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只身立于湖畔,日光映得湖面金光烁烁,天朗气清、云蒸霞蔚,湖畔零星的旅客来往。
橙橙默默凝视着山光水色,心中一紧,将手里的计划书揉成一团,掷向风中。
‘罢了!’纵有满腹理想,开口谁了?
纸团翻飞风中,橙橙一头长发任风拂乱,日光晕亮她忧愁的脸容。那一向明澄清澈的眼眸此际笼罩了一层水雾,她红唇轻轻抿着,惯常倔强的表情消失了,她一脸茫然,眼神空洞悲伤,惆怅地兀自发愣。
翻飞的纸团任风吹扬忽然,空中,一只手抓住了那团纸。
片刻--
‘嗯写得很好。’低沉的嗓音赞叹道。
听见声音,橙橙一怔,转过脸来,瞬间一道暗影笼罩她纤弱的身子,孙无极?
日光里,微风中,孙无极英姿伟岸,衣袂飘扬。
他泰然自若地摊着那张被揉掉的纸团,仔细端详,赞叹连连。‘唔,这几个点子都很新颖’
‘真的吗?’橙橙趋前,她眼睛骤亮,一扫之前阴郁的表情,脚尖一蹬,指向纸上几个项目。‘这几个点子可是我参考了好几本商书才想出来的。’
‘是是是,很新颖,很有意思,尤其是这点’孙无极指向其中一项。‘就如你上面附注的,这点如果实行,的确可以狠狠打击'逍遥客栈'的生意’
等等,橙橙身子一怔,彷佛意识到情况有多荒谬,她忙抢下计划书。‘别看了、别看了。’真是,她怎么和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谈起她的计划,可笑,可笑至极!
‘呵呵’孙无极笑望她懊恼丽颜。‘橙橙,这计划书是你写的?’他柔声问。
橙橙转身凝视银光烁烁的湖面。‘是。’
‘真看不出来啧啧真想不到’
他在讽刺她吗?橙橙没好气地觑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你可以写得这样出色,这么好的计划为什么要揉掉?’孙无极见她身子一震,激动地转过脸来,她眼睛闪烁盯着他。
‘你你是说真的?’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能力,赞同她的理想。这种被认同的感觉让她的心瞬间涨满了某种奇异的幸福,她几乎要掉下眼泪了。
难得她有看起来这么脆弱的表情。孙无极朝她微笑,眼中闪烁着温暖。‘橙橙,你是个特别的女子。千里驹需得伯乐方能一展长才,你这方面的天赋,但愿不要被俗人的眼光埋没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却深深抚慰了她旁徨无依的心房。
橙橙怔住了。‘你你’怎么会这样,肯定她的人竟是这个常让她气得半死的孙无极。楚橙橙既感动又惊骇,她矛盾地仰望着他英俊的脸容,望着他眼眉,还有那双神秘又深不见底、如磁石般吸引住她的星眸。‘我我真的不懂你’她困惑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该讨厌你或是’她习惯性懊恼地抿起**。
孙无极眼神一黯。‘每次你这样--’他俯下脸来。‘我就想吻你’他的唇缓缓落到她唇上,唇与唇轻触的刹那,橙橙眼一睁想起那个梦,瞬间脸一红,慌乱地别开脸去。
她慌乱震惊,低着脸不敢看他。她羞得满脸通红,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快,为什么浑身发烫恍似着火?这种太过刺激的感受惊骇了她。他要吻她他真的碰上了她的唇,他的嘴好热好热这不是梦,真真实实发生了。他为什么吻她?
气氛一时变得异常诡异。
孙无极暗暗抚平情绪,是他一时冲动了。他遥望湖畔,羽扇轻挥,远处湖上画舫传来阵阵优美的拨琴声,随风幽幽暗度。
两人沉默一阵,良久,橙橙终于开口。‘你你对我们的婚契有什么想法?’她想听听他心中真正的意思--他是真想娶她或是只为着守信?
‘既然吾父承诺在先,自然应当守约,何况何况我不排斥和你成亲。’
‘可是这分明是误会引起,你不会想反抗,你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或者对你不公平吗?’橙橙咬牙鼓起勇气干脆问个清楚。‘难道,你不会想娶真心喜欢的人?甘于被这样安排?’
他脸色一黯,淡淡反问:‘这是要问我的问题,或是你自己心中所困扰的,莫非你有想嫁的对象?’
