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七月六日,福全胤禔率军出发。第二日,康熙令内大臣阿密达率兵与阿喇尼、阿南达、巴林、翁牛特等军与抚远大将军福全兵马会合于克勤。如此阵仗,让胤禔很是兴奋,几次请求率军先行,但都被福全一一驳回。胤禔怎么也想不通,在没有出兵前,皇父胤礽就让他耐心等待。而现在大军已经出动了,粮草充足,兵多将广,为何还在这犹犹豫豫?也因此越发看不上领军的伯父福全。
福全面对着越发急躁的胤禔,也是有苦难言。军营里的将士想的多是沙场建功,而皇上看中的则是最终的利益。如今皇令未到,谁敢妄动!
战场上是刀与剑的交锋,只要交战,便能分出胜负。而皇廷中一道道谕旨的下达,则是智与谋的博弈,没有胜负,只看谁能把握时机。
九日,康熙一方面让盛京乌喇兵备战起行,以备噶尔丹逃窜追剿。一面著索额图携带前锋参领谕旨噶尔丹。
胤禔知晓索额图前去不仅是交涉那么简单,还担当着探听消息之重任,说什么都想跟索额图一起去,但却被索额图以皇上旨意所拦截。经过这段时间,胤禔的耐心几乎到达了底线。他无法理解伯父福全的想法,更无法接受索额图的理由。因为不是大将军,所以无法号令大军行动。因为是皇子,所以无法深入打探消息,这一切都让胤禔想不通。这跟他想象的战场生活有太大的差距了。
十三日,康熙下令抚远大将军大军开往巴林。
十四日,康熙巡幸塞外。与噶尔丹之战正式打响。
前方,胤禔因福全的多方制约而束手束脚。后方,康熙更是病倒在亲征的路上。
十八日,康熙拖着疲惫的身体与大臣们商议了军事部署之后,拿起奏折,却是一阵恍惚。
“咳咳……”康熙一手抵口,一手去拉了拉身后的披风。梁九功在旁,急忙端了杯茶递上,又小心地帮康熙顺着气。嘴上还不忘请示。
一阵咳嗽过了,康熙拿起奏折,准备继续批示。拿起笔的一瞬,康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这个场景怎么如此熟悉。似乎昨晚在梦中,他有见过,只是那是什么地方,那不是紫禁城,不是畅春园,那是哪?那个背景又是谁?为什么会那么疲惫那么艰辛。而他又为什么会感到心疼。
“皇上,保重龙体啊!”梁九功担忧道。
“朕没事,你先退下吧!”康熙不理梁九功,继续认真地研究着地图和奏折。梁九功一边吩咐随侍们给皇上的大帐点灯,一边忙碌着康熙的御膳和药物。
一切准备完毕,梁九功带着端御膳和药物的宫女往康熙大帐走去。梁九功刚刚在外喊了声“皇上。”就听见里面康熙发出痛苦的声音。吓得梁九功什么规矩都不顾了,直接掀帘进去。
“不!不要!不是这样的。”康熙一手撑脑,闭眼喃喃呻吟着,额头正冒着虚汗。梁九功一看这情形,猜想皇上可能被魇着了,赶紧吩咐人去请太医。然后拿起披风给康熙批上,又轻轻地唤着康熙,希望能将他唤起。
“啊!不要!”康熙还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挣扎着微动,猛一下失去重心,再抬头就见梁九功担心的神色。
“皇上,您可算醒了。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朕刚刚睡着了?”康熙拿起奏折看了看,都是奏报各军状况的。那刚才那些都不是真的?
“皇上,您太累了。休息一下吧,保重龙体要紧啊!”梁九功苦苦劝道。
康熙看着梁九功将东西一一摆上桌,却只是用了点清粥,便打发梁九功将其撤掉。拿起奏折,却感到头晕晕沉沉的,最终还是去休息了。梁九功看此情形,也不知道如何劝。
翌日,随扈大臣侍卫们都发现皇上的情况比昨日更差了,联名上书,希望皇上能退回内地休养,却被康熙否决了。
“皇上,安北大将军和硕恭亲王常宁已经与抚远大将军和硕裕亲王福全会师了,您莫要担心。保重龙体啊!”看着康熙站在大帐外,失神地看着远方的战场,梁九功上前,将披风给康熙披上,嘴上安抚着。
“这便好!九功啊,你说朕是一个好阿玛吗?”
“皇上,您可是想诸位阿哥了?”
“想?朕不知道,朕只是担心。”
“皇上,大阿哥神武,这次必定能沙场建功。您也莫要担心,保重龙体要紧。”康熙瞥了一眼梁九功,又将视线放远。梁九功呆呆地注视着康熙的背景,那么孤寂无助。梁九功揉揉眼睛,敲打着自己的脑子,暗想,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那可是万岁爷啊,怎么会无助呢?
