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不是云

    早在上中学时，就非常喜欢舒婷的诗，特别是致橡树和神女峰。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曾把它抄在笔记本里，并画了漂亮的装饰图画，夹进了几片火红的红叶，心情好时还朗诵一番，但那时不懂爱情，所以只是自我欣赏，没有胆子抄给女同桌。

    “沿着江岸，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正煽动新的背叛。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这是神女峰景区第一眼能看到的广告牌。

    在一个雾气昭昭的清晨，包乘了一艘小机动船，在湿冷的空气和柴油的烟雾里，嗒嗒地犁开墨绿色的江水，从巫山码头一路顺流走进峻险的三峡，走近展览了千年的神女，身后留下一道翻腾的水花和一片荡漾开去的遐想。

    船老大漠然的把着舵，黝黑的脸笼在卷烟和雾霭里，眼中已没有风景，只有机械的往复和生活的琐事。我们兴奋地站在船舱的前面，探头出去，举起手中的相机一阵的“强取豪夺”生怕漏下一段风景，留下一份遗憾。船老大不时用当地话提醒不要站到外面甲板上去，怕是不安全，其实最主要的是怕水上稽查，这船是不能载客的！

    不时有大船顺水或逆流驶过身边，荡起的波浪使小船左右大幅的摆动，远处的山峰也晃动起来，两岸的崖壁似乎一起向江中挤压下来，心脏在恐惧中悬起，大家一言不发。

    橘红色温润的太阳慢慢爬上山峰，勾勒出山的棱角。晨雾徐徐蒸腾起来，笼在峰尖，绕在山腰，流荡着，变幻着，随心所欲地游走，把诺大的山峦嬉戏于无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云是巫山的凤景，云是巫山的神话，云是巫山的灵魂！

    一小时后，登上了期盼中的神女峰景区码头。陡峭的山路隐在层层的红叶与黄叶中，一路攀登，一路不断地回身张望，看那蜿蜒的一江碧水，期待有白色的船只翻出欢乐的水花，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神女峰又名望霞峰，其传说大致有三个，一个是神女瑶姬下凡帮助大禹治水的传说，一个是宋玉神女赋中楚襄王与神女幽会的传说，另一个是民间女子不畏强暴，舍生求贞，感动上天，化石现身，与家人遥望相聚的传说。关于第二个传说，民间又补充了神女日夜凝望怀王，日久化为石柱，成了万人景仰的偶像的内容，成了不嫁二男、贞节重于生命的文化标本。舒婷的诗正是由此而感而发的，打破禁锢于心灵的枷锁，释放人性的自由，这也正是诗人的性格。但在心底的深处，我还是更能接受神女治水、济世救人的传说。

    一群鸟鸣叫着穿过山谷，叫声幽远悠长，翅膀煽动起团团云雾，打了一个旋，窝到一丛树梢喧闹着。在一个平坦的山坳，红砖铺就的路没有了，往上是丛林中的山路。这是否就是神女瑶姬向大禹传授黄绫宝卷的授书台？“团团青云，霏霏细雨，游龙、彩凤、白鹤飞翔于山峦峡谷之间”在飘动的裙裾下，英雄接过淑女的宝卷，在涓涓细语中，山开水畅。

    在这里可以遥望立身于峰顶的神女。大多数人走到这里也就不再往上走了，三三两两的簇拥在一起或是喝水，或是吃东西。几个貌似工作人员的当地老翁围在一起抽烟，随着烟雾，不时愤愤的传来带有感情色彩的当地脏话，大意是说政府花了几百万元就修了这条红砖路，还修不到主峰，苍老的皱纹里，隐着愤怒和无奈。浑浊的眼角闪动着一丝期待，期待瑶姬的再次现身

    还是不要走近吧，远远地遥望着山巅的那个“心已变成石头”的女人，品味着那个嚼了千年的故事，一丝凄凉袭上心头。一段传诵，把千年的情感永远地定格在风雨侵蚀中的石头上，沉重的让人透不过起来。

    雷峰塔不是倒掉了吗？有一天，神女也会轰然一声倒下，倒在爱人的肩头，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积压的情感火山一样爆发出来，纷飞的泪汇入江中，把那片平湖翻腾成爱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