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到平凉郡的距离并不短,赵元带着心腹武春一路快马加鞭也赶了整整七天路。
平凉郡位于大周的东边,地理位置靠近海边,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的气候才全年无差别,跟江南的温润水乡比起来,此处要显得更加景逸安乐,民风更加朴实干净,也难怪当年季家会从京城中迁出来后选择居住在此处。
季府,原本在京城的时候也是蒙受皇恩的府邸,因为当年季府的当家季东霆乃是周昌帝在当太子时期的恩师,所以就算是在繁华似锦的京城里,季家虽然没有那些大家族来的底蕴深厚,可也是不容随意小觑;只是季东霆此人生性淡泊名利,在顺利扶持还是太子的周昌帝登基之后就选择急流勇退,带着季家一百多口人迁居在此处,从此远离朝堂,过上了平静安静的日子。
如果不是此次周昌帝看上了季东霆的女儿,恐怕季家依然会这样默默无闻的生存下去;可,当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又有谁敢站出来大喊着,自己能够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现如今季府的当家是季东霆的胞弟,在京城季家虽说已经不复当年荣华,但是在平凉郡,季府却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再加上季府的书香传家的名望,更是让季府在读书人当中有几分超然的名望。
这些,都是赵元来到平凉郡后要人打听出来的消息。
平凉郡的归来客栈中,赵元依身斜躺在太师椅上,透过打开的窗户往外看着街道上热闹的人群,一边抿着嘴角淡淡的笑着,一边拨弄着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半晌后,对站在身后的武春说:“看来父皇是真的害怕自己在撒手而去后,大哥会被京城里的虎视眈眈的大家族欺负,这才选了季家的女儿当太子妃。”
武春是赵元身边的心腹,自然是明白自家主子这话里的意思:“太子殿下虽说能力不凡,但奈何在朝廷根基不稳,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是存了心思的。”
听到武春提起那两人,赵元脸上的笑容收敛:“别跟我提那两个混蛋,也只有大哥的脾气好,能够忍耐他们到如今地步,这事儿要是搁在我身上,早就剁了那两个混球了。”
武春看着怒火冲冲的主子,无奈的笑了笑,思考半刻后,小心翼翼的提醒:“其实在属下看来,太子殿下的脾气也是不好的。”
赵元回头看向武春,瞧着武春那低垂着头的恭顺模样,琉璃般的眼珠子里飞快的变换着情绪;武春是个什么样他是最了解的,能够让武春说出这样的话……赵元又瘫软着坐回到椅子里,拨弄着扳指的手指也慢慢停下动作。
其实,他也是心知肚明的不是吗?大哥能够当上太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父皇和母后的长子,要知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能够稳坐在太子之位上这么多年,谁敢说大哥没有一点自己的手段?
只是,大哥喜欢隐藏,而他,却是喜爱锋芒外漏。
还记得母后在活着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切莫不要戾气太重,更不要将自己的底牌全部都拿到敌人面前;他知道自己的脾气急,更清楚自己不屑做那般藏头露尾的事儿,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是一、二是二,这才是他赵元的性格。
这种性格若是搁在江湖上,或许能够促成他成为一代大侠,只可惜,他生活的地方不是江湖,而是水最深的皇宫,他这种性格,生活在这种地方是注定了会吃亏的;好在母后活着的时候会护着他,就算是母后去了,父皇和大哥依然选择护着他,这才让他跟其他皇子活的那般不同。
就算是这一点,他就算是知道皇兄城府极深他也不愿意远离他,那是他的亲哥哥,当弟弟的都不相信自己的哥哥,那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愿意相信他?
