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兴势山撤退一开始的山路就很危险,好在这些时日双方你攻我反扑,到最后魏军都没能完成对蜀军的彻底合围。每到晚上,魏军仍不得不退回各个营垒中以防被蜀军夜袭。
蜀军在兵力上虽然远远不及魏军,但熟谙地利,巴蜀民风彪悍,特别是经过渡泸战役之后,南蛮诸族也被诸葛武侯借来调教蜀军习练陷阱绊索等术,南蛮人又特别会夜袭,蜀军在当年便屡屡吃亏,如今风水轮转,蜀军便将这一套全数用在魏军身上。一到晚上,白天仗着人多势众的魏军便无计可施。
结果吓得魏军的斥候探马往往马马虎虎靠近兴势山,便又拨马逃回,所探地形多半有漏。魏军主将所布营垒便大有问题,其中最大一处,就是将一条小道漏去。这条完全隐于荒草中的小道,本是这一带的猎人常走的,这几年战乱不休,猎人逃往阳平关以南蜀中,本来甚至连蜀军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在阳平关城里刘武又正巧撞到这一带的一个猎户小民问起过兴势山各处的隘口。
这也是天意,天意让刘武在阳平关住上多年,又是天意让刘武追慕王老将军的兴势山一役,又为了那一场改变了蜀国一二十年之久的防御战略而穷究追底,还曾在此打过许许多多次猎,结果刘武对兴势山可以说所之甚详。
因此这次是刘武自己亲自带队,霍俊断后,一行二百四十一人加七匹马,就着刚刚到天顶的明月逃离。
远处依稀可辨那座营垒,耳边依稀可闻那些战士们的欢笑声,歌声。
那是蜀国的歌,慷慨激昂。
刘武最后看了一眼那座他亲自选址亲自建造并为之奋斗的营垒,那座让他热血沸腾的营垒,那座埋葬了他许多弟兄、并且即将埋葬吞噬他一百零六名弟兄的悲伤之地,之后再不敢回头,快步往前走去。
月光下,一条绵长稀疏的小小队伍无声无息的开始往西开拔,之后回转多次,最后转向南,之后没入草丛中消失不见。
队伍一直前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天上月已早沉,黑了好久,这会儿,天空终于开始发白,而山势也开始越发平缓,四处静悄悄的,黑了许久的四野又终于隐约可见了。
“将军,休息一下吧?”刘武身后一个面上裹着布条的士兵央求“我走不动了。”
刘武听到这儿,转身想对那个士兵说这是那些个弟兄们用性命换的时间,怎么可以拿来休息?可是借着天光隐约看到拉到老长老长松松散散的队伍,再看到士兵们一个个走不动道一步步的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太累了,两个月不断的战斗,亏得是这些个魏兵统兵将领实在无能,像他们这些个每天晚上连觉都不敢睡太久的疲兵,早就该毫无战力的。
让他们连夜行军百十里的山路,毕竟太艰苦了,特别是后半夜月儿西沉,山路彻底不可见,整个队伍里只敢点了区区几只的火把勉强照路,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要不是他运气好,差点也跟那些可怜的弟兄们一样落入山谷。也不知道这一路上到底折损了多少弟兄。
“那么,好吧,让弟兄们原地休息,清点一下人数。”
一百八十九个,坠下山谷的共是五十二人,外加战马一匹。
现在,他们只有一百八十九人外加六匹马了,而且其中有七十人连武器也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刘武也不想责怪,只是吩咐若是觉得武器沉重,便将兵器交上一起捆好交给马匹背负。此言一出,几乎全部将武器交上,刘武便带着几个小兵将兵器成捆绑好,全压到六匹马背上。
狼牙还不高兴的昂起身子,毕竟它是战马,只是来驮人的,现在却拿它当那些个驮马负重,更何况它也赶了一夜的路,累得很。
刘武安抚了好一阵子狼牙方才平静下来。此后将武器安置妥当后,便去找霍俊。
霍俊正在睡觉,直挺挺的躺在满是碎石的砂地上,打着呼噜,看样子,睡得很香。
刘武心中是想让霍俊再多睡会儿,可是这会儿不是在阳平关,事情太急,他不敢,不能。
迷迷糊糊的霍俊被人推醒了,正要发火,却见那人是主将,马上改了口气:“将军,有什么吩咐?”
“传令,继续出发!”
“可是将军”霍俊正想辩解,身体还是很累,好像自己也没睡多久。天还是没亮么,东方才刚刚有那么点的猩红,应该没睡多久吧?
“不要啰嗦!”刘武身边的一个小兵不悦道“将军跟我们几个还一点都没睡呢,你们倒好,还睡了个囫囵觉,还不满足吗?”
霍俊没再说什么,将军说的也对,现在正是逃往之时,魏军如同洪水,若是稍有迟缓,便是刹那覆灭。将军让大家继续前进,也是为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