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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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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生受了委屈的大猫,难得收敛起自己的锐牙和利爪,扁扁唇地离开女主人。

    怎么会呢?阳德和任何人都处得来,即使敌人也不例外,偏生今儿个踢到铁板。

    他们俩产生间隙的可能性,莫名地教她心烦。

    夜色渐渐浓重。

    小鲍寓的茶几,布满杯盘狼藉的残况,两尾撑饱了腹皮的大肚鱼横倒在沙发上,一人占据一方,同时嘀咕著极端满足的呼噜声。

    中原标准时间,十一点三十分。

    不早了。事实上,即使以“很晚了”代称,也不为过。

    打从傍晚开始,苍穹便点点滴滴地飘下阵雨,入夜之后更发作为雷电交错的豪雨。晶秋犹豫地偷睨他酒足饭饱的猫脸,微眯的眼睑透露出他心满意足到极点的懒态,目前只差几根手指头搔搔他的后背,就能让他舒畅地沉入睡乡。

    “你先休息一下,我把四周收拾乾净,顺便洗洗碗。”

    “需要帮忙吗?”阳德眼眯眯的,张口打了一记呵欠,问得并不真心。

    “不用了。”她仁慈地免除了他的家务劳动。

    他二话不说,两条长腿抬上棉布沙发,颀长的身躯占据三人座的空位,舒服得不得了。

    “今天中午,我真的是无辜的。”阳德不忘第一千次重申自己的委屈。

    “知道了。”

    看着阳德甜憩的模样,让人觉得自己彷佛随著他飘浮在绵绵软软的云絮上,眼皮也跟著沉重起来。

    晶秋命令自己回过神,赶紧张罗脏碗脏盘。

    人虽然站在水槽前冲洗油腻的餐具,思绪却不由自主地绕著起居室内的大猫客人。

    今天真的累坏了他,中午和她老父对阵一局,下午时分从法律系下了班,绕过来基金会接她外出进晚膳,偏巧遇上了厂商出货的时间。全基金会的同仁一起下海盘点验收劝募活动当天要用的赠品,忙得不可开交。他既贡献心力,又贡献体力,里里外外帮忙搬运小货箱,直到十点才宣告一个段落。两人也没啥心情再去逍遥了,随便采买了几样现成的小吃,回她公寓慰劳狂叫了数小时的空胃。

    “天那么黑,风那么大,他那么累”晶秋的良知开始与道德观打架。

    教她明言明语地留人家过夜,她可说不出口,而且公寓内仅有一间卧室,即使他留下来过夜,也只能委屈地使用沙发,何苦呢?可是“利用”人家大半天之后,等到他找不出剩余价值了,就赶人家回猫窝,似乎有些现实外加冷酷。

    寻思片刻,她决定了。让阳德自己决定他愿不愿意睡长椅好了。

    “阳德。”她拭乾手,踱回客厅里通报懿旨。“如果你不介意今晚”

    他睡著了!

    晶秋眨巴著两扇眼睫毛,无法置信。

    前后才不过五分钟而已,他居然能从慵懒舒畅迅速跌进甜蜜的梦乡。

    不愧为猫科动物的本性,随时随地都好睡。

    她走近大男生,仔细审视著他的憨眠。此刻的阳德,看起来就像个大孩子。紧闭的眼皮透露著满足,嘴角勾起似笑似逗的线条。一个男人,竟然能同时存在著这许多极端殊异的本体,也实在难为了他父母生得出如许特别的后代。

    晶秋忍不住以一种近乎疼爱的心情,俯首轻轻印上他的前额。

    “好好睡”

    她从收纳柜里抽出一条薄毯,盖在大猫咕噜震动的胸膛上。

    不吵你罗!晚安。

    阳德的睡眠状态其实相当轻浅。半出于认床,半出于环境的不舒适,他一直处于似睡似醒的寤寐状态。

    直到轻如风声的悉悉卒卒,彻底唤回他的浮游意识。

    有人入侵。

    屋内太过漆黑,他合上眼,凭感觉和听力来勾划敌人的行踪。

    入侵者悄悄掩上铁门,头脸蒙著一层纯黑市罩。

    阳德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沙发椅背,藏匿在三人长座的阴影后方。

    蒙面人先停住几秒,直到眼力适应了屋内沉重的暗暗,才开始他的探险旅程。

    他先走向第一扇映入眼中的门口,发觉自己踏进君子应该敬而远之的庖厨,马上退了出来。

    这家伙的方向感很差!阳德暗蹙眉心。

    他巡视了一圈,似乎打定主意,先从眼前的地盘开始搜刮。

    一座橱柜摆放在厨房出入口的右侧,它的抽屉首先被染指。

    其实,蒙面人此刻的角度已经与阳德齐平,只要他头一偏,帘能瞄见盘腿、安然坐在地上的阳德,但蒙面人太专心于自己的工作或者,应该称之为托大并未考虑到室内还有第二者在的可能性。

