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营帐里,陈叶青从昏昏沉沉的沉睡中醒来时,一直坐在床边紧拉着他手的赵礼第一个发现她的动静,那双刹那间睁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喜之色。
“皇上?”陈叶青声音嘶哑的喊了一声。
赵礼忙凑上前,拨了拨他额前的汗湿的头发,道:“朕在这里,媚儿先别说话,好好歇一会儿!”
刚安抚完陈叶青,赵礼又喊道:“徐太医,快上来看看!”
说着,就看徐太医苍白着一张脸,好似比陈叶青还要虚弱一般的窜出脑袋,趴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听完脉之后,在众人不安心焦的眼神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启禀皇上,娘娘只要醒过来便是无碍了,腹中胎儿也无事!”
赵礼只觉得一直上吊的那颗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只是在接触到陈叶青惨白的脸颊时,心底的愤怒还是如火山爆发一样,无法遏制!
“你们可查出皇后是中了什么毒?是在什么东西上下了毒?”
这时,一直候在徐太医身后的一个布衣打扮的老头站出来,仔细一瞧,可不是当初那个在小农院里诊断出陈叶青怀孕的那个军医嘛!
军医神色平静,相较于徐老头儿被吓得惨无人道的脸色,他要显得淡定很多:“皇上,草民仔细勘察过,皇后中的毒名为夹竹桃的花粉,此花本可当做观赏之用,只是身体需要之刃应当避免;草民看过娘娘白天吃过的食物,发现娘娘食用的水梨上沾染着这种花粉,想必是有人借着清洗水梨时的动作,将花粉倒入清水之中,然后将水梨浸泡在里面,再让娘娘食用入腹。”
赵礼一听这话,眉心皱的堪比乌云压顶:“夹竹桃?既然这种花可以用来观赏,怎么还会有毒性?”
军医道:“皇上有所不知,这夹竹桃可以用来当毒药,其花粉剂量用的小些,能让子宫收缩,扩充血管,用量若是大一些,子宫肌张力增强,可引发一系列身体脏器绞痛病症;这夹竹桃虽然有这些危险病垢,可若是被名医合礼用剂,反而还能成为治病救命的良药,夹竹桃的树皮还能起到灭虫的作用;正可谓是有利有弊、有好有坏!”
“那照军医这话来讲,是有人故意让皇后服食了被夹竹桃花粉泡过的水梨,这才害的皇后受了这番苦楚?!”赵礼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冷,原本伺候在陈叶青身边的奴才们更是苦不堪言的‘噗噗通通’的跪了一地;皇后的膳食日常,皆是经他们的手完成,现在皇后中毒,皇帝大怒,岂不是要拿他们先开刀?
想到这里,数名奴才就吓得缩成一团直打颤,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有些心悸气短,眼看着便是要昏倒在地。
陈叶青躺在床上算是将刚才的那番话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将手伸到她的饮食里面,这他妈是谁要跟他过不去,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想到这里,陈叶青就攥紧了拳头;脑海深处,突然想到他在离开赵煜的那天晚上经历的那场暗杀;事后,他本以为是赵煜所为,谁知那傻子在听见他的质问后,顿时指天发誓,嚷嚷着要是自己真的有心害他,必然不得好死;就这样,赵煜被排除在外;后来,他又想到有可能是凌洛天,毕竟当时的凌洛天还真有点丧心病狂的倾向。
赵煜听见他这么说,又差点跪在地上指天发誓,嚷嚷着自己的盟友是绝对不会背着自己对他痛下杀手的;瞧着赵煜那副不似说假的模样,陈叶青真不知道该不该再怀疑凌洛天,这傻逼还真是住海边的,不光为了自己指天发誓,甚至还为了撒尿君那家伙这般据理力争;他就不怕凌洛天一秒钟变二姨子,丧心病狂到天理不容的地步,背着他偷偷下手,彻底做到不仁不义?!
