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美站在离面包店不远的工贸车站,望着马路上寥寥无几的车辆,有点着急。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不要说公车了,连辆计程车都没有。
身边同样等车的学生和大人都止不住地抱怨:“怎么都没有人管一管啊?那些交警干什么去了!”
“交警又能把轧马路的怎么样?政府不出面人家会理你交通警察吗?”
“至少该放公车过来吧!”
难道今天真的是她的倒霉日?不但上午遇见那样可怕的事件,中午要找猎解释他也千方百计躲着自己,甚至连明娜都很有立场地宣布今天一天都不和她说话。现在已经六点半了,离和父亲他们约定吃饭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可是还是一辆车都没有。她焦急地一遍遍看表,无计可施地四处张望。
一辆黑得发亮的重型机车从十字路口刷地飙过去,好像有点超速的嫌疑。“哇,好酷!”她听到身边有人赞叹,是啊,要是她自己也会驾驶机车就好了,起码现在就不用这么心慌了。
引擎咆哮的声音没有飘远,似乎在那里打了个拐,又隆隆地靠近。那辆黑金属机车眼看着从那个十字路口杀了出来。那个气势,真的可以用“杀”字来形容。
咦?这辆杀气腾腾的机车好像是朝车站这边开来的。
然美还在发愣的时候,车子已经带风地刹在她面前。
机车上穿红色t恤的男生扯下安全帽,那一瞬间,四周候车的人都不由惊叹于那道闪亮的俊美!
“然美。”他微笑着招呼她。
整整十秒,然美没有反应,她一下子想不起这位温柔的帅哥是谁。
十秒钟以后,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叫出那个她最不敢相信的名字“莲华。”
他张扬的黑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柔顺的茶色头发,长长的,晃着眼睛,扫着颈窝。红色的带帽t恤上印着一个海盗骷髅头和一串乱七八糟的字母,怪清爽可爱的。也许是因为发型改变的缘故,然美忽然觉得他好像整个人都变温柔了,锐利的线条和轮廓柔和起来,在阳光下微眯的杏眼弯出温柔的笑意,就连声音都越发地悦耳好听。
“啊!我这个样子,难怪你不认识了!”他趴在机车把手上看着她,笑容温和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不好意思,因为打工的关系所以头发总是三天两头的变样。”
面对捉摸不定的莲华,然美还是有些拘谨。打工吗?可是什么工作需要三天两头改变发型的?也许是偏见,她发觉自己居然在怀疑莲华做着什么不正经的工作。
“在等车吗?”见她没有说话,他又笑着问。
“嗯。”那么漂亮的笑脸不知不觉感染了然美,她也回应了一个腼腆的笑。
“啊,那就麻烦了。两边都有人在轧马路,所以车子都过不来。”戴着手套的手胡乱比了比马路两头。
“我知道。”
“知道?那为什么还在这里等?你等了有多久了?”
“有半小时了,可是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
“半小时?”他惊讶地盯着然美“如果是我,早就不耐烦一头撞死了!”声音那么大,也不怕别人听见,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不过我明明记得你家不在这条路上的,况且这里离学校也有一段距离。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等车?”
“因为我放学后先去了一个朋友打工的地方,现在又要赶去希尔顿,和父亲他们约好了的,要去见父亲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这么看来是很重要的约会了,如果车子一直不来怎么办?你打算继续在这里等?”
“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莲华盯着她,揶揄地笑:“谁说没有别的办法?现在明明就有一个办法。”
然美看着他,有一种正在被欺负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说?然美?你为什么不叫我载你过去?”他的脸又毫不避讳地靠近,逼得然美缩起脖子。
怎么办?他作弄人的心性似乎又复苏了!然美头疼地看着莲华,只得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载我去的。”
他笑得更暧昧了:“你是我的谁啊?这么了解我?”
“因为换作我是你的话,也不会随便让谁坐我心爱的机车的吧。”猎就是这样,莲华应该也差不多吧。机车对他们这样桀骜不驯的男生而言,不仅是交通运输的工具,更是最默契最忠实的搭档。
没料到然美会说出这么成熟的言论,莲华愣了好几秒,嘉许地看着她:“你说得没错,对我来说,它就是最心爱的东西。可是如果我不载你去,你好像就要完蛋了耶!”
