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别人不太一样。
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意外离开了他们,她可说是父亲一手扶养长大,父女俩住在一间很大的花园洋房里,家境很富裕,但她总是搞不清楚父亲究竟在做什么。
念小学时,学校所发的家庭调查表里,父亲的职业那栏总是困扰著她,父亲自称是个商人,她虽填上“自营商”这个职称,但问到父亲究竟经营什么样的买卖,她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表面上只有他们父女居住的花园别墅,偌大的房子却一点也不冷清,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叔叔、伯伯进出,泡茶聊天,热闹得很。
因为从小生活在这群大老粗里,粉嫩嫩的她受到的关爱特别多,时常有无数的点心糖果洋娃娃等小礼物可拿,但这些曾经逗疼过她的叔伯,有几个在过段时间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还不清楚大人世界复杂的她,无法理解,也没有留心,只有当她问起时,父亲才会淡淡的回答说他们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一直到年纪渐长后,她才隐约明白小时候见过的那些叔伯,并不如父亲所言到外地去做生意那么简单。
甚至,连夺走母亲生命的那场车祸,都不仅是意外那么单纯。
门板被人敲了两下推开,女子探头进来。
“瑞荷,总经理要调阅上个月的进出货纪录,待会麻烦你送过去给他。”
“喔,好。”伊瑞荷从座位上站起来,转向摆放在身后的原木资料柜。
她在大学毕业后就进入自家公司工作,职称有很多种,从会计秘书到行政助理都可以,像个打杂的,可以管东可以管西,也可以什么都不用管。
上班轻松,甚至拥有全公司风水和视野最好的个人办公室,所有硬体办公设备皆为上选原木打造,只为软化办公场所太过刚硬的气息,给她最舒适的享受。
她的父亲算是半个黑道人物吧?
家中的经济来源靠的全是酒廊、舞厅、pub、网咖等娱乐事业,只有她目前所待的这间洋酒进口公司看来较为正派具规模,没有什么复杂分子出入,也是父亲能放心将她交予的地方。
若要问她对这种安排是否感到不满意,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最近几年,她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了。
伊瑞荷敲了敲总经理室的大门,在听到应答声后推开门。
坐在大办公桌后正接听电话、一手还在桌面忙碌抄写的男子是父亲的得力助手之一,魁梧的身形几乎撑破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西装外套被随意的丢在沙发扶手上,脖子上的领带被拉下一大半,声如洪钟的和电话那头的客户谈论著交易价码。
伊瑞荷常在心里怀疑和他谈生意的客户怎么不会被他的大嗓门给吓死,他的模样就像电影里握著乌兹冲锋枪随时准备和人火并的黑道大哥,大夥却没料到他会对做生意有兴趣,而且还将父亲交给他的洋酒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
她静静的将资料夹放到他桌上,没有打扰他和客户的谈话,得来他一抹感激的眼神点点头。
伊瑞荷朝他抿唇笑笑,转身退了出去。
回自己办公室前,她管不住自己双脚的往另一个房间走去,那是离她办公室不远的一个隔间,门上没有挂任何职称的牌子,纯为私人使用。
轻轻推开门,陈设乾净俐落的室内,像是个简单的起居间,摆在房间中央的办公桌上没有公事资料堆积,只有一台用来上网打电玩的电脑,旁边还摆了一张单人的钢架床,床上一名男子趴著熟睡,眼皮未掀,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她的到来。
伊瑞荷放轻脚步走近他,低头端详他俊美的睡容,一绺黑发顺势滑落他的额前,让他冷硬的脸孔线条变得柔软许多,像此时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难得一见。
她忍不住深受吸引的瞅望着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孔,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掩住了他向来冷淡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鼻子比她想像得还高挺,就像他坚毅不轻易动摇的意志,两片薄唇勾著令人心跳加速的嘲讽淡笑,他一定不知道那模样有多令女人著迷。
人说薄唇无情,他是吗?
他是她的专属司机,但实际上却是她的保镖,打小就跟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他们几乎是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从小就是他在照顾她、保护她,她对他的情感,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父亲。
担心他著凉,伊瑞荷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摺叠整齐的薄被,轻轻摊开,小心翼翼的替他盖上,深怕惊动了他,让他瞧见自己难以对外人解释的举动。
再三确认被子盖好后,她终于强迫自己移动脚步开门离去。
门扉关上的刹那,趴在床上的男子同时掀开了眼皮。
淡然的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他不言不动,维持同样的姿势半晌,随后才翻过身平躺,目光冷淡的盯视上方的天花板。
杨旭海早在她开门进来前一刻就已醒来,但他没有移动,这里是他唯一能够放松休息的地方,公司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地段,治安良好,门外又有弟兄守著,他休息的时间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瞥望身上温暖的被子,俊美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再度闭上眼睛。
* * * * * * * *
伊瑞荷回到办公室投入工作,心情恬淡而愉悦,会有个贴身保镖全是因为父亲的安排,她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夜
车子在灰色的柏油路上狂飙,用著惊人的高速向前奔驰著,后头有一辆黑色房车也用同样的速度紧追不放。
这世界像是陷入了疯狂,惊险的场面不断上演,有男人紧张的咒骂声、有女人压抑惊慌极力冷静的安抚声,但是最后一次的闪躲他们没逃过,剧烈的撞击声像死神敲响了索命的丧钟,天地变色,一切变得安静,取而代之的是孩童的哭喊声。
小伊瑞荷在母亲的护卫下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因为极度的惊吓而嚎啕大哭,在毁损变形的车体外,传来男人压低的争执声。
“我要你把他们逼到路边停下,你干嘛去撞他们的车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那个司机太不合作,好几次都害我们差点翻车。”
“现在车子都被你撞烂了,人还活得了吗?”