暗杀的这件事还一直藏在陈叶青的心里耿耿于怀,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就又被人下毒?
难道真不是他现在身边的这帮人干的?是京城里有人对他不利?
陈叶青越想越糟心,越想越窝火;他一个正走在怀胎十月路途上的孕夫哪来的那么多仇家,怎么时不时的就有人伸出爪子来挠挠他;他这个皇后活的,比赵礼这个皇帝都活的凶险万分、艰难困苦啊!
看陈叶青一脸小悲愤的模样,赵礼紧绷的脸色渐渐地缓和了许多;想到当他看见那总是明媚欢笑的女子惨白着脸色好似随时都可能消失的模样,他到现在都觉得心口闷闷的发疼。
“四哥?!”说话间,就看一个玉面小哥撩开营帐帘子走了进来;哎呦呦,这不是多日不见的诚王殿下嘛,他可是来看老子这个皇嫂的?
诚王赵耀是赵礼众多兄弟中最没野心的,当然他这个什么事儿都好说的性格也造就了他谁也不得罪,谁都想对他好的优势。
小伙子一进来,就彬彬有礼的对着赵礼行礼,转眼间,就瞅向趟着不动弹的陈叶青;老赵家的遗传基因啊,光是看赵礼和赵煜就知道,定然是极好的;所以诚王这小伙子,长的那也是相当不赖,很有一副奶油小生的萌而无害的感觉。
“皇嫂现在可感觉好一些了?”赵耀一脸关心的说着,那眼神里,真真的全部都是担心。
陈叶青躺在床上看着赵耀投来的目光,他总算是知道为何像赵礼这么挑剔的人都对赵耀另眼相待,这小伙子,真心是对人坦诚的好呀,再加上那副与生俱来的平易近人的态度,大有一副皇家暖男的风范。
陈叶青现在已经觉得舒服多了,在心里默默地给徐老头和军医按了个赞字后,就由伺候在一旁的碧莹扶着缓缓坐起来,声音依然有些疲懒嘶哑道:“无妨事,已经觉得舒服多了!”
“那就好,皇嫂你现在身子重,咱们又这样成天着急活忙的赶路,你可一定要注意身子,别再病着了。”赵耀这话说的含蓄,现在外面肯定因为他这一昏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众说纷纭、各家猜测,可是只要赵礼一天没公布老子是怎么歇菜的,大家都不敢乱说皇后是被夹竹桃这种毒粉给放倒的。
陈叶青被赵耀这暖男一照,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本来还有点像冰渣子似的内心世界缓缓地得到了修复;被人暗杀又怎样?被人投毒又如何?老子依然存在者,碍着那帮人的眼睛,只要他一天不被整死,就一定要揪出那帮混蛋!
许是陈叶青眼底的坚定之色太震撼人了,就看一帐子的人都默默地朝着咬着牙、攥着拳头的皇后娘娘看去。
赵礼以为陈叶青这是又不舒服了,伸着手就上去摸他的头:“媚儿,可是感觉有又不适?”
赵耀一看自己兄长这动作,也赶忙叫着徐老头快凑上来再看看;眼看着众人又要被折腾的手忙脚乱,陈叶青一个凌然,在推开赵礼大手的同时,眼睛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一直打摆子的奴才们:“你们倒是说说看,那些个水梨究竟是谁洗的?”
众人呼吸一滞,皆是惊艳般的看向明明正在虚弱着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皇后娘娘。
赵礼不动声色的看着身边的女人,眼睛里的幽幽之色,深深地沉了沉。
跪在地上当鹌鹑的奴才们,眼看着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各个忙着叩头的同时,都齐声大喊着冤枉。
陈叶青就纳闷了,他还没怎么着呢,这帮家伙咋就开始吆喝上了呢?
