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柳朝云引来的一百八十条好汉个个身手不凡,陈总管建议将人员总数略分为四队,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包抄天机帮,队伍的领头则由他们五人分别率领。至于守静,为了防止她在领军的中途迷路,将整队人马带进森林里玩捉迷藏,她只要负责跟紧封致虚就成了。
“为什么不让我也当主帅?”起初她抗议著。
“因为我们不希望救回一个天机帮帮主,却失踪了四十多位同僚。”一旦牵扯到她的路痴问题,封致虚向来是不循私、不偏袒、不遮遮掩掩。
守静马上哑口无言。
策略大致拟定之后,凌晨寅时,天际露出鱼肚白,正是日夜更次的守卫替换的时机,防备心态最松懈的时候,由封致虚统率的三十七位高手从总部后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溜向锁仙洞,打算来个釜底抽薪,先救出敌人囚锁起来的王牌,让司徒仲失去挟持要胁的凭藉,再大大方方地攻他个措手不及。
“这回可能不会有任何香喷喷、火辣辣的情景好看了。”守静的言语中俨然有著无限的憾意。“疯子虚,待会儿爹爹发现居然是他老挂在嘴里的‘不成材’女儿救他出来,你猜他会不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耙情她把这桩救人事件视为一展英雌的机会了。
“会,只要你别轻举妄动,莽莽撞撞地坏了大家的好事,我想南宫帮主绝对会惊讶得马上昏过去。”他提出恶狠狠的叮咛。
“我当然不会冲动。”她替自己抱屈。“这次咱们直接带人闯进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宰一双,嘿嘿嘿,多刺激,有什么好冲动的。”
他无可奈何的将视线焦点投向天上。听听她嘴里夸述得多么英勇,只怕人家刀子刚往她的脖子削过来,她已经抱著脑袋缩在地上,大喊:“疯子虚!”了。
这丫头没救了。
闯入锁仙洞的过程非常顺利,一行人轻易收拾了守在洞口的十多名护卫,直闯洞内的中枢牢槛。
“娘!”透过木栅栏,守静瞥见大娘和自己的亲娘,忙不迭地扑过去大喊。
“静儿,”二夫人迎上来,隔著木栏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你也被司徒仲那个恶贼捉来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这些人是谁?可怜的静儿,你一定受了委屈了。”
“不,娘,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爹爹呢?三娘呢?”她没瞧见南宫劳的影子。
突然,有床上圆鼓鼓的棉被轻微蠕动著,彷佛底下有人强烈的畏寒,正在猛力发抖。
“爹爹,是你吗?你一定染上风寒了,我马上带你出去看大夫。”守静心头不忍,眼眶红了起来。“疯子虚,你赶紧搜出牢门的钥匙,放我爹出来。”
他应了一声,还来不及走开,棉被忽然掀开,露出一个光溜溜的上半身。
“咦?我好像听见那个黄毛丫头的声音。莫非老子关在鸟笼子里太久,产生幻听了。”南宫劳回头,坚硬扎人的虬髯仍然宛如往昔的神威凛凛。他瞄见女儿的身影,眼睛一亮“静儿?他**!真是你这个鬼丫头,你也被抓进来啦?呵呵呵,好,咱们一家子好歹也算团圆了。”
南宫劳健步跳下石床,哈哈大笑地朝女儿迎上来。“来来来,老爹亲一个。”
三、四十条人影同时瞪大眼睛。
“爹!”她尖叫,掉头躲到封致虚身后,俏脸紧紧贴着他的背肌。“你胡闹什么?”
“干啥?”南宫劳怪叫。“亲一个有什么关系。你还在和老子闹别扭?”
“你你的那个啦,讨厌。”
南宫劳不解地搔搔脑袋。哪个那个?
大夫人清了清喉嘴,尴尬地拎起床角的里裤。“你呃,要不要先套上一件蔽体的衣物?”
