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耳燕窝,甜腻的喉咙发痒。含了两口就放下,再也吃不动了。
定儿支吾了会,终是对我道:“主子今天的精神还不错,要不要去见见王爷?”
身后一时没了声音,定儿大概是退出去了。正想歇下,却忽听道:“郡主的月子已过,身体还是不好么?”
仔细分辨,居然是商容的声音。
从床上起来,正看到他跪下身子,朝我行礼。“下臣见过郡主。”
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不安,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道:“臣是韩王的书记,自然会在此处。”
立时明了,只觉得惊讶:“你也叛了朝廷?”
他苦笑:“叛?商容早就做了背叛朝廷的事了,郡主您不也是么,因为自己的仇恨,将董家最终逼到了谋反的地步。”
说到了自己的痛处,我无法反驳,只是下意识的低声道:“真是想不到,居然连你这样的人都”
“郡主,商容自从第一天认识郡主,就一直没改变过自己的信念,如果郡主不嫌弃,可否听商容将这一切细细跟您道来?”
我抬头看他,忽然觉得他那张平日看起来文雅倔强又有些酸腐气的脸忽然陌生了起来。他的眼眸里似乎藏了无边暗夜,深不见底。
叹了口气,道:“你说吧。”
“是。”他道:“臣的父亲在先皇在世时,一直抑郁不得志,有才难抒,常唉声叹气,最后连妻儿也难以供养,不得不将臣送入董家。在董家的这些日子里,商容看够了那些官场黑暗,也对朝廷失望透顶,后来心爱之人又被所谓权衡朝中势力被迫入了宫廷之中。商容那时的确陷入了绝望,每日饮酒闹事,堕落其行。不过还好,在那时您与皇上将商容从烂泥中拉了出来,给臣一个些微的希望。臣本来想,倾臣全力辅佐皇上,肃清朝政,光复永络。但现在臣认为,臣的想法完全错了。”
他顿了顿,依旧跪着,面上不喜亦不怒,波澜不兴。继续道:“木随茂而根朽,无药能就,非除之而不可用也。永络国的根基已然腐朽不堪,朝廷内外贪官横行,即便皇上有整改之心,怕也是丝绢补瓷,一时完好。举国上下,百姓心如死灰,毫无希望,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就只能得一个分崩离析,土坑瓦解的下场。所以臣唯一想到的,只有涅槃重生而已。永络要的不是修养恢复,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开始?”我讶于他的言辞,不由得冷笑道:“真是好听的说辞。”
他不为所动,朝我扣了头,道:“不瞒郡主,其实韩王是被臣劝反的。”
“被你?!”这下完全是意外了,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遍:“怎么会是你?”
商容依然平静,道:“臣偶然间,听史魏书史提起过华家的过往,这是让臣最终来到此处的原因。郡主,也许您并不知道,您,其实是帝王之女。”
他又深深的扣了下去,伏拜在地上,不肯起来。
“帝王之女?”若刚才还是惊讶的话,现在完全是错愕了,感觉董商嘴里说的这些话,全是梦呓一般的胡话。
却听他又道:“臣没有资格跟您讲这段过往,但是臣可以告诉您韩王为何会不顾您的处境,在西北就发动了谋反。那时华大人与臣交好,也明白臣的心思,便带臣一起见了韩王,正好收到了齐太后的诣旨,要韩王入京商量国事。臣当时就已明白,这是齐太后想要削减韩王兵权的手段,因为臣听手下人讲,张央早已调集了董商留下的五万侍卫,将皇城团团包围,大概是有威逼之意,所以臣才立时建议,韩王不如就此反叛。而郡主又因怀有龙裔,广受龙恩,安危自不用担心。就算有危险,臣也会拼尽全力守护。而齐太后也不会想到,韩王会毫不顾及您的处境如此谋反,所谓兵贵不意,是险中求胜。”
他平静的说完,才抬起了头,此时的他穿了件朱红的长袍,并未加冠,散落的刘海半挡了眼睛。点漆般簇黑。
我一时无言,坐在床上,身体里汩汩的都是血流动的声音。冲到脑子里,竟是燃起了一把怒火。猛然起身朝着他的脸就挥了下去。他也不躲,就听一声清脆,那五道殷红的印子便已出现在了他秀白的脸上。
我心中愤怒至极,举起又要打,可瞧着他的样子,竟下不去手。怔怔的愣了半晌,才颓然的放下,道:“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他道遵命,一拜三扣,才跪着退了出去。
屋子里燃了水沉香,袅袅的青烟纠缠着盘旋而起,远处陈着镏金兽,似乎要在这若有若无的烟雾里不断狰狞下去
第二天希琰来了。
我知道是他带我从皇宫里出来的,但总觉得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又加上心绪宁乱,这几日精神总是恍惚,没见任何人。
看他的样子应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风雪,卷进了种寒烈的气息。
我本是朝外面躺着,想了想,还是翻过了身,对向了墙壁。却也忍不住问他:“我的孩子怎样了。”
他道:“留在宫里了,取名叫馨,元馨。”
“元馨啊”元,第一个孩子,想有了这样的名字,宫里人自会好好带他吧。
默默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开始像只鸵鸟,再也没有勇气面对外面的风雪了。
他并没说话,除了进来时皮靴踏过地毯的声音外,便是一片安静。我的视线毫无目的的游离在身前的帐子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的眼前的光线忽然一亮,身上就是一凉,然后是撞痛,人已被他拉起托到了地上。
“你难道想一辈子就这样了么!”他瞪着眼睛怒喝,又拉又拽把我抓出了房间,一把甩在了屋外。
此时大雪没膝,那冰冷的寒气一下子透过单衣扎在了骨子里,我不由打了个机灵,抬头看他,他依是满脸怒气。
“我认识的华娉兰,是独闯敌人大营,建立不朽功勋的巾帼英雄,不是这般无用的女流之辈。”他嘶吼一般的骂我“都一个月了,你还没想清楚吗,你跟他之间早就过去了,你以为就你可怜需要每日哀怨叹息么,那天下的百姓怎么办,贪官污吏,连年的灾害,早已民不聊生,你那皇帝的永络已经过去了,你明不明白!”
“明白你让我怎么明白,他是我的丈夫,你们难道真要逼我拿着弓箭枪戟对付他!”
“这不过是你想逃避的理由罢了,兰,你自己仔细想想,你早就没有退路了,你跌在了风雪里,就要自己站起来,你知道吗?虽然很痛苦,但是但是”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神伤,这时听到动静的家将侍女都涌了出来,定儿先是看见我在雪地中,就要惊恐的去扶,希琰却大喊:“谁也不许碰她!”
四周围了一圈人,希琰拔下了腰间的佩剑,插在了地上,对着那些人喊:“你们都给我退下,谁也不许靠近!”
最后连定儿都被遣走。
他半跪在地上,解下了披风,松开了丝绦,脱下了软甲,褪下了衬甲棉衫,最后仅着一件单衣。
“不管怎样的寒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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