这时,赵耀站了出来,声音温暖平静的说道:“皇嫂,您就别乱想了,臣弟已经找人查过,那水梨是从涂虎城里带出来的,换句话来说就是,水梨在涂虎城里就已经被人做了手脚,涂虎城沈园当初是皇嫂下榻的地方,伺候在身边的人除了从宫里带来的,剩下的就是当地的奴才,实在是无从下手去盘查;但好在皇嫂没多贪吃,中的毒还算轻,这才保住了自己和胎儿的小命!”
连着吃了三个还叫没多贪吃?诚王这小子,说话真是温婉好听。
陈叶青白这张脸考虑着赵耀的话,意思就是这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找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不是?
那老子岂不是白被人给药闹了?
小贝子端着燕窝粥进来的时候,整个营帐的气氛比他先才离开时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多日都阴云密布的皇上脸上此刻再眼角处藏了几分从容,眼神也不像往常那样冰凉冷漠。
赵礼正拉着陈叶青的手,看着眼前这女人一会儿紧皱着眉心似乎在想事情,一会儿又是紧抿着嘴唇就想要与人拼的你死我活的架势;这样鲜活表情的她,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还好,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还要,他正好在帐营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还要,她在昏迷的前一刻,喊了声他的名字!
小贝子哈着腰挪着小碎步上前,刚想将手里的燕窝粥交给碧莹,谁知皇上却在这时候伸出手,一把就将燕窝粥接了过去。
帐营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一看皇帝这架势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几分;所以,在一阵沉默中大伙儿都悄悄地退出去,等终于走到外面,看着被火光照的几乎快要大亮的天空,这才敢大声的喘一口气。
营帐里,莹莹火光下,赵礼端着小火慢慢熬炖出来的燕窝粥,用金线瓷白勺轻轻地在碗里哗啦了几下,然后盛出来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最后亲自送到依然在发呆的女人面前,道:“吃点东西,来,张嘴!”
陈叶青还在想究竟是谁敢药闹他,突然间眼前冒出来一根勺子,想也没想就直接嫌弃的推开,抬起头就望着赵礼:“皇上,你说谁跟臣妾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啊?!”
赵礼的手又被推开,本来有些柔和的眼神略微有些不满,可依然脾气和顺的说道:“皇后认为谁有这么可能?”
“我认为……”陈叶青看了眼明显是在套他话的赵礼,瘪了瘪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起先我以为是赵煜或者是凌洛天,毕竟当初他俩狼狈为奸的时候,灭绝人性的事儿没少干,杀不杀我都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可是慢慢地我就又觉得不可能是他们,赵煜那个傻冒都敢承认要弑君,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承认的,他亲口说自己是无辜的,那我就相信!排除这两人,就有可能是萧太后,萧太后那个老巫婆心狠手辣、蛇蝎美人,对你又是恨之入骨,她拿我开刀也是有可能,可是仔细想想也觉得有点牵强,你说他连你都没干掉,凭什么干我呀?!”
陈叶青巴拉巴拉的一通分析,说到最后居然发现自己连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这心里的一团乱麻就更加难解难分了。
赵礼看着眼前这女人恨不得把一头的长发都拔下来的架势,一直紧绷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媚儿,别再扯你的头发了,好不容易留这么长,扯没了不可惜吗?”
陈叶青这时候才不管自己的头发呢,他只觉得自己被人给瞄上了;你说连赵礼都不要他的小命了,为毛就有人拽着他不放呢?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见不得他过得好?
赵礼耐着性子又将汤勺递到陈叶青的嘴边,这下看他乖乖的吃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更盛,难得好心提醒道:“媚儿就不觉得是你最亲近的人想要害你的性命吗?”
最近亲的人?陈叶青迷茫的抬起脸看向眼前隐隐含着笑意的赵礼,在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帮家伙,那帮家伙有可能会……
“不会是司马家吧!”陈叶青猛地坐直身子,因为用力过狠,瞬间就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要不是赵礼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他,他还真的就一头栽下去再来个不省人事。
赵礼看他这般毛毛躁躁的,这心里又急又气,压着嗓子就训斥道:“你就不能慢点,还当自己是以前的身子,随便折腾是不是?”