为了从小到大自己兄长对自己的情义,赵元早就做好了觉悟,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皇兄的长剑指到哪里,他都会为他奔赴到哪里;穷极一生,绝不反悔。
看着主子怔怔的盯着窗口不再说话,武春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有些多余的,便忙转了话题,道:“属下也查清楚了被皇上看中的季家之女,这季家一共有三位千金两位公子,现如今两个公子一个从了商,一个考取了功名在平凉郡里当着一个小小的差吏,三位千金年纪相仿,皆是二八年华,且相貌不凡;只是这当中,只有二姑娘才是季东霆季先生的千金。”
赵元道:“季先生只有这一位千金吗?”
“没错,季先生用情至深,当年夫人在产子时出现意外大出血而死,从那之后季先生就一生未娶,专心养育着夫人拼尽生命生产下来的婴孩;季府的其他几位千金和公子,皆是现在季府当家的孩子。”说到这里,武春一顿,眼中含笑的说着:“不过,在这季府中,最出彩的也是这位二姑娘,不仅才貌双全,更是心地宽厚,在平凉郡的美名比季府的两位公子还要显赫。”
赵元也跟着笑了一下:“能被我父皇看中指给大哥的女子,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只是,再心地善良的女子走进了皇宫,时间久了也会变味的把!
想到这里,赵元不禁摇了摇头,当帝王的妻子,该说是她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她叫什么名字?”
武春道:“季佛儿!”
赵元眼睛一眯:“佛儿?……很特别的一个名字……”
赵元在嘴里又将这个名字来回的念了好几下,当真是越念心里的兴趣就越大;季东霆季先生的名气他多少还是听闻一些的,能够被父皇那般刁钻的人尊敬着,想必也是一位不可小觑的人物吧;这样的人培养出来的女儿,定是出类拔萃的。
想到这里,赵元一拍椅把,翻个身就一改先才的瘫软无力,精神抖擞的从太师椅上蹦跶起来,跟着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一边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走着,一边对跟在身后的武春说道:“走!难得来平凉郡走一趟,我们也出去逛逛。”
而且,他总是隐隐觉得自己若失去一个地方,或许能够遇见那位传闻中的季佛儿。
武春知道自家主子古灵精怪,现在忽然选择出门溜达一定是有了其他的目的,当下就赶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长剑,快步跟了上去。
*
平凉郡城南庙会上,来来往往息壤的人群将街道挤的格外热闹,街道两旁,有卖茶的小贩吆喝着响亮的平凉郡土话,有妖娆的小娘子站在胭脂铺前热络的招揽着客人,甚至还有些行走江湖的江湖郎中摆着地摊,买一些所谓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赵元就这样走在人群中,一手潇洒的摇晃着折扇,一手随意的拨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偶尔会在感兴趣的摊位上驻足一番,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买。
可就算是知道他只是随意看看,但被他光顾的摊主都会热情的迎上去给他打招呼,只因他那一身显得格外金贵华丽的装束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武春不晓得自家主子挤在这热闹的庙会上作何,只是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保护在主子身侧,留意观察着周围靠过来的每一个人。
察觉到武春的浑身紧绷,赵元笑着走到一个包子铺前,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卖包子的小贩,跟着拿起一枚刚出笼的大包子转身便是塞到武春的嘴里。
武春被自家主子来了个冷不防,当下便是咬着大包子愣愣的站在赵元面前。
赵元看见武春这傻样,当场便是捂着肚子笑起来:“此地民风淳朴,风景如画,是京城里看不见的景致;你这样如临大敌的跟在我身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拼命干架呢!”
