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生受了委屈的大猫,难得收敛起自己的锐牙和利爪,扁扁唇地离开女主人。
怎么会呢?阳德和任何人都处得来,即使敌人也不例外,偏生今儿个踢到铁板。
他们俩产生间隙的可能性,莫名地教她心烦。
夜色渐渐浓重。
小鲍寓的茶几,布满杯盘狼藉的残况,两尾撑饱了腹皮的大肚鱼横倒在沙发上,一人占据一方,同时嘀咕著极端满足的呼噜声。
中原标准时间,十一点三十分。
不早了。事实上,即使以“很晚了”代称,也不为过。
打从傍晚开始,苍穹便点点滴滴地飘下阵雨,入夜之后更发作为雷电交错的豪雨。晶秋犹豫地偷睨他酒足饭饱的猫脸,微眯的眼睑透露出他心满意足到极点的懒态,目前只差几根手指头搔搔他的后背,就能让他舒畅地沉入睡乡。
“你先休息一下,我把四周收拾乾净,顺便洗洗碗。”
“需要帮忙吗?”阳德眼眯眯的,张口打了一记呵欠,问得并不真心。
“不用了。”她仁慈地免除了他的家务劳动。
他二话不说,两条长腿抬上棉布沙发,颀长的身躯占据三人座的空位,舒服得不得了。
“今天中午,我真的是无辜的。”阳德不忘第一千次重申自己的委屈。
“知道了。”
看着阳德甜憩的模样,让人觉得自己彷佛随著他飘浮在绵绵软软的云絮上,眼皮也跟著沉重起来。
晶秋命令自己回过神,赶紧张罗脏碗脏盘。
人虽然站在水槽前冲洗油腻的餐具,思绪却不由自主地绕著起居室内的大猫客人。
今天真的累坏了他,中午和她老父对阵一局,下午时分从法律系下了班,绕过来基金会接她外出进晚膳,偏巧遇上了厂商出货的时间。全基金会的同仁一起下海盘点验收劝募活动当天要用的赠品,忙得不可开交。他既贡献心力,又贡献体力,里里外外帮忙搬运小货箱,直到十点才宣告一个段落。两人也没啥心情再去逍遥了,随便采买了几样现成的小吃,回她公寓慰劳狂叫了数小时的空胃。
“天那么黑,风那么大,他那么累”晶秋的良知开始与道德观打架。
教她明言明语地留人家过夜,她可说不出口,而且公寓内仅有一间卧室,即使他留下来过夜,也只能委屈地使用沙发,何苦呢?可是“利用”人家大半天之后,等到他找不出剩余价值了,就赶人家回猫窝,似乎有些现实外加冷酷。
寻思片刻,她决定了。让阳德自己决定他愿不愿意睡长椅好了。
“阳德。”她拭乾手,踱回客厅里通报懿旨。“如果你不介意今晚”
他睡著了!
晶秋眨巴著两扇眼睫毛,无法置信。
前后才不过五分钟而已,他居然能从慵懒舒畅迅速跌进甜蜜的梦乡。
不愧为猫科动物的本性,随时随地都好睡。
她走近大男生,仔细审视著他的憨眠。此刻的阳德,看起来就像个大孩子。紧闭的眼皮透露著满足,嘴角勾起似笑似逗的线条。一个男人,竟然能同时存在著这许多极端殊异的本体,也实在难为了他父母生得出如许特别的后代。
晶秋忍不住以一种近乎疼爱的心情,俯首轻轻印上他的前额。
“好好睡”
她从收纳柜里抽出一条薄毯,盖在大猫咕噜震动的胸膛上。
不吵你罗!晚安。
阳德的睡眠状态其实相当轻浅。半出于认床,半出于环境的不舒适,他一直处于似睡似醒的寤寐状态。
直到轻如风声的悉悉卒卒,彻底唤回他的浮游意识。
有人入侵。
屋内太过漆黑,他合上眼,凭感觉和听力来勾划敌人的行踪。
入侵者悄悄掩上铁门,头脸蒙著一层纯黑市罩。
阳德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沙发椅背,藏匿在三人长座的阴影后方。
蒙面人先停住几秒,直到眼力适应了屋内沉重的暗暗,才开始他的探险旅程。
他先走向第一扇映入眼中的门口,发觉自己踏进君子应该敬而远之的庖厨,马上退了出来。
这家伙的方向感很差!阳德暗蹙眉心。
他巡视了一圈,似乎打定主意,先从眼前的地盘开始搜刮。
一座橱柜摆放在厨房出入口的右侧,它的抽屉首先被染指。
其实,蒙面人此刻的角度已经与阳德齐平,只要他头一偏,帘能瞄见盘腿、安然坐在地上的阳德,但蒙面人太专心于自己的工作或者,应该称之为托大并未考虑到室内还有第二者在的可能性。
听说窃贼下手之前,会先观察标的物几天,确定对方的生活状况与作息。显然晶秋的规律性习惯令小贼非常放心。
阳德匿在暗处观察几分钟,马上发觉不对劲。
蒙面人并非寻常的贼子。因为他好几次拿起古玉饰品打量,却又将这些值钱的物件扔回抽屉里,继续翻索橱柜内的收纳物件。他很明显地是要偷取某种特定的东西。
大致将客厅搜索完毕,蒙面贼的眼光滴溜溜一转,蓦然定在晶秋的闺房。
阳德会让这家伙擅闯禁区,那才有鬼!
