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打得是如意算盘。他在河谷中布置下骑兵,原本便是以这数千骑兵为饵,所谓的一石二鸟。
一来川军战败,众将人心惶惶。他带去的伏兵皆是亲信,只要自己不提不加援手之事,将战败之责推给王旭,既除去了韩文留下的心腹,又能以此为契机,收复众心。
至于其二,却是一番私心了。中原捷报传来,吴相便来了密信,要他寻觅机会立下战功,这样在皇帝和众臣面前,也算是有个交代。他觑着南泉算是一枚软柿子,只要此次战败之后好好布置上一仗,定能获胜。也不怕歼敌少,上报朝廷,自然有吴相为自己请功。
此时苗贤端坐于案前,脸上表情很是沉痛,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人急报:“大人,蔡将军求见。”
蔡孚是王旭的副将,前些日子去利州西路协调军务,恰好避开了这一役。苗贤心下有些不悦,只挥手道:“让他进来。”
一进门,蔡孚冷冷的直视苗贤,立在屋子中央,既不行礼,也不说话。苗贤心下不悦之意更甚,道:“蔡将军坐吧。”
蔡孚哼了一声,手指扣在腰间刀鞘上,目光紧紧盯着苗贤,半晌,方道:“王将军和诸将士死得这般冤屈,此仇不报,某无颜处在这天地间。”
苗贤挤出了丝安慰的淡笑,道:“我等同仇敌忾”
蔡孚不等他说完,一推身后那个一身血衣的士兵,道:“你来给诸位将军说说,昨日战场上,是什么情况。”
兵士有些畏缩的上前,吞咽了口水,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诸将愈听愈惊,其中数人手中扣了腰间兵器,因激动难耐,金属与铠甲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还有此处。今日苗将军发给朝廷的奏表。蔡某给诸位读一读。”蔡孚扬了扬手中火漆封好的信笺,想也不想,动手便拆。
“大胆!”苗贤从座位上站起,大声呵斥“大胆!来人呐!”
无人应声,屋外的侍从不知何时竟换了一茬,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蔡孚嘴角扬起冷酷的笑意:“老子还就大胆了。”说罢将那信纸一拆,朗朗读出声来。信中将一切责任尽数推诿给王旭,甚至称是王旭订下错误战略,由此酿成大败。
当日在将军府中苗贤一意孤行,要将骑兵布守在叶河河谷,这是大数将领亲眼所见。王旭在川军中向来威望甚重,战死后又遭人诬陷,加上之前那传令兵的口述,诸人心下均已相信,愤懑不已。
“韩将军重病不起,无法给川军将士主持公道。这奸贼仗着朝中有人,害死王将军,又陷我等于不义。”蔡孚走上数步,目光逼视,生生将苗贤逼得瘫坐在座位上“诸位弟兄,这事如何了结,蔡某不敢独断。”
军中最不乏的便是热血激昂之人。当下便有人吼道:“杀了这奸贼,替王将军报仇。”
川军将领纷纷响应,数人拔出了腰侧大刀,架在苗贤颈间。
至和十年三月二十四日,越军兵败叶水。大将王旭力战而死,近一万骑兵被歼。次日,利州路制置使苗贤被部下弑于军中。为将领者,欲投奔南泉者有之,欲为寇潜逃者有之。川军大乱。
这便是后世所称的“利州兵变”
这道消息被刻在雌黄漆青字牌上,急递铺日行三百五十里,马不停蹄,昼夜不歇,将之传报于临安朝廷。
此刻的中原,春日正好。
谢绿筱在安丰军的将军府住下,很是清静。
陈昀军务极忙,有时回来半天,陪她吃顿饭说说话,便又匆匆离去。
谢绿筱一个人常常坐在院中看书。书卷都是在陈昀书房中寻出来的,看着看着,阳光从槐树枝叶中落下来,散落在书页上,便是一簇簇针密般的细点光斑。她读得有些发困,揉了揉眼睛,忽然听到院外传来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喜,知道是陈昀回来,回望之时,果然见到陈昀大步走进,一身铠甲尚未换下,英爽逼人。
他见了她,扬眉一笑:“在读什么书?”
“无甚,你书房中找出来的。”谢绿筱站起来,笑吟吟的打量他“今日怎么有空?”
这样无暇的容颜,可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到了。陈昀心中微叹,语气却依然在逗着她玩笑:“猜猜一会儿谁来看你?”
指甲在书页上轻轻划拉而过,谢绿筱慢慢道:“莫不是阿爹?”
他拿手指在她额上弹了弹,微笑道:“这么聪明?”
谢绿筱惊喜道“在哪里?”
“马上就来了”他瞧见她颊边深深一个梨涡,仿佛踏马而来时在路边瞧见的紫灵花,语气越发温和“谢世叔从庐州过来,此刻大约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