“啥?老子没穿裤子?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南宫劳乾笑着,三两下兜著裤管套上身。
石床上的三姨太稍微翻开被褥,发现外头杵著几十条大汉,羞得藏在棉被里不敢出来见人。
“爹!”懊恼愠怒的嗓音从封致虚背后飘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有心情寻欢作乐。”
严格说来,今天也没让她失望,她确实又撞见了某种香艳火辣又刺激的场面。
南宫劳咧开宽阔的嘴巴,哗啦哗啦的豪气嗓门震得满室的微尘扑簌簌掉下来。“以往老子干帮主的时候,每天从早忙到夜里,都还有大大小小的杂务急待处理,几时曾像最近的日子一样自由?好不容易偷闲在牢房里度假,当然应该来个‘人生得意须尽欢’罗!这可是孔夫子教诲不倦的名言。”
“李白。”封致虚忽然插话。
“啥?”南宫劳瞪了瞪眼睛。
“‘人生得意须尽欢’出自于李白的‘将进酒’。”他好心告知对方。
“他奶奶个熊!老子讲话要你来多嘴?静儿,这家伙叫啥鬼东西?”南宫劳大声嚷嚷。
“你衣服穿好了没有?”直到确定老爹没有“遛鸟”的嫌疑,她才从封致虚的背后钻出来。“他叫作封致虚。”
“封致虚?”四个牢犯同时惊喊。如雷贯耳的名字可比从天下掉射下一颗五百斤的重火炮,轰得他们头晕脑胀。
“静儿,他是那个‘封致虚’?”二夫人颤声询问道。
“全天下姓封名致虚的呆子少说也有两万个,谁知道你指的‘那个’是哪个?反正他是我专程搬回来的救兵就对啦!”她一副没啥大不了的表情。“喂,肉票,开锁呀你愣在这里做什么?鬼打墙啊?”她威风的颐指气使,顺便赏他的硬背一拳头。
封致虚已经习惯沦为供她差遣使唤的小厮,命令一接收到,马上乖乖从败倒的守卫身上摸出钥匙,释放牢里“快乐的度假人。”
偏偏人家不想出来。
牢门甫打开,南宫劳倏地飞身直直朝他冲过来,封致虚连忙把架式摆开,然而落难帮主已经打横夹著女儿,重新躲回囚穴里。匡啷!牢门重新掩上。
“南宫帮主。”
“爹。”
他和守静同时唤出声。
“姓封的,我女儿年纪轻不懂事,你有什么本事直接冲著我来,何必找小丫头的麻烦?”南宫劳每根胡须、发根怒张为笔直的铁丝,豪迈勃发的姿态充分说服旁观者,他确实有能力领导天机帮纵横天下、无往不利。
“我不是小丫头。”她夹在两只斗牛之间抗议,而且越来越习惯倒挂在男人的臂弯上。
“南宫帮主,您也未免太小看在下,纵然封某不才,对区区小女娃儿也没多大的玩弄兴致。”封致虚冷哼一声。
“我不是小女娃!”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嗔恼,但依然得不到应有的注意。
“江湖上传闻封大侠对咱们这些旁门左道的帮会特别‘偏爱’,不知道你这次挟持我女儿回到天机帮究竟有什么用意?”南宫劳的虎目神准锐利地盯住他。
“人家才没有挟持我,是我逼他一起回来的。”她继续喳呼。“问得好。”封致虚苦笑。他也迫切需要有人告诉他,为何他会愣头愣脑地跟上常山来救人。“何妨请令嫒来解答?”
守静发出得意的嘿嘿笑。老爹,继续呀!尽管别理她呀!最后还不是得依靠她的大智慧来开解迷津。
“你神智不清了?”南宫劳拎著她来到墙角,唧唧哝哝的嘀咕。“咱们躲他躲得没地方去,好不容易在常山觅到一处清静的栖身之所,你又眼巴巴将大煞星引来总部,你嫌司徒仲一个人闹反叛还不太过瘾,是不是?”
“人家真的专程来搭救你。”她努力替那没人缘的疯子虚辩解。
“是哟!接下来你还会说服我,救完我之后,封致虚打算乖乖把脑袋送上来,让我高高兴兴地砍掉。”
“咦,你怎么知道?”她以充满敬佩的表情称赞父亲的聪敏。“他原本真的提议到天机帮让咱们杀头耶!”