夜贼自以为轻巧玲珑地闪向主卧室的方位,伸手探向喇叭锁握把。
阳德离开藏身的暗影,猫咪般的步伐柔软无声。
“喂!”他站在贼人后头,忽然出声招呼。“喝!”清清楚楚的抽气声划开虚伪的沉静。蒙面人不暇细想,肘关节直觉地往身后曲攻!
狠哪!这一记铁拐果然绝狠!夜贼的高度仅及他的鼻尖,随手一撞,很容易敲中“重要地带”的。若换成平常人,这会儿怕不给顶倒在地上了。可惜,贼人谁不好招惹,偏生遇上素有“天才”美名的海鸟社助教阳德跆拳道一不小心就练到黑带的阳德。
他顺著对方的来势,借力打力,反手扭出过肩摔的招数,敌人哗啦啦飞腾出去。
然后,就爆发了一连串的特殊音效。
“哇!”吵死人的痛叫。
砰!蒙面人的脚踝勾中沙发椅背,三人座椅承受不了骤生的冲力,霍地仰天垮了下来。
啪啦!这下更惨烈。蒙面人的落脚处对准客厅中央的茶几,强化玻璃终究耐不住七、八十公斤的负担,当场壮烈捐躯。
两个男人制造出掀翻了公寓的騒动,要想教女主人继续沉在睡乡里,铁定是不可能的。
“阳德?”晶秋惊骇的轻嚷声飘出来,困倦之意已经被蒸发殆尽。
“你待在里面,别出来!”他低喊,揉躯扑向夜贼呻吟的身影。
蒙面人的身手还算有两把刷子。趁著他跃过来的空档,也矮了身子再翻过沙发,手上不忘顺手捞起一片尖锐的碎玻璃。
情势顿时反转,坏人较为逼近她的香闺,而且手中执有致命利器。阳德并未将那片碎玻璃放在眼里,不过夜贼若冲入房内挟持了晶秋,那可又是另外一回事。
“晶晶,把房门锁上!”
他呼喝出口的同时,蒙面人也联想到女主人是最佳的脱身之钥,立即转攻闺房木门。
三道脚步声一齐响起。阳德扑向入侵者,蒙面人冲向脱身之门,而房内的晶秋奔向从未上锁的门板
阳德的耳力灵敏地捕捉到,她是三人中第一位赶往目的地的跑者。
太好了!就是这样!把门锁上!马上锁
“阳德?”晶秋苍白的俏脸忽地出现在房门口。
天杀的!明明叫她把房门锁上!
“白痴!快进去!”
现下已经迟了一步,敌人占了地利之便,随便勾出手臂就扣住自动送上门的人质。
“别过来!”蒙面人迅速把女主人揪到自己身前,尖锐的玻璃角抵住她喉际。“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手下稍喂力,晶秋粉白凝脂的肌肤马上沁出几颗小血珠。
“啊”她咬住唇,却依然含不住微细的娇呼。心上人沦为刀下俎,阳德连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
“你把人放了,我让你走。”他沉声提出交易条件。
“让我走?你有立场和我谈判吗?”蒙面人阴狠地嘿笑,抵住晶秋的利器更使劲地戳刺一下。“姓虞的,你把东西放在哪里?”
“什什么东西?”她无助地抬高下颚,试图缓和颈项间的尖锐疼痛。
阳德徒然看得咬牙切齿。
“就是”隔著布罩,蒙面人的嘴部线条似乎蠕动了一会儿,却没说出口。“无所谓,反正我终究会弄到手。咱们走!”
“我我不跟你走!”晶秋吓坏了。
“听话。”这句指示倒是出自阳德口中。
他不愿再让她生受皮肉之苦。
“没错,算你们识相。”蒙面人阴恻恻的眼光令人发麻。
绑匪和俘虏一前一后,滑过阳德身畔,移往正门出口。蒙面人将自己隐护在安全的地理位置,让晶秋挡住他的绝大部分要害。
即使光线极度昏暗,她颈项上细细长流的血丝,彷佛烁亮成炫目耀眼的萤光红,狠狠刺入阳德的心坎。
“你伤了她!”他的瞳孔突然缩为狭长如豹眼的尖椭圆形。“你伤了她!”
