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出现在芙蓉宫的时候,芙蓉宫上下还是乱作一团;如今后宫两个最金贵的小主子一个被人下毒躺在贵妃榻上脸色泛青,呼痛不止,另一个虽然精神头看上去不错,可也是哭啼不止,伤心连连;满宫上下的奴才们忙着照顾着两位主子都来不及,还有谁能腾出时间专门跑到芙蓉宫门前冲着疾步而来的萧太后行礼。
“麟儿啊——哀家的孩子——”
萧太后扶着门框刚走进内殿,就看见那被徐太医诊治的赵麟儿,瞧着那早间在她宫里还活蹦乱跳的小乖仔如今像是没了半条命一般躺在那里气都喘不上来,这要向来狠辣绝顶的萧太后都忍不住心疼不已,由宫女扶着就忙不迭是的跑到贵妃榻边,抓着赵麟儿的手就心肝宝贝的握在掌心里。
徐思早就料到萧太后会来,在将银针从赵麟儿身上的几处大穴拔掉之后,这才对着萧太后行礼道:“下官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萧太后心急赵麟儿的身子,自然知晓这徐思的医术是太医院的翘楚,如今见他在这里,本已慌乱的心总算是平复了些许:“徐太医不用多礼,只是不知道哀家的麟儿如何了?”
徐思是赵礼的人,自然最是清楚这皇帝和太后之间不合的事情;如今越王是在芙蓉宫里中了毒,不管那个下毒之人是不是芙蓉宫的奴才,恐怕都跟芙蓉宫脱不开干系了;可惜现在皇后娘娘和皇上都不在宫中,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说错句什么话,怕是只会给芙蓉宫带来无妄之灾。
犹豫再三之后,徐思掂量着话,慢慢的说道:“太后且宽心,好在越王殿下吉人天相,病症虽看上凶险,实则已无大碍,只要下官尽力,必能让越王恢复如初。”
当娴贵妃出现在太源宫的那一刻,萧太后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蠢女人干的;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蠢女人居然敢趁着这个时候对芙蓉宫下手,也不想想如今他们虽然有赵麟儿在手,可她司马媚和赵礼的儿子,岂是他们想要暗害便能暗害的?
萧太后虽然紧张赵麟儿的状况,可毕竟是在后宫中浸淫了数十年的女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所以在起初的盛怒难遏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不管麟儿受了多大的苦,可终归却是在芙蓉宫里受到了威胁,芙蓉宫可是司马媚的地盘,而今不管那个皇后如今身在何处,这都跟她脱不开关系;只要她咬紧这一层联系,就能让司马媚和太子同时扒一层皮,也算是为了麟儿受了这么大苦楚的赔偿。
想明白这些之后,萧太后就没有带着愚蠢之极的娴贵妃一起去芙蓉宫,而是领着侍从孤身前来;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将芙蓉宫上下清一次水,彻底把赵礼安排在芙蓉宫里的可信之人全部铲除,继而换成自己的人。
只是,让萧太后没想到的是,这个徐太医好像有意在包庇着芙蓉宫?哼,不过是一个看病的大夫,也敢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
萧太后眼瞳深处的狠戾一闪而过,可面上却是一派心疼温柔之态,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赵麟儿被汗湿的头顶,接着开口明知故问的询问徐太医:“不知我家麟儿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哀家早上见这孩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可怎想……”
说到这里,萧太后就又湿了眼眶,身旁伺候着她的大宫女趁机递上了一娟帕子,合该着同样心疼的模样配合着萧太后演戏:“太后,您别这样,要是小王爷知道自己惹得太后落泪难过,怕是会跟着哭的。”