“那么就只有完蛋了。”然美无可奈何地苦笑。
莲华突然伸出拳头轻轻捶了下她的脑袋:“谁叫我遇上你!快上来吧。”
“咦?”然美瞪大眼看着他,难以相信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你真的要载我?”
“放心,我还不会坏到中途把你踢下去。”他把安全帽交到她手里“把它戴上,第一次载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可不保证不会出车祸。”
原来他也有善解人意的一面,然美呵呵地笑起来:“谢谢。”说着,把大大的帽子扣在头上,似乎有点松松垮垮的。
“过来我帮你扣好。”莲华把手伸到然美下颌,小心地替她扣扣子。
冰凉的指腹摩挲着颈部最敏感的皮肤,然美的脸颊渐渐升温。隔着帽子,她窥视着垂下眼帘帮她绑安全帽的莲华,不由惊叹得深吸一口气——他真的好漂亮!眼睛,鼻子,嘴唇全部完美无瑕,睫毛似乎比她还长,而且个子还好高,她看着坐在机车上的他,视线仍是那个仰角。
“好了,上来。”他笑着拍拍后座。
她笨拙地坐到莲华身后,身体碰到他的背,一颗心乱跳个不停。他微微弓起的背有着像猎豹一样流畅的线条,尽管套着一件红色logot恤,却是狂野多过可爱。如果撤掉流氓兔的伪装,然美不由在想,那该会是怎样漂亮的动态肌理
发觉自己居然在幻想人家赤身裸体的样子,然美窘得满脸通红!使劲掐着大腿,怎么可以这么想入非非啊!真是罪恶的少女情怀!
“然美,抱紧。要出发了。”他高兴得似乎要吹一个口哨。
然美僵硬地伸出手,扶着莲华的腰,身子却始终不敢向前靠。
莲华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忽然一把将然美的双手拉过来环在自己腰上,然美踉跄地靠在他背上,全身烧得火热。
她看见他的手扭动机车把手,听见引擎声隆隆响起,有种酣畅的节奏感,紧闭上眼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飞了起来。
“道路的两边都被堵上了,我们只有走远路,但是这样恐怕会耽误一些时间。”在呼呼的风声中,莲华朝身后的然美大声说。
“嗯,没关系!迟到总比不到好。”然美也尽量提高音量,眼睛还是紧闭着。
“是吗?那跟我正好相反!反正都迟到了,还去干吗?”
难怪他经常旷课,这个男生似乎属于天生粗神经的类型,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可是这样每天逃学,他家里人都不会说什么吗?
“这附近的景致很漂亮吧!”今天的莲华,兴致好像特别高。
“嗯。”她只好打马虎眼,不敢睁开眼睛,又哪里看得见什么风景。可莲华的车实在开得太快,她有一种在坐云霄飞车的晕眩感。
“那家店我小时候常去,现在居然还在啊!”他笑着说“很可爱的玩具店吧?”
“嗯,是很可爱。”她含糊地回答。
“陆然美!你给我睁开眼睛——”
莲华突然一声怒吼,那中气真真跟她弟弟的河东狮吼有得一拼!然美惊吓得一哆嗦,连忙张开眼——
道路两旁是青葱茂密的树林,哪里有什么玩具店。
一下子,她局促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嘁,有钱人家的小姐真的这么娇贵?”态度陡转一百八十度,丝毫也没有要掩藏对她的轻蔑。
又被他瞧不起了。然美有些懊恼,忽然很想为自己申辩,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或许在莲华看来,她的胆小和怯懦就是娇贵的代名词。况且既然他已经认定她是那种温室里的花、娇贵的大小姐,无论她怎么辩解多半都无济于事。所以,还是选择缄默吧。
她没有说话。在莲华看来,便是“无话可说”
车子在树林里开了一会儿,忽然放慢速度,没头没脑地停了下来。
然美奇怪:“怎么了?”
“故障了。”莲华简单地说,跳下车来。
然美也跟着下了车,看着莲华蹲在机车旁煞有介事地检查故障。
看见他表情严肃,然美小心地问:“很严重吗?”
