,你”
可是,一个有意,一个无心,等他惊喝出口,酒杯已落不定天赵镇海之手!
谭子敬心虚情急之下,牙一咬,双目凶光迸射,大有立即扑上夺取之意。就在这时,脸色发青的第三副帮主马常青,突然发出重重一咳;谭子敬蓦地警觉,神情微怔,迅即回复常态。
原来不定天抢过杯子,并无异常行动,他像真的为了看不顺眼,想将这杯酒代喝了一般,这时脖子一仰,咕哈咕嗜,果将八分满的一大杯酒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谭子敬见了,不禁暗道一声惭愧。那位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也似乎深深松出一口大气。
不定天赵镇海将酒干了,正待将空杯放回桌面时,冷面播岳冯子都忽然伸手一拦道:
“赵兄慢点!”
不定天赵镇海手一缩,扭脸愕然道:“干啥?”
冯子都转向文束玉那一席,眼色一飞,大声道:“今天这儿酒席是谁来订的?”
文束玉席上一名剑手起身应道:“是小弟!”
冯子都点头道:“宋兄过来一下。”
文束王心中已然有数,忙向史毕梧传音吩咐道:“史兄跟过去!”
史毕梧接着扬臂道:“还有小弟!”
冯子都又点了一下头道:“那么史兄也请过来一下。”
宋、史两剑手快步应声而至。谭子敬见不定天将酒杯朝下按在桌面下,心头稍宽,不过,他对冷面潘岳冯子都忽然查究办理酒席之人,显然甚感迷惑。他觑便朝第三副帮主马常青溜去一眼,后者微微摆头,意思似说,刚才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沉住一点气!
宋、史两人走来后,那名来姓剑手问道:“冯兄有何事相召?”
冯子都突然伸手将不定天压着的那酒杯向上一翻,沉脸道:“你们看,杯子都没擦干净咦,一张条子,故意黏上去的?”
谭子敬知道东窗事发,将绝无生理,因此迫得只有挺而走险,当下一声大喝,深手便向冯子都手上那张条子一把抢去。
不定天赵镇海冷冷喝道:“站回去!”
单掌斜斜一格,其利如刀,其疾逾电,口中话完,谭子敬一只在腕也跟着齐肘而断!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脸色异常难看,身躯刚刚动得一动,忽然瞥及宋、史、赵三人正面对自己,露出一副虎视眈眈之态,深知妄举无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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