南宫劳顿时感到羞于面对南宫家的二十六代列祖列宗,他竟养出一个脑筋有问题的女儿。
“你可明白他做过什么?他孤身一人挑了‘饿虎山寨’、‘重九门’、‘青阳派’等,黑道上的大帮小会全是他相中的目标,他会好心来救我才有鬼!”
疯子虚有这么厉害吗?她歪头打量牢房外的瘦长形影。其实她一直搞不懂,除了脾气稍微欠缺修养之外,封致虚究竟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虽然他的武功比她高杆两倍又多一点点,是看起来实在不像她想像中肌肉纠结、胸前长满黑茸茸汗毛的无敌高手。上回在金泉镇,所有镇民扛著镰刀、斧头上门来找碴,他不也揪著她转身就溜吗?
“爹,你少言过其实了,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出马来救你,反而招了几个人马过来碍手碍脚?”她自行做了一番结论,说来说去,全是旁人自己吓自己。
“那不同呀!”南宫劳仔细分析给她听。“以前他只要负责铲除乾净整个帮会即可,做起事来不必有任何顾虑,走到哪里打到哪里便成。但是这次他顾忌到我的存在,必须抢著在司徒仲动我之前先下手为强,救我出险地,所以他必须仰赖其他人马的辅助,从多方面进攻”
慢著,怎么分析到最后,连自己也相信封致虚真是来解救他的?不成不成,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唉,反正你不了解封致虚啦!只有我最清楚。”南宫劳直接跳到莫名其妙的结论。
“是吗?”南宫家的女人同声质疑。
“你清楚我?”连父女俩的话题人物都觉得纳闷,他何时在天机帮养了一尾蛔虫,自己居然不知道。
南宫劳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罢了,他看得出来女儿对姓封的小子似乎颇为维护,只怕两人之间已经产生某种程度的关系,至于这种“关系”和他联想到那种令天下父母心惊肉又跳的“关系”是否画上等号,则必须等他进一步探查清楚。
只要姓封的敢占他女儿便宜,他一定他一定他一定算了。
嘿!可别说他没胆量,谁教人家武功比他整家子高出不大不小的一截,空有满坑满谷的胆汁济得了啥子鸟事。
轰隆!洞外忽地震撼起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波浪。
天机帮的火葯储藏仓库引燃了。由柳朝云率领的进攻部队告捷。
“杀千刀的,是谁炸了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炸葯!你们存心来踢馆的?”不对,必须换个词儿,毕竟他的“馆”早被叛徒踢个一乾二净。“你们存心来愚公移‘山’?”
“走走走,咱们一块儿出去看看。”守静开心极了,一溜烟钻出老爹的臂弯,冲出牢房担任开路先锋。“老爹今年元宵添购的烟火尚未施放完,还留了两担子的存货在仓库里,此刻外面的天空绝对精采漂亮。”
她从头到尾都保持著高昂的兴致,与其说她是来救人的,毋宁称她听戏、看热闹的玩乐心性更严重。
封致虚发现自己万分同情南宫劳生出一个无情无义的孽女。
“你好像忘记咱们的计画主旨在于搭救令尊。”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开导她。
满门的南宫家人投与他感激的瞥视。
“我没忘记啊,”她及时在洞口回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把爹爹救出来,有什么好担心?”
换言之,她本来就打著“验收成果”的心态跟随他出征。
这一瞬间,封致虚忽然察觉自己非常伟大,伟大到他渴望趴倒在南宫劳面前,恳求他:“杀死我吧!区区在下宁愿当个躺在棺材里等待收纸钱的死人,也好过下半辈子还得被令嫒彻底利用。”或者以下的选择比较人道一点砍了南宫劳,谁教这名家伙养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儿。
他再度衍生一个念头,莫怪人家都把“家学渊源”的老话挂在嘴上,南宫守静的确把她老爹偷拐抢骗的本事学个十足十。
她善于抢劫他的心软、诱拐他的同情、骗取他的忠诚。
犹有甚者,她更善于偷盗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