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离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有这么可怕,似乎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会暴露一切秘密和本性,就连他苦苦藏掖多年的身世和天大的秘密,怕是也要被他窥破一般。
想起那场大火,想起子啊烈火中全部都化成齑粉的往事,杜离恐惧的瑟缩着小小的身体,颤抖的身体像是随时都会崩溃一样,连眼泪从眼眶中坠下来都不自知。
赵靖看出眼前这小东西是个胆小的,只是却没想到会这般胆小;他不过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逼得这小家伙一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怕是如果他现在再脸色难看一点,小东西一定又会被吓晕厥过去吧。
想到这里,赵靖的心底不免有几分柔软,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从容一些,“杜太医,本王没有恶意,只是本王向来不管世事,可一旦插手去管,就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说你不愿意进宫,本王愿意帮着你瞒着,你若是害怕仇家追来,本王甚至会答应你就留住在靖王府中,有本王的贴身侍卫保护,谁都不能将你怎么样;本王如此真诚的对待你,你可愿意选择相信本王?”
杜离不是没听出靖王爷这是要他据实以告,可是,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实在是太重大,一旦说出来只怕是会引来更大的惊天血案;犹记得当年父亲在临终前曾谆谆教导过他与哥哥,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不可将秘密说出去,在父亲面前发过誓言一定会保守秘密的他,又怎么可能将真相告诉靖王爷呢?
哪怕这位王爷素有贤名在外,哪怕他许他人身安全,他也不能在糊里糊涂间就讲出那段往事。
杜离抽噎着,怯怯的看着赵靖:“王爷,您别逼小臣,可以吗?”
看着那双无辜颤抖的眼神,赵靖就算是很不满意杜离的态度,可终究也有些无可奈何。
但是又一想到初荷宫的那个可疑人物,他还是决定试探性的问出口:“既然杜太医不愿意提起,本王不问便是了;只是本王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番杜太医。”
杜离一见赵靖不再逼着自己,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拿手背蹭了蹭脸上布满的泪水,憨憨的抽了抽鼻子后,说道:“王爷尽管说。”
靖王看着眼前动作憨态的小东西,一时有些忍俊不禁,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金菊花的帕子送到杜离的面前,看着小东西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赵靖友好的笑着,道:“拿着吧,以后别像个孩子似的用手乱擦。”
杜离面色一囧,瞬间便赤红了脸颊羞怯的连抬起头多看赵靖的勇气都没有,颤抖着手指轻轻地接过那方还带着一股檀木香气的帕子,依然缩成一团,半天都不敢说话。
靖王觉得自己现在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受惊过度的猫儿;柔顺的一塌糊涂,可爱的一塌糊涂,也让人心疼的一塌糊涂。
“杜太医可听说过易容换面之术?”
本来还羞煞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杜离突然听见赵靖的这句话,在猛然抬起头的同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顿时布满了惊颤和难以置信:“王爷是说什么?”
“易容换面之术!”赵靖又重复了一声,当他审视的眼神落在杜离那显然像是见了鬼似的模样时,就知道他的大胆猜测果然不错,这个杜离真的有可能会是他最大的收获;而他一直以来吞吞吐吐的样子,最有可能就是在隐瞒十年前蓟州城发生的那件大事。
杜离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是麻的,紧捏着帕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细白的贝齿像是察觉不到任何痛楚般的咬在朱红的嘴唇上,印下了青紫色的痕迹而不自知。
“王爷,小臣斗胆,您是从何处听来这易容换面之术?”
赵靖有求于杜离,自然会对他知无不言,当下就没做任何遮掩,脱口而出道:“本王怀疑有人学会了当年鬼医杜诚的绝学,也就是易容换面之术;而今那个换了面貌的人极有可能就藏匿在宫中,随时等候对帝后不利。”
一听这话,杜离拔声而起:“不会的!不会的!”
赵靖讶异:“什么不会?是那个换面之人不会对帝后存有异心?还是普天之下,真的再无人学会当年鬼医的绝学?”
杜离生怕自己的情绪又会泄露出什么被靖王爷抓住小辫子,只有隐忍着垂下头,只是那副惶惶不安的模样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想法。
“王爷,当年鬼医杜诚以易容换面之术闻名天下,小臣、……小臣虽然并不认识杜诚,可也听说过那杜诚生性古怪,从未收过任何徒弟不说,就连上门求学的人也尽数趋之门外;那一手的易容换面之术堪称鬼斧神刀,不是谁想学便能学会;天才不是谁都能当的,尤其是像杜诚那样的鬼才,更是平生罕见。”
赵靖听着杜离的这番说辞,嘴角溢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依照杜太医的意思是,普天之下除了杜诚,再无二人学会易容改面之术?”
杜离轻轻的点了点头,只是他却不敢抬起头去看赵靖,生怕自己眼底的情绪会让赵靖看出端倪。
只是,赵靖如此聪明之人,怎么会被这小东西给蒙混过去?