‘我当然想跟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她诚实道。‘而不是愚蠢地被安排好婚事。’
她无心的坦白,却令孙无极的脸色越渐阴沈,他有种自尊受创的感觉。他那惯有的似有若无的笑意隐去了,语气难得认真起来。‘多少子女的婚事由父母作主安排,你何必非要反抗?男婚女嫁只为传宗接代延续子嗣--’
‘什么!’橙橙转过脸来生气地瞪住他。‘这就是你的想法?你娶亲就只因为传宗接代延续子嗣?’他当她是什么?生孩子的工具?只是这样?她失望地板起脸孔。‘孙无极,我没想到你这么庸俗肤浅。’
肤浅?她竟骂他肤浅!
孙无极难得也动了气。‘我如果肤浅的话,就不会甘于接受这婚契。楚橙橙,你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女人,你既不温柔又不懂女红,我孙某肯娶你简直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报,你还有什么好--’
‘你说什么?’真是气死她也,橙橙火大地咆道。‘那你取消啊,快取消婚契啊!何必怕人怎么想?伪君子!’
橙橙嗔目相视,那对眼眸彷佛在喷火。孙无极亦冷眸相对,眸底结着厚厚冰霜。
不过转瞬之间,两人由言语相契竟转而怒目相视。
橙橙气急败坏高声道:‘孙无极,我楚橙橙就算嫁猪嫁狗也绝不嫁你这虚伪自大的男人!’她转身拂袖而去。这个笨蛋,亏她刚刚还那么感动,真是。
孙无极望着她因愤怒疾去的背影,感慨而叹。怎么搞的,他一向很冷静,明知她最要面子,怎么会失言说出那伤人的话?
美丽的湖畔,清丽的山景,琴声依然悠扬,气氛这般美好,而他们却弄得不欢而散。面对面的时候,怎么唉罢了!
孙无极恼得转身踱离。也许有些话越说越不分明,越说越糊涂,越说越拉长了距离误解更深,罢了、罢了!
**
扁阴偷移,日光西偏--
城内某处茶楼,楚莞莞一脸不耐地托着鼓起的腮帮子,情绪恶劣地听着泰肉铰滔滔不绝说话。
‘那么,就如你所言,她喜欢饮茶,最怕吃辣,喜欢薄酒,喜欢刀剑书帖,喜欢阅读商书,对她而言经营客栈是她的理想和志向,咦想不到楚橙橙胸怀大志不似一般庸脂俗粉,她的嗜好和志趣皆与一般女子不同对了’泰肉铰未察觉楚莞莞那已接近崩溃边缘的怒容,还舔舔笔尖继续往下询问纪录。‘对了对了,她起居作息有无什么特别之处!’他想调查得更彻底。
‘够了!’简直太过分了,忍无可忍再忍就变乌龟。莞莞拍桌一喝站了起来。‘你设宴款待本姑娘,就为了打听我姊姊的事!’
泰肉铰点头。‘呃--我对你姊姊很好奇。’情报越多,杀她的任务越容易完成。
莞莞凶狠地逼视他。‘莫非’虽然觉得有她莞莞存在绝无此可能,但她还是不得不怀疑地问了。‘莫非你喜欢我姊姊?’
‘嘎?’这意外的问题惊骇了泰肉铰。
莞莞逼近他的脸,眯起眼睛,一脸困惑地道:‘不然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奇?’
这个嘛泰肉铰心上一震,不妙!他将脸别开,任务尚未完成,已引起注意,若不好好安抚这花痴,怕要节外生枝了。‘呵呵呵莞莞姑娘何必这般激动。’
‘难道你真是因为喜欢她?’莞莞不敢相信姊姊会比她更有魅力,可是泰肉铰竟然深深吸口气又状似无奈地点点头。
‘就就当是这样唉’这个解释最能将他的行为合理化。
‘什么!’楚莞莞双手捧住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跟着她一手捣住胸口,一手指着泰肉铰,面色苍白地质问:‘你你难道看不出我楚莞莞比她更美、更有魅力吗?’她自尊严重受创。
惨了,难道他的回答不具说服力?泰肉铰脸容一敛,看来这个楚莞莞也不是笨蛋,他必须让他的理由更充分更合理,他辩驳道:‘论姿色,莞莞姑娘的确更胜几分,但橙橙姑娘浑身散发一股璞玉之美,令在下深受吸引,所以对她一见钟情,因之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人生地不熟的,还望莞莞姑娘指点一二。’
楚莞莞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她最近变丑了吗?连这么个相貌平凡的少年竟都对她视若无睹?太没天理了!
‘我要回去,你自己喝茶吧!’她恼得拂袖离去。
可恶!她楚莞莞天生丽质,他是没长眼睛吗?
