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下最惨的，大概就是她了吧。

    拖着步子走在路上，左小夜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心痛？愤怒？悲伤？还是好笑？她已经分不清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双脚在前进，却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

    “喂！你走路小心点好不好？”有人吼着。

    撞到人了吗？她抬头。想笑，却笑不出来。

    好苦。

    她不知道谈恋爱会这么苦，而她甚至还没真正谈过一场恋爱。难怪佛家要说七情六欲是苦，原来爱情也会这样让人痛不欲生。原来从天堂落入地狱，是如此容易。

    莫玲说她丑、侮辱她，她都可以当成耳边风，但她却忘不了当见到莫玲时，上官诚那震惊的眼神。

    他应该是忘不了她吧！如果换作是她，她也忘不了像莫玲这样出色的女人。相较之下她低头看看自己，那根本是无法比较的了。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找到幸福了，没想到幸福竟与她擦身而过。她想哭，却哭下出来。讽刺的是，现在洒在她身上的，是再温暖不过的春阳，但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暖意。

    她不明白，如果他还爱着莫玲，又为什么要追求她？

    “叮－－咚－－”走到家门口，她无意识地按下门铃。

    “老姊，你今天怎么这么晚，爸妈都在等”开门的是左孝弟。“嗯？老姊，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飘过他身旁，走进门内。

    “老姊？！你还好吧？”左孝弟跟上去。“你看起来一副要晕倒的样子，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她是想回到自己房里的，但进到家中才发现，自己再也移动不了半步。她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两眼发直。

    “老姊？！”看情况明显不对劲，左孝弟手忙脚乱，站在沙发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大声呼救。“救命啊！爸、妈！老姊出事了！”

    “小夜！”左妈妈自房里冲出来，后面紧跟着的，是神色凝重的左爸爸。“你怎么了，小夜？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妈啊！”母亲抱着脸色苍白得快晕倒的女儿，心疼不已。

    母亲的关爱，让她受伤的心瞬间解冻，不由自主地，泪滑落脸颊。

    “怎么办？”左孝弟慌了手脚。“老姊从来没哭过耶。爸、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左爸环起双臂，严肃地坐在女儿对面。“小夜，你说，是不是那个混帐男人欺负你了？”

    左小夜愣住，旋即嚎啕大哭。

    母亲心疼地抱住女儿，跟着落下了泪。“傻孩子，你受委屈了？快告诉妈妈是怎么回事，让妈妈替你出气！”

    “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那个男人怎么可能真的对老姊好嘛？条件差太多了啊！我就知道他一定没安好心！”左孝弟义愤填膺。

    “孝弟，你说这什么话？”左母不悦。“你姊姊哪点配不上人家了？在我眼里，小夜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孩儿！”

    “长得帅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左父咬牙切齿。“我那天看到那男人的长相就知道，他肯定是个花心的家伙！”

    左孝弟愣住。“可是老爸你说这话不太对吧？老爸你、还有我，都长得很帅，这样一骂，不就骂到我们自己了吗？”

    “你又在胡说什么？”左父一个爆栗敲上左孝弟的头。“你我父子俩的帅是可以跟外人来比较的吗？帅要帅得有良心，否则当初那么多漂亮女人倒追我，我怎么可能会娶你妈？”

    话一说完，客厅里一片死寂，连左小夜都安静下来。

    惨了。左孝弟的脸色难看至极。

    “哇～～”平地一声哭。“我就知道～～”

    左爸爸慌乱地站起。“女儿的妈，不是的，我只是不小心说错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就是嫌我丑”左母抱住女儿，哭哭啼啼地道：“没错，你是长得帅、是有很多女人追，可是当初是你自己来追我的啊！我就是知道自己长得没你好看，不是也拒绝你了吗？谁要你说爱我、还穷追不舍，我才嫁给你的。现在到老，你还嫌我！女儿啊，都怪妈不好，把你生得跟妈一样，害你被人欺负，都是妈的错啊～～哇～～”左母痛哭失声。

    “哇～～”左小夜跟着狂哭。

    她就是长得像妈妈，没遗传到爸爸的长相，才会变得这么惨的。同是一家人，左孝弟就长得像爸爸，而她一个女孩子，却偏偏不好看呜她不怪妈妈，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呜哇～～”

    “哇啊～～”

    灾情，一发不可收拾。

    左家客厅里，唯二的两个女人伏在沙发上痛哭。

    “混帐！”左父用力打向儿子的脑袋。

    “噢爸！”左孝弟摸着自己的头。“关我什么事啦！是老姊自己没长眼，你自己说错话，怎么又跟我有关了？”

    “哇啊～～”提到伤心处，左小夜哭得更伤心了。

    “呜哇～～”左母立刻跟进。

    “老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好不好。”左父对妻于好言相劝。“这样会让孩子看笑话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左母抬起头，抽抽噎噎。“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虽然你不是我交往过最美的女友”