陈叶青这时候才不管赵礼黑着的那张脸,一把抓住赵礼扶着他的那双手,双眼迫切的看向他:“皇上,是不是司马家,是不是司马婉她们想要害我?”
赵礼就知道告诉了她,她会有这样的反映,这才一直压着打探而来的消息;只是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是忠于大周,忠于他这个皇帝的老臣居然会在派来第一轮暗杀没得逞的情况后,紧接着来了第二拨!
“媚儿,朕现在也只是猜测怀疑,并不能完全肯定,你别乱想,先照顾好自己身体要紧知道吗?”赵礼说着,就要扶着陈叶青躺下去。
可他还没做这动作还没做完,那一脸苍白的女子就像是被人拔了胡子似的,浑身上下都飚着一股狠劲儿,在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赵礼的同时,指着帐顶,破口大骂:“他奶奶个熊的司马传,他们司马家就这么见不得老子活下去呀?啊?他们就这么盼着我死啊?司马婉是他的女儿,司马媚就不是了吗?先是暗杀,再是毒杀,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老子这次要是真能咽下去这口气,我就跟这辈子当他司马传的孝顺女儿!”
饶是赵礼见识过最猛烈的明争暗斗,可是在这一刻,当他看着他的皇后彪悍的撩开膀子大骂自己亲生父亲的时候,他终于选择性的沉默了!
果然,他的皇后啊,真的是不一样了呀!
陈叶青这时候已经被火气冲昏了头脑,如果这时候司马传就在他眼前,他还真不敢保证提着宝剑就将那老东西给废了!
赵礼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人,不知怎么回事,如果宫中的其他嫔妃敢在他眼前这般粗俗无理,从此以后,那人别再想让他多看一眼;可独独眼前这个双眼冒火、满口粗言的小女子,他真是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
她的眼神里飞扬的色彩,比御花园里进宫而来的牡丹还要耀眼夺目,她眉宇间的那股愤恨劲儿,更是像极了他去年在秋猎时抓的那只小白貂,明明已经被绑住了手脚,可还是不甘的挣扎着,卖凶耍狠的嚣张着。
“媚儿!”赵礼淡淡的喊着他的名字,可就是这两个字,顿时就让本来还愤怒如山火来临的陈叶青煞那如冷水泼来,一下就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
我去!他咋就忘了赵礼这孙子还在跟前呢。
一瞬间,陈叶青腰弯背驼,演技飙升,一秒钟由粗爷们变成小娇娘,捏着被角就哭啼啼的对着赵礼诉道:“皇上,您看,臣妾的父亲都快要把臣妾气的人格分裂了!”
饶是赵礼再表里不一,这一刻也差点破功;他自然是了解陈叶青真正的本性的,当初也不知是哪个人趁着酒醉将他压在芙蓉宫的大床上,迷蒙着醉眼口口声声的喊他‘小美人’;当时,那样的她他都忍耐了,更何况是今天。
手臂,轻轻地揽住那个一下就柔弱的好似成了水的女子,温言细语道:“媚儿别怕,朕会叫人下去好好查办,如果真是司马传做出的手脚,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咦?这是要主动替他出气的意思吗?
被药闹过一次的陈叶青打量着眼前的赵礼,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理智终于在赵礼揽着她的身子的手越来越紧的时候彻底恢复过来。
呀!这孙子前段时间不是在闹小别扭吗?
他不是闹得整个西巡队伍几乎人人自危,差点各个去跳沧澜江吗?
怎么他觉得这家伙现在的心情好像很好呢?
难道,这药也不是司马传下的,而是他赵礼下的?
陈叶青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两圈后,没话找话道:“皇上,臣妾记得在昏迷前一刻,看见你第一个冲进来;咱俩的营帐不是隔了一小段距离吗,您怎么这么快就跑来了。”
赵礼本来还揽着怀中的娇人想着再说两句好话哄哄她,毕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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