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近百年来的物质文明,不论是其积蓄的规模还是创造出来的数量,都是几千年来人类发展过程中难以遇到的,甚至一年的财富足以抵上几十年或上百年的财富总和;一些现代的大型企业或跨国型集团,一年所创造出的财富之和,超出几个大的王朝物质财富的总和,因此物质财富对人类的发展功不可没。
然而,财富的弊端和病态性便逐渐显现出来。巨大的物质财富隔离在人类的肉体与灵魂之间,成为人类感情世界中一道无法逾越的堤坝,在生命之河的两岸人类独立而独寂地分离着自己,是金钱、是财富、是权力还是爱情、不是感情、还是亲情,始终成为人类必须选择的主题;物质文明越来越多地让人类在自身文明的进化过程中,以规范的语言、固定的心态和习惯性的行为,衰渐着饱满而原生的自己、堕落着传承许久的某些文化信息和人类品质的高贵。期间,人类在不断地丧失着自己精神的天堂,包括曾经拥有的那份快乐、那份精神的独立、那份人格的尊严,甚至包括人类追求的爱情。
人被自己背负着的沉重物质拖累着,渐渐地失去了物质的快乐。在吃力负重的过程里,终于发现,原来我们越来越远离生命的初衷,越来越远离我们出发时所确定的最始目标。
因而,人的物质需要越简单,人的精神就越能接近自己、临近自由的门槛。
1845年春天,普通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然而,就是这一年,却让世界文学和思想史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28岁的美国作家梭罗肩扛着一把斧头,来到了瓦尔登湖,简单的生活、稀有的物质和深入的思想,在独立的思索之中,落笔写下了著名的瓦尔登湖一书。
梭罗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我们:财富大多是身外之物,是对个人自由的一种拖累与妨碍,欲保留自由之身,就要最大限度地远离物质诱惑。“多余的财富只能够买多余的东西,人的灵魂必需的东西,是不需要花钱买的”
当我们进入一个超速发展的时代,有了基本的生存前提,有了一定的财富积累之后,反过身来你会发现,我们追求的东西不是物质的充裕,也不是物质文明的全部内容。深究之下,人类追求的快乐,其实仍旧来自于贫困时代中精神的快乐。
精神的贫乏和思想的饥渴,使人类更多的追问生存的本质是什么。尽管结果诸多,但有一条是人人都承认并得到肯定的,那就是幸福的目标,幸福是人的权利,是人生而享受的内容,幸福是人追求精神的权力。
当代的生活之中,老人们在经历过沧桑之后,常常这样告诉我们:家有百万,一日不过三餐之食;广厦万间,一床不过三尺之长。剩余的事情,都是费心尽力去守着运河看着的东西。其实,他们看透的正是生命的本质和生活的重重迷雾,最终给我们留下的一笔无形的财富。
再看看我们身边的人们,当官的、有钱的、美妻的、洋楼的、轿车的,守着这些种类繁多的东西,背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防备着来来往往的目光,提防着身边的各类人群,累是心有余悸,终不免还是在一个疏忽之后被人掠去,买来的官位被收回、贪污受贿的终被人发现、美妻娇妾人无踪影、洋楼轿车充公抵债,家人四散而去,最终自己却身陷囹圄无人问津。到头来心惊胆战、却没有一个穷光蛋活得自在自由、活得能够仰望星空。
佛教让人类在敬畏上天的同时,也要遵守诸多的清规戒律,就是佛教的创始者清晰地看透了物质与精神之间的平衡,如果过重地强调了其中的某一边重量,那就会让另一个在失衡中失落。
欲望是人类永无休止追求物质的动力,也是历史永远向上进步的原始力量。人对金钱、权力和地位等具有一定的欲望,这是非常正常又自然的,但是,追求的目标确定及拥有的程度上,一定要学会节制欲望,或者把学会欲望的力量转移到追求精神性方面,如对智慧、真理、慈善、人格、品德等等的追求与完善。苏格拉底逛完商店后,没有像常人那样去感叹物质太多、自己挣钱太少,而是感到非常满足:“原来,我不需要的东西这么多呀。”这才是哲学家独特的眼光。
在满足生存需要的前提下,在符合基本的生活保障下,人们对物质的诱惑越少,对物质的抗体越强,就能避免物质的病态侵害,在健康的心态之下,越加无限地接近自己的精神与灵魂。
苏格拉底曾经说过:“我们的需要越少,我们就越近似神。”无欲无望的神我们是做不了,但是寻找一个完整的自己,我们还是能够做到的。
其实,越少对物质的依赖,可能越能找到失去很久的自己。
二〇〇九年五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