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利于为一方百姓造福,当然也得揩些油、将领们冒着生命危险保家卫国,虽然都有几亩地,但那是人家私人财产,随手弄点补贴你不能说过分吧?而且,大明那么大,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大家应该有充分的体谅,对不对?朝廷、地方官、大小将领们层层过手,到手的银子米豆么,少了一点点,嗯,比如说,百分之九十,正常吧?大家也知道,运输环境恶劣,天气情况也复杂,有时候粮食送过来要晚一阵子,比如说,一两年……这都是在所难免!困难么,忍一忍也就过去啦。啥?不服?哟呵,你这厮分明是鞑子派来的奸细,哪里走……看刀!
永乐六年,建榆林寨,榆林之名始见于史。因当地的土壤特别适合种榆树,故名。
榆林卫对面的乌审部散居在河套平原水草丰美的东套,中间还隔了一片毛乌素沙地是天然屏障,因此,虽然地处边关,但已经好多年没经过战事了。
所以,这里的边军究竟靠什么才能活下来这等小事,平日里谁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否则,近在咫尺的神木县也不会是那个样子了。
因为没有战事,自然就没有杀良冒功拿乞丐脑袋骗赏银的机会,因而地方官和将领们过手的时候难免稍微狠了些——不管朝廷发没发、发了多少,反正榆林卫的兵士们已经三年多没拿到饷钱了、粮草也是时有时无,累积下来的缺额,即使按照兵部勘合过大大缩水的数目,也欠了一年多。终于,在几个不稳定分子的鼓噪下,叫花子兵们闹了起来。
游击将军陆有德闻报,带了守备金青和十几个亲卫前去弹压。本以为当场砍了领头的家伙再吓唬几句就能搞定,没成想刚亮出刀来,人群中不知哪个一声喊:“朝廷要杀咱们啊”,局面一下子失控了。陆有德跑得快,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冲出营,金青则没那么幸运,被乱刀砍成好多块儿。
乱兵们本就在前有沟围有墙的营里,现下据险而守,官员们心里都明白,虽杀了朝廷命官,除非万不得已,绝不能调兵强攻——其他没炸营的家伙们处境也是一模一样,现下啥也不知道还能忍一阵,如果硬拉过去打,十有八九会跟这帮家伙同病相怜一起反了!
只能“晓以大义”婉言慰导。
于是榆林府一面向朝廷报告以策万全,防止事态扩大一发不可收拾,同时,榆林知府萧长华的左右右手,通判周持正自告奋勇,带了个老家人双人匹马进了营。
乱兵们本来就只为了有口饭吃,也都清楚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周通判更是胆识俱佳辩才无双,自己留在营里为质,打发老家人回城凑了些银两,总算暂时把事情压了下来……
这件事上报给京师,没走通政司的官方渠道,而是私下通报给了户部侍郎袁士杰——袁大人是萧长华的座师。
袁大人第二天上朝较平日早了些,见到兵部尚书王玉操,一改往日板着脸视而不见的漠然,笑嘻嘻的寒暄了几句。等散了朝,王尚书紧走几步一把拉住袁大人,非要拉着去府里品尝下新来大厨的手艺。袁大人推辞了一阵,碍不住盛情难却,两台轿子一前一后地走了。
袁大人是山东滨州人,不吃辣、王大人是重庆巴州人,无辣不欢。虽然袁大人对大半桌子红彤彤全是茱萸的菜基本上就没动几筷子——那时辣椒还没从南洋传过来,爱辣味的用茱萸烹饪,就是“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那东西——但对王府大厨的手艺还是发出了“此味只应天上有”的由衷感叹。席间,宾主双方就前两年乃前汗入寇的兵费核销事宜进行了浅尝辄止的探讨。袁大人表示,事多人少,积压的要务实在太多,争取催一下,户部的办事效率应该再高些。王大人表示,完全理解,不急不急,此等小事还要袁大人亲自挂念,实在感铭五内……此后,两位大人便谈起了京师近来的轶闻趣事,在欢笑声中结束了这场亲切友好的交流。
王大人亲自将袁大人送出府门。临上轿时,袁大人云淡风轻的感慨了一句:“我等虽然不易,想来边关的兄弟们当更为辛苦。圣上德被天下,海清河晏才有这岁月静好啊。”王大人立即附和,高度评价了袁大人操劳之余对将士们的体恤,并表示兵部绝不会辜负圣上和各位大人的殷切希望……
目送袁大人的轿子远去,王尚书转身回到府里,立即传来武选司的郎中和员外郎,拿着近年拨付物资的账目,扒拉着算盘,详细核算了陕西都司府、陕西行都司等处的一干事宜。
于是第二天,职方司主事贾守仁便轻车简从快马加鞭地赶赴榆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