“可是本王听说那杜诚当年有一双儿女,既然杜太医讲明杜诚并非将一身绝学交给其他人,那他会不会教给了自己的孩子?”
杜离呼吸一窒,捏着帕子的手早已青白的不成样子;自是,他越是这样紧张,赵靖嘴角的笑意就越是浅。
“杜太医!”
“不要再喊我——不要!”杜离颤抖着咬着自己的嘴唇,恐慌的眼睛里布满了将要将他吞噬的惊涛骇浪,这要本想再步步紧逼的赵靖稍稍有些犹豫。
“杜太医,本王知道你有很多话不想说,本王也不逼你,只是本王有事相求,希望杜太医应允。”
刚才说是要向自己请教一番,这位靖王爷就说出了让他惶惶遮掩了数十年的秘密;而今这位王爷又有事相求,杜离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瞧着小东西用单纯到近乎将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干净眼瞳,赵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难怪当初在他消失后皇后会如此紧张他,原是这么一个可爱干净的小东西,的确是很讨人喜欢。
赵靖笑道:“杜太医不用紧张,本王不会让太医为难;只是想请太医帮忙,辨一辨那个被易容换面之人可是本王要寻找之人,这个请求,应该不难吧!”
杜离又垂下头,神色很是为难,半晌后才又开口道:“杜离怕是帮不了王爷的忙。”
“哦?”赵靖意外的向上挑了下眉角,可是看着那小东西在拒绝自己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娇憨动作,又是无声的笑了下:“既然这样的话,本王也不为难杜太医;只是可惜了,本王本想着寻到那个可能会易容换面之人的去处后就领着杜太医一同去拜访;毕竟你们学医之人最喜欢的就是碰见个中高手好生请教不是吗?易容换面,这样的鬼斧神工想必是很多医者都想要一窥究竟的;只是没想到,杜太医却是那个例外,对这样的绝学毫无兴趣。”
“什么?你要带我去?此话当真?!”
杜离一听赵靖这样的话,当下就仰起头睁大了眼睛惊喜连连的看着眼前俊美温柔的一朝亲王,只是在瞧见靖王脸上陡然间变大的笑容后,他顿时一阵羞煞,立刻又低下头,连刚才好不容易拔高的嗓音也变小了:“王爷真的打算带上小臣吗?”
赵靖神色言笑道:“杜太医想去?”
杜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想,小臣、小臣当然想!”普天之下,除了父亲只有两个人会这种鬼斧神技,除了他自己会些皮毛之外,只有跟他失散多年的哥哥会这样的医术绝学;多年来他到处寻访找寻哥哥,如果靖王爷真的能找到那个人并且带上他一起去,那他就有可能见到哥哥不是吗?
杜离的那点小心思在脸上一遍一遍的划拉过,看的赵靖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好在他定力比较强,还能忍得住。
“好,本王答应带上杜太医,只是刚才本王提到的那个请求,不知杜太医……”赵靖话音一收,故意停到这里。
杜离悄悄地抬起头偷偷地窥了眼眼前的男子,他第一次觉得,民间到处传言靖王温和贤名的百姓有可能是被靖王给欺骗了,因为他怎么觉得,靖王爷好似比皇上还要狡猾。
知道自己斗不过眼前的男子,杜离只有认命的咬了咬嘴唇,声音嗫喏而小声的回答:“小臣、小臣会尽力而为!”
看这个小东西总算是跳到自己挖好的陷阱里,赵靖这才长舒一口气;再次肯定了自己对这种弱小可怜的小动物实在是无法杀伐果断。
*
芙蓉宫这边,自打萧太后走后,就再没平静过。
想到将要大选的事情,陈叶青就兴奋地连喝水都能哼出歌儿来;倒是苦了伺候在他身边的碧莹等其他小宫侍,眼睁睁的看着老子兴高采烈的给赵礼选宠妃,那脸色拉得,就跟被驴子拖过一样。
可是现在陈叶青根本没那闲心安慰身旁的漂亮小姑娘,他已经将长远的目光放到了将要成为赵礼后妃的小老婆身上。
自赵礼登基以来,年年大选,年年有美人入宫;可是赵礼这个人生性寡淡,除非美人极其美艳,要不然他才不会正眼瞧上一眼;可是大家要知道,这天底下两条腿儿走路的女人多的是,可长成妖孽那般的尤物的女人却是万里寻一啊;所以赵礼登基三年之久,后宫的美人满打满算统计下来还不超过二十个;只要一想到这个数字,陈叶青就觉得一阵蛋疼。
听说,赵礼有个小兄弟名叫赵烈,人称烈王,小烈王今年只有十四岁大,可那小子却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当爹了;小烈王在还未有封地之前,光是身边的漂亮选侍都有四十五个,而那个时候的小烈王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十一岁,曾经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崽子玩的女人都比赵礼这活了二十几年玩的女人都要多,陈叶青深深觉得,赵礼这是严重拖了皇家的后腿,在玩女人的这条康庄大道上这孙子走的实在是太寒碜了些。
不过,这都是过去,只要他陈叶青亲手操办这选秀大事,他一定会让赵礼的后宫以最快的速度满员,后宫佳丽三千这样的数字他不敢保证,但最起码也能保证有个两千号美人供应赵礼的床上需求。
想到这里,陈叶青就精神亢奋的直搓手,就像是给自己挑小老婆似的,浑身上下期盼的那股兴头劲儿,简直都要人汗颜。
