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豪华气派的客厅有一种震慑感,巨大的空间,深沉的色调,盼盼一走进来便感不自在,感觉不到在卓府所能感受的温暖舒适。
巨型的黑色皮沙发占了几乎四分之一的空间,家具和摆饰很多,如那架黑色钢琴,和两边厅角各搁置一只半人高的中国彩绘瓷瓶;还有个柜子,里面摆着瓷器和艺术品;墙上挂满了字画;最显眼的地方有个架子,放着主人精心收集的水晶饰品;大小两式茶几上铺有美丽的缀锦,搭配地上的大块手织地毯,突显尊贵气派。
当秦雨晨春风满面、得意洋洋的拉着金盼盼的小手,半跑半跳的进入大厅,兴奋的大喊:“妈,我把盼盼带回来了,她答应跟我订婚了。”
何玉姬正在和人通电话,颇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抬起头,显然她觉得这通电话比看盼盼一眼重要多了。假使盼盼是害羞内向的,这种态度就足以令她手足失措。
盼盼坐下来,头抬得老高,刚好与身量高大的何玉姬平视,她觉得她是一位美丽高贵的女强人,一句话或一个手势均含有力、含有威严,也因此少了女性的柔和与娇美。
何玉姬的额和颧骨都很高,眼神炯亮有光,男性化的高鼻梁,嘴唇丰软,年轻时想必曾凭这一张红唇迷倒众生。
佣人送上茶点时,雨晨殷勤招呼,使盼盼感觉好窝心,暂时的不自在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瞧瞧雨晨,高兴得意得几乎忘形,她怎么还能怀疑他的爱呢?看看雨晨,比她更紧张更期待的样子,她怎么狠得下心要他苦等?
至于何夫人的反应,盼盼也不担心,雨晨说他很容易在大学找到一份教职,而且他还写文章,足以自立自足,盼盼并不奢望飞上枝头,过这种富贵生活,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何玉姬终于抬头看了盼盼一眼,眼睛顿亮了起来,笑得十分和蔼,但盼盼却感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是冰冷的,她要自己别多心,给雨晨的母亲一个更大的笑容。
“噢!是金盼盼小姐,我是雨晨的母亲,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坐过来一点,我们好好谈一谈。”何玉姬笑着说。
盼盼移动位置,何玉姬很精细的打量她。
“果然漂亮,比起她毫不逊色。”何玉姬怀念的说。
雨晨难得在母亲面前如此自在。
“她是谁?”
“我的高中同学,”何玉姬叹息般地说:“她美得让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想将她追到手,有的人只敢想不敢行动,有自认条件相当的,便争得你死我活。她脸蛋很美、表情天真,弱不禁风的样子教人舍不得骂她一句,人人宠她、爱她,连同是女人的我也愿意尽我的能力去保护她。因为她的美让女人无法嫉妒。可是很奇怪,追她的人很多,她却从不跟任何一个男孩走得太近,我问她为什么,她回答我:‘我不能爱,我害怕使人伤心。’我不明白,只能说她还小,无法抉择,直到有一天。她死了,突然的死”
雨晨惊讶地看着今天母亲那副陌生无助的模样,她很少提她年轻时候的事,若提起也只限于认识秦金田之后如何奋发努力,雨晨每回听丁,必感坐立难安,一连几天不敢迎视母亲的目光。
妈可是真心喜欢盼盼?雨晨感觉良心上好过一点。
盼盼倒听出兴趣,追问:“怎么会死了呢?”
何玉姬盯着她看了好几秒钟。“她得了一种血液病,二十岁便去世了。”
“所以她不敢交男朋友,怕惹人伤心,真是个好女孩。”盼盼十分感动“当时你一定很伤心,失去了一位好朋友。”
“是的,一开始我很伤心。”
盼盼默然。人那能伤心一辈子!
“妈,”雨晨的声音有些浓浊。“盼盼第一次来,你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也没什么,只因她使我想起有那么一个朋友。”
“伯母太过奖了,我只是很普通的女孩,也从来没有一大堆追求者。”盼盼以坦白的眼神笑视何玉姬。
雨晨急切的说:“妈,盼盼答应跟我订婚,你快帮我们挑个好日子,我实在没耐性再拖下去了。”
何玉姬问盼盼:“你真心真意要和雨晨厮守终身?”
盼盼羞涩的轻点一下头。
“他有许多缺点,你也一并包容?”
“妈!”雨晨不满。他愈来愈不了解母亲了。
何玉姬不理他。
“盼盼小姐,结婚可是大事,你想清楚了吗?”