而康熙望着远方,一边是战场,一边京城,他所在正好在两者之间。他本觉得无论他身在何处,他都能很好的掌握各方的动态。因为他是这个天下的霸主,但此时他却没有了这样的自信。那场梦是那样的真实,即使在迷糊之间,他都能感到梦中的自己是那么的震怒失望,而他的孩子们似乎一个个显得那么小心颓废,他们在害怕自己,而自己也不再相信他们。父子之间到如此,是够凄凉了。
“不!不是这样的。也不会这样。”康熙握紧拳头,强烈地反驳着。他的孩子那么地谦恭,友爱着兄弟,仰慕着自己这个皇父。怎么会变成那样呢?没有可能的。那只是一场梦,对,那只是一场梦。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会觉得那就是真实呢?
少年掌权,御有四方的他,竟然会感到迷茫,感到害怕。这是为什么?
八岁登基,他不曾迷茫,因为皇玛嬷为他指明了方向。十六岁除鳌拜,他不曾害怕,因为他布局精准,胸有成竹。撤三藩,纵然危机重重,但是他依然坚定如斯,细心筹谋,反败为胜。平台湾下江南巡塞外,亲征噶尔丹,他野心勃勃,信心十足。为大清,为江山社稷,这都是必行之事。那么他的孩子们呢?是大清的希望,还是……
皇玛嬷,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对待那些孩子,才是对他们好,对大清好的呢?
“皇上,前锋营来报!”在康熙出神的时候,有侍卫送来了胤禔的奏折。康熙静静地看着那侍卫,强大的压力向那侍卫涌来,小心地看康熙一眼,瞬间被康熙凌厉的眼色给震摄住。
“进来回话。”康熙拿起奏折转身就回大帐。那侍卫却是战战兢兢,跟在梁九功身后。梁九功看着皇上那架势,心中默默鄙视自己,就说嘛,咱万岁爷是什么人啊!那是君临天下的主,怎么会感到无助呢?刚刚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康熙看着奏折,“啪”地一声将奏折拍到桌上。吓得那侍卫急忙跪下。
“说,大阿哥什么意思!”
那边康熙在质问着大阿哥的侍卫,这边福全来到胤禔的大帐。胤禔此时正写着点什么,感觉到有人,抬头看了一眼福全,又继续他的事。惹得福全很是不满,一把抢过胤禔的笔。胤禔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行礼,神情倨傲地问着“不知道大将军前来,所谓何事!”
“何事?”福全听着胤禔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知你不听军命,擅自派兵去侵扰噶尔丹,这会坏了大事的。”
“哦?坏事?大将军,如果末将没记错的话,这是战场,比的从来就是谁更厉害。而你,整天躲在军营里,这算是打得哪门子仗?”
“大阿哥,我知道你心急,但打仗要从全局考虑。”
“全局考虑?爷从来只知道兵贵神速,如果不能抓住战机,那么就会被敌人反攻。”
“大阿哥,皇上要得绝不仅仅是战争的胜利,皇上要得是……”
“大将军,那是皇上的考虑,绝不是我们行军之人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只要确保战争的胜利就行了。”
“大阿哥,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要以皇上的谕旨为准,你这样冒然行动,会破坏皇上的安排的。”
“够了!伯父,为什么你总是说我会坏事?我们是领军之人,我们的眼里只有敌人。至于后方,皇父会有安排。可是伯父,你知不知道皇父的安排也是以我们的奏报为基准的。如果我们无所作为,那么皇父又怎会有更深一步的行为。”
“大阿哥,你……”福全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明亮而坚定,挺直的身板,少年的英气,如同蓄势待发的雄鹰,这是皇上引以为傲的孩子。“哎……大阿哥,你还太年轻了。”叹息而感慨,福全转身离开。胤禔看着福全有些落寞的背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几乎让他想要喊住这位他一直看不上的伯父,但最终放弃了。如果这时候的他能了解福全的感受,或许以后的很多事都可以避免了吧。但是时间没有给他们转回的机会。
“二哥?”巡营结束的常宁看着福全有些失神的身影,急忙追上去,喊着“二哥!”
“常宁啊,怎么了?”福全回头看着常宁急匆匆向自己跑来,敛神问道。
“怎么了?这是我该问你的吧。二哥,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啊!”常宁仔细研究着福全的脸色,又看了一下福全的方向,小心的问道“你去见大阿哥了?他给你气受了?不行,爷去找他!”说着就想往胤禔的大帐走去,却被福全一把拉住。
“二哥,你干吗啊,好歹你是他伯父好不好?”常宁不服地说着。
“跟大阿哥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孩子……”福全将与胤禔的对话告诉给常宁。
“哦?没有想到大阿哥是这么想的?真是难得!好!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不愧是皇上的儿子。”常宁赞许道。
“你懂什么?”福全责怪道。
“二哥,我觉得大阿哥的说法也没错啊!”常宁奇怪着,听着福全的话,他倒是有点欣赏那侄儿了。直爽大气,敢想敢干!
“没有错又怎么样?你别忘了大阿哥是什么人?”
“皇上的儿子,我们的侄儿呗。”常宁不明所以,迅速作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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