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
张轩没什么表情得上了车,皮包往身边一放,至始至终都不曾说一句“谢谢”。只是习惯性得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零钱,在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递了出去。
门童双手接过,目送着出租车开走之后才低下头一瞧,瞧了不由窃喜:春节值班果然很值。
出租车上,张轩揉了揉眉梢,有气无力得讲道:“去机场。”
师傅扬声应了句“好嘞”,话不多说得翻转起方向盘。做了这么多年的出租车司机,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什么乘客心情好什么乘客心情差。对于心情差的乘客,沉默开车是司机最好的回应。
张轩确实心情不好。
接近年关的这段时间,他很忙。其实自从回国创业开始,他就一直没闲过。高架桥上来往不歇的车辆见证了他的忙,此刻,更见证了他的烦躁。最近两个月,他不仅忙得不痛快,还忙出了很多烦恼。他一向自认温和,可最近的心情却糟糕得莫名其妙,糟糕到很多时候他连话都不想讲。
坐在出租车上,张轩迫使自己静下心来整理思绪。整理完他也只能无奈得一笑,没错,这一切,都是晓菁惹出来的。
两个月前自己抛的狠话,那丫头居然一句都没放在心上。
从包里拿出手机,望着幽黑光滑的机屏,张轩沉默了片刻。
半晌,手指滑到电话簿,拨通了那烦人精的电话。
电话响了六声,那端才有人接通,接通的声音模模糊糊。
“老张?大早上的,干嘛打我电话?”
张轩心里叹了口气,主动缓解矛盾道:“现在是中午,你又作息不规律了?”
那边人打了个喷嚏,抽了两下鼻子,才回道:“啊呀,我感冒了。等会儿,我拿手机到床上跟你聊。”
张轩看着车窗外的雪景,听着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想起了在美国的那些冬天。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套了件灰白的单薄卫衣,蜷腿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练瑜伽。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衬得眉如画眼如茶。安安静静的练了没一会,小姑娘忽然抖出大嗓子:“啊,我好想吃蛋挞。张轩,我要吃蛋挞!”
那个想吃蛋挞的瑜伽姑娘,终于拿了手机回到床上,抽着鼻子发话道:“老张,我差点忘了,祝你新年大吉、万事如意!啊,最关键的,恭喜发财!”
瞧着车窗外逐一而过的高楼,张轩觉着,心情好转起来了。
而且好到能开玩笑:“菁菁,压岁钱怎么给你?我现在还在北京。”
贪财的姑娘很快得解决这个问题:“用网上银行啊。要是网上银行不方便,转我支付宝吧。你等等啊,我看看我支付宝账号是什么。”
张轩忍了笑,提醒道:“菁菁,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脸皮厚的姑娘顾不上脸皮:“人在长,肉在膘,脸皮也会厚。哎,老张,你别拿压岁钱打发我啊。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惨么?你都不知道老爸老妈他们嫌我嫌成什么样,一个小感冒还让我拿公筷吃饭。老张,你要为我做主啊!”
张轩咳了咳,似乎一早就做了决定:“好。过几天我去你家拜年。”
“行啊行啊,你初几到啊?呀,我得去收拾客房。你要几条被子?这几天南京冷得要死,我盖的羽绒被都能感冒。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这几天卖鸭血粉丝的老店都关门了……”
感冒的人嗓子哑,讲一句话都费劲。张轩听她絮絮叨叨了这么多,想打断她又不想打断她。
这种矛盾让他倍感熟悉,似曾相识且阔别许久。在脑子里搜索这种感觉该属于的画面,搜索了许久,直到车子停靠在了机场,张轩才霍然明了。
明了,是的,他早该明了。
张轩一直不曾软弱过。家里最贫苦的时候,父母离去的时候,遇见不公平的时候,自己都会用最短的时间将痛苦埋入尘土。消极、厌世的情绪摒弃得如同屈辱,自尊和*叫嚣着他决不放弃。张轩从来不怕困难,可是面对困难,他也怕自己找不到解决的途径。大一那会儿,他很清楚得认识到自己捉襟见肘的现实。发传单或是送外卖,残酷得占据着他学习的时间,耗费着他学生的精力。
他站立在城市一角,倾听着身边的人事繁华,他觉着累。
便是那最累的那天,张轩碰到了他生命中最尊敬的人,他的贵人。
那日烈日炎炎,空气似沸,避暑的凉快地方仅限在街道边接天连叶的大树下。几位老人盘着腿下棋,来往的路人围观或参与,都喝上一口凉茶跟着打趣几句。张轩从学校出来,寻思着去快餐店找份稳定的兼职来熬过暑假。一个大叔看他过来,让了位子请他代走两步。张轩笑了笑,当仁不让得坐下,同对面的大爷走起棋来。棋下了一会,眼看着自己要胜而对面的大爷急出汗,张轩动身,准备走了。大爷抓了一把,急道:“小伙子别走啊,输也让我输到底啊。”
张轩笑笑:“大爷,不好意思,我要赶着去找暑期兼职。”
大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得很准:“你N大的吧?”
张轩“嗯”了声,正准备起身走人。大爷却拉住他手,对远处一个在锁电动自行车的妇女喊道:“哎,小李,你家教找到了吗?”
锁车的妇女带着一顶卷边的太阳帽,帽子下一双大框的墨镜遮住了双眼。她锁好了车子,拿下帽子扇扇风,边扇边走了过来:“没呢。那些个金牌家教一收就收好几个,我家丫头哪块顾得上。”
大爷指了指张轩:“现成的大学生你还要啊?我看这小伙子就挺好的。”
妇女摘下墨镜,墨镜下一双黑润的眼睛望向他。望了半晌,她笑了:“我家有个丫头底子很差,你能上门辅导吗?酬劳按学校老师的标准给,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