    “哇～～”话还没说完，左母又痛哭出声。

    “不！不！我的意思是，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美的女人。”左父赶紧更正。

    “要不然，我怎么会死心眼地守在你身边，还费尽辛苦地娶你回家呢？”

    左母停止了哭泣。“真的？”

    “当然是真的。”左父指天起誓。

    “爸－－妈－－”左孝弟实在看不下去。“现在是处理老姊的事，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啊？拜托一下，老姊还在哭耶！”

    有时他还真以为，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的。

    左父这才回到重点，咬牙握拳。“好家伙，竟敢欺骗我的宝贝女儿，我非要他受到教训不可！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不中用，当年念书的时候，我可是拳击社第一把交椅！那混蛋要是敢出现，我非把他狠狠修理一顿不可！”

    “没错！”左孝弟在一旁摩拳擦掌。

    “女儿，你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让老爸去替你出气！”左父猛拍胸脯。

    左小夜泪眼婆娑地抬眼。“他、他，他有别的女人了哇～～”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悲从中来。

    “什么引他追求你，还敢有别的女人？！”左父大惊失色。“那种男人不要也罢！我去替你揍他一顿出气，然后我们就把他甩了，好不好？”

    “哇啊～～”听到这里，左小夜悲嚎出声。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她也用不着哭了。想到要跟他分开，她的心就好象被撕裂一样。

    “叮－－咚－－”

    左家的电铃适时地响起，所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我去开门！”左孝弟第一个跳起来冲过去。不过几秒时间，门外响起他的叫骂声。“出去！我们左家不欢迎你！”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无论如何，请让我见小夜一面！”

    是他？！左小夜一颗心几乎跃出喉头。她停止了哭泣。

    “出去！”

    “让我进去！”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进了左家客厅。

    左孝弟无法挡住高大的“敌方”气愤不平。“这欺负老姊的混蛋竟敢到我们家来！老爸，你说要修理他的！”

    这种时候，学过拳击的老爸应该比他有用才对。

    “伯父伯母，我姓上官，单名一个诚字，是小夜的男友。”上官诚自动报上名。

    “请你出去。”左父毫不客气。“我们小夜没有你这样的男友。我不允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女儿确实有看人的眼光。

    这小子，竟然比他年轻时还要帅。

    “伯父，小夜和我之间有些误会，我必须要对她说清楚。请伯父伯母给我个机会，让我向小夜证明一切。”他看向她，心上一紧。

    只见她伏在沙发上，身子因哭泣而轻颤。自认识她以来，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她哭。他知道，若不是真伤了心，她可不是会轻易掉泪的女人。

    “小夜，你要听他解释吗？”左父问。

    左小夜依旧伏在椅上，拚命摇头。

    “好，你看到了，我女儿不想听你解释。从今天起，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女儿面前，否则我这个做爸爸的不会放过你！”左父握拳。“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小夜！伯父、伯母，在事情没说清楚前，我不会离开的！”他坚持。

    “哦，你这小子脾气还很硬啊！好，你不离开？我打得你想跑！”说时迟那时快，左父一记左勾拳祭出。

    “砰！”左小夜整个身子一震，彷佛被击中的是自己。

    上官诚没有躲开，也没有应声而倒，然而嘴角却渗出血丝。

    “好小子，吃我一拳还不倒？”左父再次握拳。

    “爸－－”左小夜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整个人扑到上官诚身上护住他。“不要再打了！爸－－谁要你打他啦！”

    左爸爸呆住。“我、我是为你出气”

    “你有没有怎么样？”不理会父亲，她不舍地抚着上官诚的嘴角。

    “喂！女儿－－”左父还想抗议，却被左孝弟和左母一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架着他离开。“喂，你们两个放开我啊！”左母捏了老公一下。“笨啊，这情况还看不懂吗？”本来她还以为女儿被欺负了，可看这情景，女儿在这种时刻还护着外人，表示这个“外人”就快变成“内人”了。谈恋爱嘛，很多事不是光想就能明白的。“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人家不要管啦！”

    “什、什么？！”那他这个老爸不是白忙一场？

    “没错。”左孝弟点头。

    眼前这情况再清楚不过了：郎有情、妹有意，只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

    拜托，哪对情侣不吵架？本来他还为老姊抱不平，可看这阵仗，身经百战的他很清楚，会吃亏的，肯定不是他老姊啦。

    所以，该退场的人还是识相点好。

    “小夜。”他捉住她在他颊上的手。

    她一怔，试图抽回手。“放开我。”

    “莫玲确实是我的前女友。”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这点我也告诉过你了。我从没有想过要和她复合，在遇见你之前没有，遇见你之后，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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