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都一定会有女人在家里等着她们的男人。
等她们在外面辛苦了一天的男人回来,等他回家后,好语温存一番,或是大吵一番。
家,并不一定都是温暖的。
但是,尽管如此,家总是家,一个男人在外面无论玩得多痛快,但总是有兴尽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会想到一个地方,也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家。
淡淡的灯光,柔和得像一片黄绸,房间里充满了宁静和温暖。
如意嫂在灯光下纳鞋底。
她也在等一个男人。
她过去没有纳过鞋底,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等候过一个男人。
她过去只晓得追求财富。
因为她一直以为,无论男人或女人,只要拥有大笔财富,便不难获得幸福的生活。
现在她才知道她错了。
原来金钱并不能买每一样东西,有很多东西原来并不需要以金钱去换取幸福便是其中一种。
不过,她并不后悔。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难免多多少少要犯一些错误,错误有时固然会带来灾祸,但有时错误也会带来幸运。
如果她过去不是那样的热中于追求财富,她会认识现在的这个男人?
她会像现在这样幸福?
她很满足于目前的生活。她不需要任何名分,她也不冀望现在这个男人永远对她爱心不渝。
她知道一个女人如果有这种想法,那只是自己欺骗自己,为自己带来无谓的烦恼。
誓言只能为感官带来一时的快意,绝不能保证什么。
这世上并不是没有白头夫妻,但白头夫妻数十年的美满岁月,绝不是受誓言约束的结果。
爱像一朵花。
一朵花无论多么美丽,也有凋谢的时候。
她不梦想这朵花永不凋谢。
她只希望这朵花开得久些!
房门轻轻推开,她等的男人回来了。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同时以针尖指指桌子,桌子上有菜有酒。
酒菜已经冷了。
她没有把酒菜拿去重热一遍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他不在乎,她甚至没有披衣下床陪他一起吃喝,他们之间已无须这些客套。
申无害坐下来,抓起酒壶,一个人自斟,隔了一会,他才回过头去笑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刚才去了哪里?”
如意嫂头也没抬,淡淡地道:“我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
申无害道:“你已经知道了?”
如意嫂道:“我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去的那个人是谁而已。”
申无害道:“你听说过大烟杆子蔡火阳这个人没有?”
如意嫂道:“当然听过。”
她望着他,又道:“这姓蔡的,是不是你名单上最后的一个?”
申无害道:“不是。”
如意嫂皱起眉头,像自语似的,垂下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这种生活,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申无害笑笑道:“到我被别人杀死的时候。”
如意嫂望着手上的鞋底,没有开口,像是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申无害喝了口酒,笑道:“是不是这句话听起来很不舒服?”
如意嫂忽然抬头道:“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谢不该说。”
申无害道:“什么话?”
如意嫂没有马上回答,隔了好一阵子,才道:“我没有办法阻止你完成你的心愿,我只希望你最好能早日脱离这个什么万应教的组织。”
申无害道:“为什么?”
如意嫂思索着道:“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我只是觉得你跟这批人混下去,早晚说不定会混出麻烦来。”
申无害点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只是”
如意嫂道:“只是怎样?”
申无害正待回答,忽然神色一动,微笑着道:“我们谈点别的好不好?你为什么老是要谈这些不该你们女人谈的话?”
如意嫂的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她忽然脸上变色,并不是因为申无害这两句话伤了她的自尊心,而是因为她已觉察到申无害突然改变语气的原因。
申无害放下酒壶,过去闩上房门,然后打着阿欠,向床前走去。
如意嫂悄声道:“外面有人偷听?”
申无害点头道:“是的,不过已经走了。”
如意嫂说道:“你为什么不追出去看看?”
申无害道:“追不上。”
如意嫂道:“来人轻功很高?”
申无害道:“至少不比我差。”
如意嫂道:“我们刚才说的话,有没有全被对方听去?”
申无害笑笑道:“就是被听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如意嫂道:“你想偷听的这个家伙,会不会是你们自己人?”
申无害道:“难说。”
如意嫂露出优愁之色道:“如果他们晓得你杀了姓蔡的,便不难猜出你的真正身份,你不怕他们设法算计你?”
申无害微笑道:“他们为什么要算计我?为了一个已经离开人世的雇主?”
如意嫂回味着这两句话,慢慢地点了点头,如同放下一颗心似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申无害缓缓接着道:“如果我的猜测不错,这显然是他们迟早要做的一件事,我只不过是为他们提前代劳而已!”
如意嫂想了片刻,又皱起眉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最好能早日脱离这个组织。”
申无害坐在床沿上,默默地望着那对宫灯,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如意嫂道:“什么事?”
申无害道:“这些年来,你们姐妹两个是不是一直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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