所以,当宗亲府将今年各地参选的美人图册送到陈叶青手里的时候,陈叶青已经激动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就看他双手珍贵的捧着那厚厚的图册,就像是捧着美人儿的那团白嫩一样,动作小心、神色神往、眼神猥琐,就连偷笑的模样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碧莹已经在旁边哭的快要昏死过去,手里用来试泪的帕子都能捏出水来;可就算是她哭成这样,自家已经疯魔的主子依然我行我素的沉浸在忘我的世界里,短日内根本无法自拔。
倒是黄梨还是比较冷静的,就看他偷偷地扯了扯碧莹的衣袖,劝慰:“你就别哭了,咱家娘娘喜欢看美人这个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等等看吧,等娘娘觉得这茬美人看腻了的时候,她就能恢复冷静。”
碧莹抽噎,很是想不明白:“娘娘喜欢看美人奴婢不敢说什么,可是后宫中已经有曹贵人那样的绝色佳人,卫贵人那样的小家碧玉,王贵嫔那样的憨态可爱,张才人那样的清丽脱俗的美人们,娘娘要是想看大可以看她们,为什么还要兴冲冲的给皇上大选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盼着新的忘着旧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咱家娘娘就是这种人!”
“呸!你也知道那是天底下男人的臭毛病,可咱家娘娘是个女人,她怎么会沾染上那些臭男人的腌臜德行!”
黄梨经由碧莹这么一轻骂,顿时醒悟过来:“是啊!咱们家娘娘是个女人,她怎么会沾染上这些男人的毛病呢?”说到这里,黄梨突然‘噗嗤’一笑,凑到碧莹耳边小声说道:“你还别说,要是光看咱家娘娘的这点小爱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娘娘是个真爷们呢。”
碧莹觉得这黄梨说的话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当下做气的又瞪了一眼这说话不把门的小兔崽子,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这样乱说话之后;又转过了脸,红着一双眼睛期期艾艾的看向已经翻开选美册子的自家主子。
大周人杰地灵,这生出来的美人们也都是诱人动情的紧,尤其是今年地方选送上来的各色美人,更是各有千秋、妙不可言,陈叶青只是简单地翻看了几遍后,瞬间便觉得‘他给自己制定的两千美人的计划,很有可能就会在今年便提前完成任务。
站在下面的宗亲府掌令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在给自己丈夫挑选小老婆的劲头上如此兴奋卖力,在表示惊愕的同时,不免小声腹诽:不愧是能当上皇后的女人,果然和普通的女子大不相同;皇上娶妻如此,真是享福啊!
陈叶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被宗亲府掌令悄悄地升华了,在他简单的翻看了几页后便满意的抬起头,冲着那年岁差不多有四十岁上下的宗亲府掌令贤惠一笑,拍了拍手中的选美册子,夸赞道:“掌令真是能人,这件事办得漂亮。”
宗亲府掌令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又负责皇族事物;最常打交道的人便是像陈叶青这样的皇室中人;自然是早就学的嘴甜舌滑,对着陈叶青就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腆着笑成喇叭花的褶子脸对陈叶青说道:“娘娘谬赞,这都是为臣的本分。”
陈叶青打心眼里很是满意这跪在地上回话的宗亲府掌令,深深觉得这小老头儿虽然长得不咋地,可这选美的眼光可是相当不错的;当下就叫人赏了这小老头儿几样东西,乐的那掌令又是连声磕头,就差感动的扑上去抱住陈叶青的双腿千恩万谢了。
要说这大选,还是一件颇为费神的一件事;地方官员选拔长的漂亮的妙龄少女进宫是一拨,而另一拨就是从王公大臣中待嫁的女子中挑选千金小姐送入宫中;前一拨美人若是被看中送进宫,以后在后宫中的地位和位份自然是稍稍低一些的,因为她们的出身约束了她们在后宫的前程,诚如卫贵人、王贵嫔之流;而后一拨美人则就不同了,出身官宦之家的她们就算是不被皇上喜爱也会拥有较高的位份,在后宫里行走更是能高人一头,也算是有点底气,比如娴贵妃便是如此。
宗亲府负责每年的大选,而大选的册子也是有两本;第一本上面尽数描绘了民间采来的娇花,而另一本上则是记录着官宦之家选送进来的深闺小姐。
陈叶青先才打开看过的便是民间采来的娇花,手边另外一本从官宦人家选出来的选美册子还没打开;其实,关键还是陈叶青对那本选侍着千金小姐的美人册子没什么兴趣;因为着往常来说,真正侯门王府家的千金小姐是不愿意进宫为妃的,要知道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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