徐思和正在照顾赵澈的奶嬷同时看向这对一起演戏的主仆俩,心里都在唾弃至极的情况下,眼神相互交换了一下。
徐思已经让奶嬷将那碗豌豆黄小心的收起来,如今整座大殿里除了被毒害的越王,便是正窝在奶嬷怀里露着一对湿润的眼睛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太子赵澈了解实情;徐思有意隐瞒赵麟儿是在芙蓉宫被害一事,自然是不会说实话的。
“太后不必忧心,想必是越王殿下在外面玩的时候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病倒的。”
“病倒?徐太医莫不是在小瞧哀家只是个女流之辈不懂医术吗?哀家虽然长居深宫,可有些东西还是懂的一些,越王呼痛不止,脸色降青,难道不是中毒之兆?”萧太后目光一冷,凌然的看着低着头的徐太医怒斥。
徐太医没想到萧太后这么快就咬上他,而且一语肯定越王是中毒所致;虽说他并不怀疑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萧太后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但在什么都没亲自确定下就一口咬定是中毒之兆,还是让徐太医有些惊讶和怀疑;毕竟当初他还是仔细的撬开了越王的嘴巴将银针探进去才彻底认定是食物中毒所致;而萧太后……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是来者不善,并且已经决定将这盆脏水往芙蓉宫里面泼了。
见徐太医愕然的望着自己,萧太后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就看这个常年在后宫之中翻云覆雨的女人突然站起身子,高傲的抬着那雪白的脖颈:“来人,将芙蓉宫上下所有奴才拉到暴室,杖毙!”
“太后娘娘,不可啊!”徐太医一下跪在地上,连声阻止道。
萧太后眼睛一横,看向求情忤逆的徐太医:“有何不可?越王在芙蓉宫中毒,难道不是这帮奴才蓄意为之?这帮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我儿赵王不在,就欺负我这老太婆在后宫无主,居然想要害死哀家的孙儿,这等心怀叵测之人哀家岂能容他。”说完这席话后,萧太后就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亲信,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这帮蛇蝎心肠的奴才全部都拖出去。”
众人都看出萧太后这是在借机发作,但奈何如今后宫之中没有皇后坐镇,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只有任凭宰杀的份儿;一时间,就见候在萧太后身后的大力嬷嬷们撸着袖子就凑上前,抓住跪在地上哭嚎不止、不断求情的宫人们就往外拖。
趴在奶嬷怀里的赵澈看见这一幕,小小的人儿立刻被吓的连哭泣都忘了,只是瞪大了一双晶亮的眼睛,骇然的看着那身着锦贵华服的萧太后趾高气昂的在母后宫中胡作非为。
就待此时,一个暗红的衣角在芙蓉宫内殿外的门栏处一闪,接着就看见一个匆匆而来的人及时的出现在内殿之中。
“慢着,谁也不准动!”
裴毅连身上暗红色的官袍都来不及换下,就被碧莹从柱国公府中请来。
而裴毅的突然出现让本来哭叫连天的芙蓉宫内殿瞬间像是迎来了一道曙光一样,跪在地上被大力嬷嬷拉扯的快要丢了魂儿的宫人们在瞧清楚此刻出现在内殿的人是裴大人后,一个个的跪在地上爬到裴毅面前,不断地哭叫着冤枉。
望见这一幕,裴毅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冷沉了几分,连带着看向萧太后的眼神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和不敬。
“裴大人,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什么时候有权利能自由出入内宫了?”