“我不后悔。”盼盼和雨晨相视一笑,两颗心同时跳跃起来,一颗兴奋地跳着,一颗沉重地鼓动。
何玉姬锐眼望尽一切,欢快的笑了几声。
“太好了,我相信你是真爱上雨晨了。”
“是啊!”盼盼回以最自然而又天真的口吻。
中午在秦家用饭,何玉姬待她十分亲切,三人共餐仿佛二代同堂相聚,盼盼自是喜在心底,怎么也掩饰不了。
饭后雨晨带她游遍秦园里的花草鸟卉、假山流水,一时口若悬河畅谈抱负,一时低语温柔互诉衷情,真个情也悠悠,意也悠悠,只羡鸳鸯不羡仙,沐浴在爱河里的盼盼只觉得心满意足,再也不作他想,一心一念都只放在雨晨身上。
“你妈妈人真好,这么快就接受了我。”
她幸福无邪的话气使雨晨没来由地心颤了一下。
“她她平常比较严厉,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喜欢你。”
“因为我长得讨人喜欢啊!”盼盼开怀的说。
这真是圆满的结局,她想:作梦也想不到自己有这样的好运,爱情顺利,对方又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家世显赫,未来的婆婆、小泵又不难相处,还有比这更好的好事吗?
太多的幸福使盼盼发出满足的叹息。
回舅舅家正欲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孙法恭却不在,只在板上留言卓彧住院,要她也赶来。
盼盼进房拿了一包东西又赶紧出门,招了计程车,说出地名,不由忆起卓允笙那张怒容,两只眼睛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思之令人心悸,一时进退不得。
我我干嘛在乎他,每次都是他先不对。
盼盼抬头挺胸走进医院,问了服务台,直接上了七八号房。
一屋子的人,病房里满是鲜花礼物,人人争着说话却都自制的压低声音。盼盼站在众人之后,瞧见舅舅和卓允笙、罗婉心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紧闭双唇,与周圈的人形成强烈的对比。卓彧则背靠床架坐卧,臭着一张脸。
罗婉心站起来说:“公司的同仁请回吧!老爷只是例行的身体检查,没有事的。请回吧!谢谢各位!我们有亲戚来访,不便再招待你们。”
客人渐渐散去。
罗婉心笑着招盼盼走近。“看见你来,非赶他们走不可,不然根本没法子说话。”
盼盼从袋子拿出一个拚花图案的靠垫,淡绿的竹彩,非常适合卓彧。
“伯伯,希望这能使您舒服一点。”
“特地为我做的吗?哈哈,太好了。”
卓彧马上笑开脸,拍拍垫子,将它安在背后,一脸舒服的表情使盼盼觉得一番辛苦没白费。
“伯伯,您真的只是身体检查吗?”
“还没抱孙子以前,说什么我也不能倒下去。”
盼盼禁不住瞟了允笙笑一眼,他一脸的阴晴不定。
这时候,一名少年推门进来,帅气的旧牛仔装和他飞乱的头发、略酷的脸庞非常相配,盼盼直觉他就是卓家的么儿卓玉树了。
“嗨!爸、妈,哦!大哥也在。”卓玉树拘谨起来。
盼盼趁此告辞。
卓彧说:“公司的事你多用心,允笙,替我送送盼盼。”
“不用啦!”盼盼向舅舅使个眼色:“阿舅,您不要一起走吗?”
卓彧说:“法恭,我还有事交代,你且慢走。”
“好。”孙法恭强抑想暴笑的冲动。
盼盼睇了允笙一眼,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两人前脚才跨出房门,后脚还没走哪,少年玉树便等不及吹起口哨:“不得了!老哥这女朋友长得真是一把正,他以前那些女人全加起来也没她好看。”
允笙脸上掠过一阵莞尔的神色,可是她并没有看他,在证实了雨晨真心爱恋她的今天,那会将这些闲言闲话放在心上。
“我恨高兴你办到了。”她大方的说。
“办到什么?”
“把你弟弟找回来。”
允笙撇撇嘴。“他混不下去自然会回来。”
卓允笙口气十分冷漠,盼盼根本谈不下去了,显然他很缺乏友爱,希望她的雨晨不致如此。
她招辆计程车。
“不让我送你吗?”允笙粗声粗气地问。
“不,你老是不客气。”
“不客气?”