“怎样?”蒙面人夹在大门与人质之中,只需两秒钟不到,就能顺利远遁作案现场。“你不服气吗?”
“快滚!”他甚至懒得与对方废话。
“哼,好狂的口气!”蒙面人冷哼。“既然如此接住!”
晶秋猛地被一股劲道奇猛的力量往前推。
他们俩再也没时间顾虑蒙面人的行踪问题。因为,及踝睡袍绊住她的双腿,晶秋来不及站稳脚步,整头整脸已经直挺挺地往地表贴近。
寻常时候也就罢了,偏偏,今夜的客厅地板多铺了一层玻璃碎屑。
“晶晶!”他的三魂七魄霎时飞出五窍外。
“啊我的妈”她挥舞著双手,竭力想稳住自己的摔势。
孰料,摔跌的路径被她弄偏了。玻璃茶几虽然已经被破坏成废弃物,四肢健全而细长的桌脚却耸插在原地,上头还黏著几片残余碎片。
惨青色的容颜,对准了锋锐的棱角摔下去
“救命”她依循惯例,只能捂住无助的眼睛。
“不要动!”阳德不暇细想,迅即飞越过半个客厅,脚底板短暂的刺痛并不能制止他的快捷。
一切在最短的瞬间完成。
他截住晶秋倾倒的玉体,在半空中便生生扭转腰部肌肉,顺利避开桌脚夺命的陷阱。
砰!著地!
顺利达阵。
“啊啊”她彻头彻尾惊得呆住了。
“你!”阳德的太阳穴暴起一团纠结的青筋。“你”他一下子把她扯近,彷佛急欲激烈而狂猛地拥吻她,一下子又将她推开一臂的距离,好像打算狠狠地摇撼她一顿。“你!你”滔天怒火终于战胜了一切,他直直吼向她。“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我”晶秋被他摆布得头昏眼花。
“我不是教你把门反锁吗?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她倒抽一口冤气。“我我又不晓得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骂粗话?”
“粗话?”灼热的火气喷向她鼻端。“相信我!如果你继续撇开自己的大脑不用,我保证让你听完一整排的脏话百科全书!蠢女人!”
“你”她的心脏几乎无法承受。
“回房去!把门锁上。”他怒发冲冠地跳起来,欺向敞开铁门。
“你要去哪里?”晶秋的思路暂时面临惊吓过度的当机。
“追他!”
追追那个蒙面人?
她好不容易聚集齐全的魂魄,当场又震撼得四散飞扬。
“不要!”她尖叫,飞奔上前死抱住他的腰干不放。“你疯了,那个人有武器!”
“除非他拿枪才打退得了我。”他追意坚定。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伤了“他的”人之后,依然全身而退。
“不要!不要!”晶秋抵住他后背拚命摇头。“说不定屋外有帮手接应他。你不可以去!抓小偷的事情让警察先生去负责。”
“再拖下去,警方连根杂毛也捡不到。你没听见那家伙的话吗?他会再回来找你的。”阳德笃信斩草除根的原则。“放开我!趁歹徒现在还没跑远,我应该追得上他。”
“不行!求求你不要去求求你”薄薄的棉t恤被水气浸透。
他的火气顿时被浇下一盆雪水,滋的一声,蒸发成袅袅轻烟。
懊死!他永远不可能丢下哭泣中的她,转身走人。
“好好好,别哭了。”熄了火的烟囱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拥美人入怀。“我不追上去就是了,乖。”
“好好危险谁晓得他的同伴会不会有枪”她抽抽答答,积压了大半夜的恐惧终于倾巢泉涌出来。“如果你出了意外那我怎么办”
直到这一刻,阳德才确定她是真的吓坏了,否则决计说不出这种真挚却暧昧的心语。
“好了,没事了。”他吻掉玉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你有没有受伤?”
不问还好!他这一提,又让人质忆起自己方才受到的粗鲁对待。
他和那个蒙面客!男人,全是一丘之猫。
“我好可怕你”字句完全不连贯。“呜呜”
哭得更厉害啦。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骂你的。”阳德简直给她哭得束手无策。
只好运用老方法了。
一根食指顶高她下颚,灼热的唇,不由分说地烙下安抚劝慰的印记。
此时此刻,顾不得她的八股教条。他也需要一些保证呵!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英雄的,莫不如此。
他很乐意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