萧太后在裴毅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就暗道有些不妙,可眼下这难得的机会又让她实在是舍不得放手,只有跟裴毅僵持着,希望从中能够找到契机将芙蓉宫上下血洗一边。
裴毅眼神硬冷的看着萧太后,虽然不愿,可还是朝着她福礼道:“臣裴毅见过太后,不知太后在此,恕臣多有冒犯。”
“不知哀家在这里?哈哈——!”萧太后冷笑着看向面前这唇红齿白的青年俊才,毫不客气道:“哀家怎么觉得,你就是瞅准哀家出现在这里,这才贸然出现。”
“太后英明,臣不敢在太后面前马虎;只是当初皇上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就给了臣先斩后奏、看管前朝之权,臣一刻都不敢耽误,这才出现在内宫之中;其中无奈,妄太后体谅海涵。”
萧太后自然知情这个裴毅是赵礼的心腹,赵礼离开京城时,甚至都将整个京畿防务交给了他来看管,可见其信任程度。
提及此处,萧太后就恨得牙痒痒;那个老不死的老国公是只眯眼的笑面虎,但好在自先帝驾崩之后就甚少再管理朝政,虽说在朝廷中声望甚高,可淡出朝野也有许多年了;本以为柱国公府里只有那老家伙才是最难对付、最狡猾的,没想到老家伙生出来的第三个儿子才是最难对付的人物,狡诈如他父亲一样,萧家的势力多次在朝中受阻都是拜这小子所赐,简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萧太后恨不得将裴毅拆骨入腹,裴毅自然也是看萧太后很不顺眼,两个人都是互相藏着心事维持这表面上的和平,力图做到敌不动我不动。
“皇上既然给大人看顾前朝之权,这后宫可是不干大人什么事吧。”
裴毅哂笑,从容不迫道:“后宫大事,自然是臣管不着的;可是太子安全身系我朝天下安危,太子在芙蓉宫中出了事,臣就不能不管了。”
说到这里,裴毅就朝着抱着太子的奶嬷看过去;那奶嬷似乎被萧太后刚才要杖毙芙蓉宫上下所有奴才的举动吓的飞了魂儿,在裴毅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后都没动静;还是一直站在裴毅身后的碧莹瞧出裴毅的意思,快步走到奶嬷身边,一把就将赵澈抱入怀中,又快步回到裴毅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护着突然间变的十分安静乖巧的小太子。
裴毅看了眼赵澈,见小家伙似乎是有些吓懵了,整个人都有些呆呼呼的;再又一看跪在地上的徐大人后,徐思悄悄地对着裴毅点了点头,裴毅就什么都了解于心。
萧太后眼睁睁的看着赵澈被裴毅护在身后,又听着裴毅将太子的身家安危抽出来压制着她,这叫她如何不生气?
“大人,哀家可从未想过要伤害太子一分,反倒是芙蓉宫上下的奴才起了谋害越王之意;越王在芙蓉宫中毒,难道哀家就不能在此问责这帮贱奴?”
裴毅看着一口咬定此处痛脚的萧太后,本来拧紧的眉心此刻更是布上了一层阴霾之色;他自然清楚萧太后这是在无中生有,想要接机清扫芙蓉宫,甚至他还怀疑是不是萧太后来了招自断其臂的狠招,中毒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这个老女人安排的,为的就是趁着帝后不在,从中生事。
裴毅颇为难办的抿紧了嘴唇,这个动作往往是他有些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不甘表现;明明知道萧太后是故意为之,明明清楚这芙蓉宫上下的人没有一个会对越王出手,恐怕在越王出现的那一刻,这帮聪明的奴才们为了让那位主子不在芙蓉宫出事,只会更加贴心服侍招待才是;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在这种扎眼的地方出事,纵然他想要维护,恐怕面对咄咄相逼的萧太后,也有些难以力挽狂澜。
就在裴毅准备暂时妥协萧太后的凶残决定,就在芙蓉宫上下伺候的奴才们都面露灰败之色,以为自己难逃此劫的时候;一直趴在碧莹怀里像是被吓傻了的赵澈突然开口说话:“裴大人,越王并非是在芙蓉宫里中毒的,孤可以作证。”
赵澈一句话惊起了千层浪,瞬间就让本以为势在必得的萧太后刹那变了脸色,裴毅怔愣间看见转机。
“殿下,您何出此言?”
“一个两岁孩子的话,能当什么真。”
裴毅和萧太后的话几乎是同时发出来,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在相互瞪视了一眼后,皆是齐齐的朝着难得开口的赵澈望过去。
就看赵澈小脸平静,一双晶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纯净的光泽,在对上萧太后犀利的目光时却是不惊不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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