武春从嘴边拿出包子,品尝着嘴里的满口喷香,声音嗡嗡的:“主子身份尊贵,属下是主子的贴身护卫,自然是要小心留意。”
赵元笑着,又从笼子里拿出一枚包子自己叼着边走边吃道:“平凉郡距离京师遥远,甚少有真正富贵的人停留在此处,我们只要遵从当地民俗别太显的扎眼就不会被人盯上,你这样太过小心,反倒是招人怀疑。”
听赵元这般说,武春这才察觉自己在无意之间究竟犯了多大的错,俊脸一红,就忙装作饥饿难耐的模样猛啃手边的包子。
看着忠心的属下难得露出这般模样,赵元眼底干净的笑意更胜,就待他准备带着武春走向庙会更里面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一个街道拐角处却是出现了一波扎眼的人群。
跟满脸笑意,一身喜庆的前来赶庙会的寻常百姓相比,这批人实在是太特殊了,因为,他们皆是一群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乞丐。
在这匹少说也有上百人的乞丐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不少人身患残疾;可就是这批人,却是在此刻规规矩矩的站在一个简单搭建的草棚前,而坐在草棚之中的人,却是一个身着淡粉色长裙的纤细少女。
少女虽面带薄纱,可透过薄纱隐隐若现的容颜却是惊为天人,一双露在外面的双眸,清澈如泉水,弯弯的黛眉如天际美好的月牙,要人看上一眼后就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一下;粉红色的普通纱裙穿在她身上,却是让人觉得比衣裳铺里最华贵的裙衫还要美艳几分,玲珑有致的娇躯更是如工匠手中精雕细琢的成功作品,真的不难想象,若是将那裙衫脱落,展现在眼前的景色该是多让人惊叹不已。
武春瞧着赵元对一个方向怔怔发呆,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后,也注意到那名就算是丢在人群中也注定了格外瞩目的少女,忍不住开口道:“没想到在这平凉郡中,居然还有这般倾城国色。”
赵元嘴角带着笑,大拇指上的扳指被他轻轻的转动起来:“武春觉得,此女如何?”
武春常年跟随在赵元身边,自然清楚自家主子问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别说是平凉郡,就算是将她丢到京师中更那些自诩名门的千金小姐比起来,她也是不遑多让,甚至会艳压群芳。”
赵元对于武春最后的那个用词略显微词,摇了摇头,说:“此女气质清冽纯净,像极了山涧最干净无垢的泉水,如此绝代佳人,岂是京城中的那些庸脂俗粉能够相比的;艳压群芳这样的词语用在她身上,会玷污了她的纯净美好。”
武春还是第一次听见主子这般夸赞一名女子,当下便是一笑,说:“看来主子此次前来平凉郡,不仅仅能够带回去一个太子妃,更能选一个皇子妃带回去。”
听到武春这般说,赵元脸上的笑容却是隐了下去,在盯着那名坐在草棚中的女子许久之后,才声音淡淡的说道:“你还没发现吗?她就是季佛儿。”
武春瞬间睁大眼,怔怔的看了看赵元后,就又是忙转过头去,紧紧地盯着那个在草棚中安静为一群乞丐把脉义诊的女子。
*
草棚里
季佛儿一边屏气凝神的为前来看病的病人把着脉,一边吩咐伺候在身旁的丫鬟锦萝该准备哪些药材给前来看病的病人。
锦萝瞅着因为病人颇多而累的已经额头上渗出薄薄汗渍的小姐,心中在心疼不已的同时,又空出时间小声劝着说道:“小姐,您还是稍稍休息一些吧,奴婢看这看病的人实在是多,要不今天咱们就先撤走这草棚,等下次庙会的时候咱们再出来?”
听见锦萝这话,季佛儿连转头看她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声音温婉道:“我们若是想要休息,随时都能好好休息,但是被病体折磨的病人他们能像我们这样吗?你若是累了就让家里的小厮顶上,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听见小姐这般说,锦萝就不敢多说什么,忙低下头记下刚才季佛儿吩咐下来的几位药材,看向季佛儿那透过薄纱略显苍白的脸色,唯有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自幼跟随在小姐身边,哪里不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是个什么样的脾气,看上去娇娇弱弱地人儿,执拗起来就算是八百匹马也拉不回来;还记得老爷还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小姐这样的脾气若是落在一个男儿身上,那将来必然是会有大出息的,但是若是这样的性格落在一个女子身上,便是不知是福是祸了。
至于这免费义诊施药的事情,更是小姐多少年奋斗坚持的事情;老爷活在世上的时候,对药理很有研究,小姐自幼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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