    听说窃贼下手之前,会先观察标的物几天,确定对方的生活状况与作息。显然晶秋的规律性习惯令小贼非常放心。

    阳德匿在暗处观察几分钟,马上发觉不对劲。

    蒙面人并非寻常的贼子。因为他好几次拿起古玉饰品打量,却又将这些值钱的物件扔回抽屉里,继续翻索橱柜内的收纳物件。他很明显地是要偷取某种特定的东西。

    大致将客厅搜索完毕,蒙面贼的眼光滴溜溜一转,蓦然定在晶秋的闺房。

    阳德会让这家伙擅闯禁区,那才有鬼!

    夜贼自以为轻巧玲珑地闪向主卧室的方位,伸手探向喇叭锁握把。

    阳德离开藏身的暗影,猫咪般的步伐柔软无声。

    “喂!”他站在贼人后头,忽然出声招呼。“喝!”清清楚楚的抽气声划开虚伪的沉静。蒙面人不暇细想,肘关节直觉地往身后曲攻!

    狠哪!这一记铁拐果然绝狠!夜贼的高度仅及他的鼻尖,随手一撞,很容易敲中“重要地带”的。若换成平常人,这会儿怕不给顶倒在地上了。可惜,贼人谁不好招惹,偏生遇上素有“天才”美名的海鸟社助教阳德跆拳道一不小心就练到黑带的阳德。

    他顺著对方的来势,借力打力,反手扭出过肩摔的招数,敌人哗啦啦飞腾出去。

    然后,就爆发了一连串的特殊音效。

    “哇!”吵死人的痛叫。

    砰!蒙面人的脚踝勾中沙发椅背,三人座椅承受不了骤生的冲力,霍地仰天垮了下来。

    啪啦!这下更惨烈。蒙面人的落脚处对准客厅中央的茶几,强化玻璃终究耐不住七、八十公斤的负担,当场壮烈捐躯。

    两个男人制造出掀翻了公寓的騒动,要想教女主人继续沉在睡乡里,铁定是不可能的。

    “阳德?”晶秋惊骇的轻嚷声飘出来,困倦之意已经被蒸发殆尽。

    “你待在里面,别出来!”他低喊,揉躯扑向夜贼呻吟的身影。

    蒙面人的身手还算有两把刷子。趁著他跃过来的空档,也矮了身子再翻过沙发,手上不忘顺手捞起一片尖锐的碎玻璃。

    情势顿时反转,坏人较为逼近她的香闺,而且手中执有致命利器。阳德并未将那片碎玻璃放在眼里,不过夜贼若冲入房内挟持了晶秋,那可又是另外一回事。

    “晶晶,把房门锁上!”

    他呼喝出口的同时,蒙面人也联想到女主人是最佳的脱身之钥,立即转攻闺房木门。

    三道脚步声一齐响起。阳德扑向入侵者,蒙面人冲向脱身之门,而房内的晶秋奔向从未上锁的门板

    阳德的耳力灵敏地捕捉到,她是三人中第一位赶往目的地的跑者。

    太好了!就是这样!把门锁上!马上锁

    “阳德?”晶秋苍白的俏脸忽地出现在房门口。

    天杀的!明明叫她把房门锁上!

    “白痴!快进去!”

    现下已经迟了一步,敌人占了地利之便,随便勾出手臂就扣住自动送上门的人质。

    “别过来!”蒙面人迅速把女主人揪到自己身前,尖锐的玻璃角抵住她喉际。“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手下稍喂力,晶秋粉白凝脂的肌肤马上沁出几颗小血珠。

    “啊”她咬住唇,却依然含不住微细的娇呼。心上人沦为刀下俎,阳德连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

    “你把人放了,我让你走。”他沉声提出交易条件。

    “让我走?你有立场和我谈判吗?”蒙面人阴狠地嘿笑,抵住晶秋的利器更使劲地戳刺一下。“姓虞的,你把东西放在哪里?”

    “什什么东西?”她无助地抬高下颚,试图缓和颈项间的尖锐疼痛。

    阳德徒然看得咬牙切齿。

    “就是”隔著布罩,蒙面人的嘴部线条似乎蠕动了一会儿,却没说出口。“无所谓,反正我终究会弄到手。咱们走!”

    “我我不跟你走!”晶秋吓坏了。

    “听话。”这句指示倒是出自阳德口中。

    他不愿再让她生受皮肉之苦。

    “没错,算你们识相。”蒙面人阴恻恻的眼光令人发麻。

    绑匪和俘虏一前一后,滑过阳德身畔,移往正门出口。蒙面人将自己隐护在安全的地理位置,让晶秋挡住他的绝大部分要害。

    即使光线极度昏暗,她颈项上细细长流的血丝,彷佛烁亮成炫目耀眼的萤光红,狠狠刺入阳德的心坎。

    “你伤了她!”他的瞳孔突然缩为狭长如豹眼的尖椭圆形。“你伤了她!”