“你听,有小孩的哭声,起码还有一个活著,抓回去吗?”
“抓什么!事情都被你搞砸了,走!”
车子疾驶而去的呼啸声划破夜空,冷清的产业道路上没有人车经过,只有小女孩惊惶无助的哭声不断,她在凹陷的车体内猛摇身旁动也不动的母亲,哭叫著要妈妈醒来。
随后路过的民众报了案,救护车将人送到医院并通知家属,之后她在父亲有力的怀抱中抽噎著,释放惊吓后的心情。
“妈妈我要妈妈”
“瑞荷乖,妈妈睡了,我们不要吵她,让她休息好不好?”伊坤义努力在沉痛的脸上挤出一抹安慰的笑,两只手将女儿抱得紧紧的。
小小年纪的伊瑞荷对生离死别一事仍懵懵懂懂的,她只能噙著泪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抽噎的哭著。
伊坤义轻拍哭累睡去的女儿,直到此时才敢显露真正的情绪,他脸上有抹阴森的愤恨,他的妻子和司机在那场车祸中被夺走了生命,唯一幸存的是不满五岁的宝贝女儿,妻于用生命守护住她,他不自觉拥紧怀中娇小身躯,他就剩这个独生女了。
一名男子静静定向坐在椅子上的父女俩。
“老板。”
“查出什么线索了吗?”伊坤义寒著声问。
“应该是最近那件抢标抢得很凶的南美洲买卖引起的,他们似乎是打算绑走夫人和小姐逼你放弃这桩买卖,却没想到车子失速造成了意外。”
伊坤义的拳头在膝上握紧,他总以为和气生财、以诚待人,不和人结怨就可以安稳行走江湖,但是他不犯人,人家却不肯放过他!这世上真的连规规矩矩做生意都不行了吗?
“老板?”男于等候他的指示。
伊坤义眼中迸射出势在必得的报复决心“这次的买卖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抢到手!”
* * * * * * * *
假日的游乐园里充满欢笑,到处可看见小朋友们拖著爸妈往游乐设施冲的景象,或是大人们在后头气喘吁吁追著小萝卜头跑的身影,可爱的音乐声处处可闻,童稚的嘻笑欢闹声响遍天际。
伊瑞荷一身白色小洋装,看来像公主般高贵美丽,但也如同所有孩童一样,她使劲拉著管家兼奶妈的王嫂,往那些七彩绚丽的游戏场里跑,一颗心早就全飞了过去。
“快点嘛,王妈,我要玩那个!”她心急的看着眼前那些上上下下飞快旋转的太空汽车,深怕晚了就玩不到似的焦急。
“别急呀,小姐,它不会跑掉的。”王妈拖著丰满的身子挥汗如雨,完全跟不上小孩子精力充沛的步伐,头顶上毒辣的太阳晒得她发晕,伊瑞荷按捺不住性子,挣开王妈的手自己跑去排队了。
因为身高及年龄限制,王妈只能在游戏场外等,但是眼睛直守著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哎呀!”一坨巧克力冰淇淋不偏不倚的掉落在王妈背上,手上抱著小孩的女子忙不迭地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小孩子吃东西太不小心了。”
女子又是弯腰又是鞠躬,小男孩扁著嘴一脸委屈,不明白这个说要买冰淇淋给他吃的漂亮阿姨,为何会突然打掉他手上吃到一半的冰淇淋。
“哎”王妈不悦的皱著眉,转头拉了拉背后被弄脏的衣服查看“怎这么粗心呢?”
“对不起、对不起”女子从皮包里拿出面纸替她拭净“那边有洗手间,我们到那边去好不好?我帮你用水洗乾净。”
王妈撇头看着坐在太空飞车里笑开怀的小姐,脸上写满为难。
“这冰淇淋黏黏的,只用面纸很难擦掉的。”女子歉疚的直要帮她处理衣服上的污渍。
王妈看着暂时还不会停下来的游乐机器,在心里衡量了会,决定速去速回。
“好吧,但我必须快点回来,我怕孩子找不到我。”
“当然,我带你去,就在那边。”女子连声应好,弯腰拍拍小男孩的脸颊“弟弟回去找妈妈,我下次再买冰淇淋给你吃。”随口打发了小男孩,她拉著王妈往另一个方向走。
“咦,那不是你的小孩吗?”王妈纳闷的频回头看着跑远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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