允笙表情暧昧的望着她,整齐的黛眉,星子般的明眸,细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玫瑰花瓣似的小嘴上,良久不肯移开,像有无穷的回味一般。盼盼感到脸颊泛起一阵红潮,没来由的羞怯令她别开了视线。她真恨这种感觉,他总是能教她红霞扑面,心如擂鼓,全身躁热几乎无力,更恨他总也不肯放过。
他佯装惊讶的问道:“你发烧吗?脸红红的。”
盼盼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故意的,报复我上次那样气他。一时真把卓允半恨得牙痒痒的。
车子来了,又给允笙挥走。
“你──”
“家父令出如山,你忍心使病中的老人担忧?”
允笙打开轿车门,手一挥,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盼盼面容一缓。“担忧什么?”侧身入座,奇怪自己老是被他带着团团转。
“遇上害群之马的司机,失财又失身。”允笙开车上路,嘴也不闲着。
“是这样吗?下次我会提醒老伯,我跟他儿子在一起才真的有危险。”
允笙讶然地瞪她一眼。“在你无情的拒绝我之后,你以为我还会对你有兴趣吗?小姐,你美则美矣,却有一颗愚昧的心,别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我没有义务坐在这里听你说大话侮辱我,停车!我要下去!”
她看他的脸色很坏,但觉自己的心也随之一沉,预感今天将难以善了。
“我总得讨回一点,让你也尝尝被人利嘴所伤的滋味。”
“你别恶人先告状吧!那一次不是你无礼在先?”
允笙柔和的嘴角叛逆十足地抿了起来。
“我有心弥补,但你老泼我冷水,我有再多的耐性也被你磨光了。”
“如果我不爱你却又给你机会,那才叫残忍。”盼盼不胜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愁没有女人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我不要别的女人。”
允笙冷硬的面容显得狠酷异常,盼盼无法再说什么,过不多时,她发现车子正往秦雨晨家方向而去。
“你做什么?你要载我去那里?”盼盼气恼地骂着自己,可恶!又上当了!
“你不是爱秦雨晨吗?我就成全你。”
允笙的眼睛怒得发亮,声音里没有一点爱意“成全”两字由他嘴里吐出来,仿佛谊咒一般地骇人。盼盼混合了恐惧和愤怒的神色,允笙若瞧见了,当会心软、瑟缩,但他不要再看她,只恐看了一眼,就会改变主意。
“我绝不允许你糟蹋自己,去爱上那种人!”
精雕的两扇大铁门前,允笙放盼盼下车,自己跟着也走出来松松筋骨,左看右看的打量这一座宅院,啧啧有声。
“这般府第,傻子才舍得抛弃,还敢大言不惭的夸口自己足以自立,秦雨晨一向聪明得很!”
“你究竟想做什么?”盼盼不想给人撞见他俩在一起。
“我在想,秦雨晨跟你交往,不晓得从他母亲那里得了多少好处?”
“你不要信口雌黄!”
“他带你上过高级餐厅没有?他没工作那来的钱?”
“你眼睛里除了钱,还看见什么?”她几乎是破口大骂:“你这睁眼瞎子兼势利鬼,你看见我们之间的真情了吗?”
“好了,你别生气。”允笙摇摇手,换个口气说:“我再问一个问题就走。”
盼盼头一扭,不理他。
允笙扳正她的脸,望进她眼睛里“他亲过你没有?”
盼盼愤怒的抿紧了嘴。
“你不说,那我只有勉为其难再试一次。”
两个人的眼睛很快扭在一起,互相瞪视了一会儿,然后他微微笑了笑,低头欲亲,盼盼忙叫:“没有,没有,他很尊敬我。”真恨自己偏偏在这紧要当口生气不起来,该死的卓允笙!为什么就喜欢欺负我?
允笙哼了一哼,他的声音带着挖苦的味道:“果然君子,希望继续保持下去。”
飞速在她脸颊上亲吻一下,有如蜻蜓点水,或像外国人的吻颊礼,不带任何亲密成分,盼盼反觉若有所失,目送他坐进车里,驶远,终是摸不透这人的心思。
他到底怎么了?一忽儿冷淡,一忽儿亲切。把我载到这里来果真是一番好意吗?
头一抬,正瞧见对着大门庭院的二楼窗口上有个人影,盼盼心中悸动:是谁?看到什么了?
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被允笙亲过的地方,心想不会这么巧吧!盼盼按了门铃,心跳快起来,有着一丝丝的不安。
被请进屋里,佣人说:“少爷在他的书房。夫人吩咐过,小姐来这里一切可以自便。”
那就是说她可以像自家人一样直接闯过书房见雨晨了!盼盼顾虑尽去,她知书房在那,欢天喜地的寻去,存心要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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