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看哈巴河

    　　当我说起这句话时，周围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我觉得自己的话引起了他们注意，非常得意。其实，我也真的想去看看那条边境的河流，最重要的是我想找找一个我一直想认识的网友。许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可能找到这个网络上时时潜水的家伙，可我觉得把找他当成一件任务时，就有了一种压力和责任感。

    哈巴河是额尔齐斯河在中国的最后一截了。说到它时，那北湾边防哨所后宽阔的水面上，平静我月光让我再次泛起一片从未有过的柔情和温暖。记得几年前去的时候是五月初的月圆之夜，我的朋友开了一辆奔驰车去的，本来五个人的座位，却坐了让你猜不出来的人数，你想猜猜吗？9人，大大小小9个人，幸亏当时哈巴河的公安交通对好车盘查的不算太严格，否则，一旦查了，定会让他增加出许多的感叹和麻烦来，也会让我们不得不去找在政府或公安里的朋友了。

    那天，把女人和孩子放在哈巴河县城的宾馆里，让她们坐在电视机的连续剧前，慢慢消化着加依拉玛乡的大盘土鸡的滋味时，我们四个男人却坐在底盘不高的车子，乘着水银一样的夜色，昼夜奔袭着北湾。幸福是我的小朋友，他曾经认识那个边防连队的连长，替我们联系妥当后就睡了下去。因此，当我们一路高唱着军歌、欣赏着远方的雪山，顺着弯曲的河床，在悄无一人的马路上奔驰着，马不停蹄到了哨所大门前的时候，已是子夜时分。

    值班的战士通知了连长，连长把我们领进了营房的大院里。此时，夜色如水一样漫无边际，习习小风吹指着我们的面庞，宁静的营房早已熄灭了灯光，只有细细长长的各种影子排列着迎接了我们的到来。

    穿过营房，到了河面。

    此时的河面，早已平静如一位中年的男人，雄壮而气势地坐等着我们的到来。闪亮的月光在水面上如一片片细碎的银片，隐约地弹奏着轻如气息的音乐；那是边陲男人才能听懂的节拍，也是能听懂雄性旋律的男人才欣赏的音乐。

    从布尔津和阿尔泰山南坡流出的水，到了此地，早已结束了奔腾不息、宕荡起伏的年龄，已形成了三江合汇之态，坦坦荡荡，宽阔平坦。此时，正以额尔齐斯河的身份，悄无声响地流向国外，流向地球的北方，流向横无际涯的北冰洋，这种壮阔的气势、这种宏大的场面，这种男性的气息，是任何内地人所无法理解和感受到的，才是正直雄性生命的外现。

    男人的河，这是我要去看哈巴河的真正理由。

    河流边的树枝影子疏影摇动、斑珀陆离，如同一条条伸向河面水流中的胡须或长发。那些涌动着暗流的水流，以勇士赴死赴难的姿态，冲涮着两岸边上油黑的泥土，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势不可挡，体现或完成着一种男人才有的坚硬决心和粗糙完满。

    此时的河水，仍旧以粗砺的肌骨，带着阿尔泰山冰雪的清凉气息。这些夹杂着金银铜铁等金属的水流，夹杂着着断枝断树和杂物的水流，在最为边境的西北地区，勇猛地冲击着肥沃的中国大地。冲撞、撞击、猛烈、刚劲、决死，这突然之间，觉得这些词汇全部都可以用到这条河流的身上，用在表达和体现这条河流穿越戈壁沙滩、冲过死亡狭窄和落势河段上的完美无瑕的性格塑造中。

    这就是中国式的哈巴河。这就是我一直想着、一直感受中的哈巴河。

    此时的军营在我们的身后，静静地守候着月光，守候着远离北京的安定，守卫着中国最边远的一片大地。此时的我，伫立于河流的一面，以目光的敬穆举行着男人对男人的敬礼，以心灵和心灵的对语，感受着哈巴河的庄重与大智。

    城市生活的细节化和顺从于俗世的人为因素，早以让我们在反复重复的生存中，彻底放弃了追求生命本质的能力。我们的孩子在城市的柔软之中，忘记了粗糙的坚硬，忘记了血液的咸味，甚至于失去了对血性的激情和奋不顾身。

    甘为人犬，心如死灰，毫无刚性与破碎的快感，这些令人沮丧的灰色品质，令我们不禁扪心自问：勇敢、死亡或冲撞，这些令人决死的精神何在？也许，这些让我们遗忘许久的内容，可能这才是人类失去的最为可贵的精神所在。

    我看到的这条野性的河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在一条流出边境的野河边，我明白了一些，却又无法彻底明白过来。

    月光如洗，我的眼前如梦一般，流着我心灵里朋友般的哈巴河。我完全忘记了那位网友，就是这个家伙在那首诗歌中，用红色的文字掀起了我的记忆，不过，得感谢他，是他让我有激情回到这里，趁着月光的夜色，跳动地诗歌一样的大地上，重新看望着他诗歌的英雄，我遗忘已久的朋友。

    也许这个时候，我才朦胧之间有了一丝温暖的水流，顺着心灵的脸庞流动着。

    我在看我的哈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