他终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抛锚了,好像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只有打电话叫人来了。”
“是吗?”那她该怎么办?然美抬手看了看表,离七点就差十分钟了。第一次赴宴就不能按时,大家对她的印象一定差透了。
“这里可以拦到计程车吗?”见路上行车寥寥无几,她仍抱着一线希望问。
“这条路偏僻得很,路况也不好,很少有计程车往这边走。即使有因为堵车必须绕道的,估计也不会是空车。”莲华靠在机车上,胳膊枕着车身,修长的腿舒服地交叉着,又恢复到慵懒的模样“不过你倒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搭到顺风车。”
然美看着一辆开过去的奥迪,摇摇头:“无缘无故捎一个陌生人,别人恐怕不愿意吧。况且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那倒是。”他挑眉,在笑“现在的人大都很冷漠,真愿意顺风载你的,十有八九不是好东西。”
然美满脑子都是时间的滴答声,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分开、交握、分开、交握,眼神在空旷的马路上飘忽不定“那现在该怎么办?”她焦急地自言自语。机车修不好,又搭不到计程车,她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陆小姐,你长着两条腿是做什么用的?”莲华说得慢慢腾腾。就是再迟钝的人也不会听错话里鄙夷的味道。
黄昏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似笑非笑,简单的暧昧,还是幸灾乐祸?
然美一怔,好像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不,不会。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她不该怀疑莲华,她应该相信他,相信他是出于一片好心,车子出了故障,他也不想的!他也很抱歉的!
心又忽然平静下来。其实莲华没有说错啊,不能坐车,她还可以步行啊。
“那么,从这里走去大约要多久呢?”
“沿着马路走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不过横穿树林,一直往西走不迷路的话,半个小时应该能到。”他抬起手,为她指了指西方的位置。
她回头看身后这片林子,一望无垠。
“谢谢。”她向莲华道了谢,毅然转身往林子里走去。
“不谢。”莲华在后面客气地摆摆手。
少女穿着制服的单薄身影被金色的斜阳缓慢中和,到达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莲华就再也看不见她了。她一路走过去,脚程不算快,但是相当坚定,一步一个脚印,没有迂回,笔直的路径。
随着她渐渐走远,莲华嘴角扯起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这个陆然美,看不出来很有一股倔犟劲嘛!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大小姐耍耍脾气而已,待会儿还不照样得失魂落魄地走回来。除了他,还没有人在三十分钟内从这个树林里走出去过。
索性,在这里等她吧。
暮色降临。偶尔有一两辆汽车从身后呼啸而过,林子的上方回旋着乌鸦的鸣叫。黄昏的树林能见度变得很低,橙雾蒙蒙。莲华专心地注视着林子的尽头然美消失的地方,呼吸有一瞬的屏住。
开玩笑的吧,那个女孩?从她走进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
迷路了吗?她那么迟钝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可是既然知道自己是路痴干吗还要跟他赌气?
他开始有些着急,在心里默数了二十下,二十、十九十、九、八眉心皱了起来。陆然美!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还不快点出来!
六、五、四、三、二、一。
那个女孩,完全不遂他的愿。
“该死!真的服了你了!”他跳下马路,沿着然美的路线追了过去!
光线越来越暗,偌大的树林像个迷宫,来回看去都是一样的光景。高大的榕树和梧桐,地上的腐枝败叶,头顶乌鸦和不知名鸟儿的鸣叫,以及土壤里窸窸窣窣的响声。莲华在林子里四处寻找然美的身影,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然美——然美——”
“回答我!然美——”
一遍又一遍。
“你在哪儿?!然美——”
他想,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叫过哪个女孩的名字这么多次。
暮色已经变成夜色,他的狼眼虚了起来,想要看得更清楚。他已经几乎跑了大半个林子,一直在跑,一直在喊,他一向体能超常,这时却都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大汗淋漓地靠在树干上,双手扶着膝盖,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吸气。这还是他头一次对一个女孩这么没辙。
“然美,我们不要玩了好不好?你真的要把我累死才甘心?”
虽然只是有气无力的自言自语,他却忽然很恶作剧地想,要是然美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某个点闪出来大笑他活该的话,他是不是要被气得当场吐血?
可是那样的事不会发生的,他现在似乎有点明白然美的个性了。她并不迟钝,而是认真,即使是玩笑话,都会乖乖当真的女孩,不愿去怀疑的女孩。稀有动物。
隐约听到远处阵阵狼吠,莲华的一颗心揪紧。然美,千万不要有事啊!待在那里等我过来!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火光照亮一个直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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