莞莞穿过小巷,正准备返回四季客栈,但见前头一阵扰攘,围满了人群。
怎么回事?莞莞忙挤到前头去。但见长路尽头尘烟漫漫,开路骏马六匹,背刀银衣侍卫威风凛凛驾着马,护卫着后方一顶缀满宝钻珍珠的银灰色华轿。轿旁跟着一群陪轿侍女。
哗!这么大排场,是谁啊?莞莞好奇,更往前挤去几分,想看清来人是谁--
这厢楚橙橙听见外头喧哗,也好奇地步出四季客栈,正巧看见对面逍遥客栈抛出红色绸缎,顺着阶梯铺展开来,直直延伸到路上。
‘哗!逍遥客栈好大的手笔。’登时围观众人惊呼,这可是迎上宾的礼。
唉呀!橙橙吃惊,这人来头一定不小,不抢这笔生意怎行?
橙橙忙回头呼嚷。‘大牛、二愣、小四,快快快,把上等红绸搬出来抛,快呀!’
红绸?后头下人们急成一团,翻箱倒筐混乱中好不容易搬出一大块红--布就往外头奋力一抛。
众人眼前一暗,瞬间,一大块破旧的红布抛到了路上,和对面那块华贵的绸缎形成极大的对比。
橙橙脸一绿回头骂道:‘我叫你们拿上等绸缎,你们怎么抛出这么一块破布?’
‘小小姐,咱们很久没贵宾,那红绸老爷早就不知收到哪儿去了。’
‘真是丢脸死了!’橙橙掩住脸,听见街坊残酷地批评起那块破布,真是‘我爹呢?’
大牛愣愣地回道:‘老爷和夫人出城收租,晚些才回来。’大牛看小姐那急于抢生意的模样,好心地提醒她。‘大大小姐,我们不可能赢得了逍遥客栈。’只是更暴露自己的缺点。
‘没志气!’橙橙回头骂道。‘不试试怎知道?也许人家就喜欢我们这种'怀旧风格'的客栈。’
是‘老旧’风格吧?一干仆役不禁齐齐摇头,大小姐又在天真了。
呼啸的车队将至,此时,逍遥客栈十几名仆役纷纷出来列队欢迎,还有丫环于红绸上遍撒玫瑰**。
喝!真要这样蛮干是吗?好好好拚了!橙橙见状又急得呼喝起来。‘大牛、大牛,快把人召集过来,到阶前唱迎宾歌快快快!’
迎宾歌?大牛的脸绿了。‘这不妥吧!’
‘快点!’橙橙咆哮了。
霎时间,一群良莠不齐、高矮胖瘦不一的大男人们,三三两两被橙橙硬是推出客栈,他们局促、别扭≈拉手,在橙橙严厉的目光下唱起哩哩啦啦的欢迎歌。
‘欢迎欢迎欢迎你四季客栈欢迎你喔喔喔喔喔我们欢欢迎迎你喔喔喔喔喔欢迎’
好一首欢迎歌,果然把街坊逗得笑成一团,起码炒热了气氛,尤其是那个杀猪般的喔喔喔喔喔,简直让大家笑岔了气。
街坊纷纷认出唱歌的汉子们。
‘哟--那不是赵大厨吗?’
‘耶那不是陈伙计?’
‘怎么连管马厩的小李都来唱歌了,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还喔喔喔喔喔勒’
一群大男人们被众人指指点点地纷纷胀红了脸,真是
突然群众又一阵喧哗,但见孙无极羽扇轻摇从容步出客栈,气定神闲风度翩翩等着迎接贵宾。
输人不输阵,橙橙忙整整衣裳跟着奔下阶梯和他并肩而立,等待前方娇客,摆明非抢这笔生意不可。
孙无极两眼直视前方,羽扇轻摇,皮笑肉不笑地道:‘橙橙,人要懂得量力而为。’
这个奸鬼,橙橙振振身子学他皮笑肉不笑地凝视前方。‘哼,骄者必败!’她冷声道。四季很久没有贵客,如果抢到这笔生意,一定可以振兴客栈。
‘明眼人一看就知四季没机会。’他冷冷一击。
哇勒、冷静!冷静!橙橙沉住气从齿缝间迸出一句:‘骄骄者必败。’
‘又是这句--’孙无极轻轻嗟了一声。‘橙橙,你词穷了。’
楚橙橙眼皮隐隐抽搐,忍耐、忍耐。她保持着招牌笑容,努力压抑那想揍人的冲动,决定暂且不跟他吵,免得呕死自己。
人群里莞莞见状,头痛地掩住脸,笨蛋,姊干么啊,丢脸死了!苞逍遥客栈抢人?她到底有没有脑袋!
六匹黑鬃骏马驾至,并列两侧,银轿轻轻落地,尘烟轻扬。
围观众人皆被那华丽的轿子和威风气派的阵仗给吸引,此时无人开口,皆好奇轿内坐着是何等贵人。
轿帘微微飘动,纱制的帘幕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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