    “怎样?”蒙面人夹在大门与人质之中,只需两秒钟不到,就能顺利远遁作案现场。“你不服气吗?”

    “快滚!”他甚至懒得与对方废话。

    “哼,好狂的口气!”蒙面人冷哼。“既然如此接住!”

    晶秋猛地被一股劲道奇猛的力量往前推。

    他们俩再也没时间顾虑蒙面人的行踪问题。因为,及踝睡袍绊住她的双腿,晶秋来不及站稳脚步,整头整脸已经直挺挺地往地表贴近。

    寻常时候也就罢了,偏偏,今夜的客厅地板多铺了一层玻璃碎屑。

    “晶晶!”他的三魂七魄霎时飞出五窍外。

    “啊我的妈”她挥舞著双手,竭力想稳住自己的摔势。

    孰料,摔跌的路径被她弄偏了。玻璃茶几虽然已经被破坏成废弃物,四肢健全而细长的桌脚却耸插在原地,上头还黏著几片残余碎片。

    惨青色的容颜,对准了锋锐的棱角摔下去

    “救命”她依循惯例,只能捂住无助的眼睛。

    “不要动!”阳德不暇细想,迅即飞越过半个客厅,脚底板短暂的刺痛并不能制止他的快捷。

    一切在最短的瞬间完成。

    他截住晶秋倾倒的玉体,在半空中便生生扭转腰部肌肉,顺利避开桌脚夺命的陷阱。

    砰!著地!

    顺利达阵。

    “啊啊”她彻头彻尾惊得呆住了。

    “你!”阳德的太阳穴暴起一团纠结的青筋。“你”他一下子把她扯近,彷佛急欲激烈而狂猛地拥吻她,一下子又将她推开一臂的距离,好像打算狠狠地摇撼她一顿。“你!你”滔天怒火终于战胜了一切,他直直吼向她。“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我”晶秋被他摆布得头昏眼花。

    “我不是教你把门反锁吗?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她倒抽一口冤气。“我我又不晓得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骂粗话?”

    “粗话?”灼热的火气喷向她鼻端。“相信我!如果你继续撇开自己的大脑不用,我保证让你听完一整排的脏话百科全书!蠢女人!”

    “你”她的心脏几乎无法承受。

    “回房去!把门锁上。”他怒发冲冠地跳起来,欺向敞开铁门。

    “你要去哪里?”晶秋的思路暂时面临惊吓过度的当机。

    “追他!”

    追追那个蒙面人?

    她好不容易聚集齐全的魂魄,当场又震撼得四散飞扬。

    “不要!”她尖叫,飞奔上前死抱住他的腰干不放。“你疯了,那个人有武器!”

    “除非他拿枪才打退得了我。”他追意坚定。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伤了“他的”人之后,依然全身而退。

    “不要!不要!”晶秋抵住他后背拚命摇头。“说不定屋外有帮手接应他。你不可以去!抓小偷的事情让警察先生去负责。”

    “再拖下去,警方连根杂毛也捡不到。你没听见那家伙的话吗?他会再回来找你的。”阳德笃信斩草除根的原则。“放开我!趁歹徒现在还没跑远,我应该追得上他。”

    “不行!求求你不要去求求你”薄薄的棉t恤被水气浸透。

    他的火气顿时被浇下一盆雪水,滋的一声,蒸发成袅袅轻烟。

    懊死!他永远不可能丢下哭泣中的她,转身走人。

    “好好好,别哭了。”熄了火的烟囱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拥美人入怀。“我不追上去就是了,乖。”

    “好好危险谁晓得他的同伴会不会有枪”她抽抽答答,积压了大半夜的恐惧终于倾巢泉涌出来。“如果你出了意外那我怎么办”

    直到这一刻,阳德才确定她是真的吓坏了,否则决计说不出这种真挚却暧昧的心语。

    “好了,没事了。”他吻掉玉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你有没有受伤?”

    不问还好!他这一提,又让人质忆起自己方才受到的粗鲁对待。

    他和那个蒙面客!男人,全是一丘之猫。

    “我好可怕你”字句完全不连贯。“呜呜”

    哭得更厉害啦。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骂你的。”阳德简直给她哭得束手无策。

    只好运用老方法了。

    一根食指顶高她下颚,灼热的唇,不由分说地烙下安抚劝慰的印记。

    此时此刻,顾不得她的八股教条。他也需要一些保证呵!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英雄的,莫不如此。

    他很乐意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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