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往十数载的岁月曾经匆匆离去,又在这一刻倒流了回来。那是地动山摇灵魂震撼的一幕,可是此刻云淡风清流水潺潺,春日正静谧而美好。
我情不自禁走过去,轻轻靠在他背上。
“是你帮我挡下野猪的袭击,是不是?”
薛晗默默无语。
我身手环住他“舜华总说我是被他拣回去的,他不是腼腆的人,他没有替我杀了那野猪。当时在场的是你。你顺水找到我,关键时刻又救我一次。”
薛晗颤抖了一下“我还是去晚了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抱紧了他,哽咽起来:“薛晗,我们不要再躲来躲去了好不好?生命这么短,我们的生活又那么漂泊,再不好好过,大限来临时只会后悔以前的错过。让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薛晗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声音震动整个胸腔。
他说:“好!”重回长安,正是阳春三月。这座千年古城经历了颠覆性的磨难之后,沐浴在早春的阳光里,依旧那么祥和宁静。仿佛所有的灾难,所有的鲜血,所有的爱与恨,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为我传圣旨的是薛晗。他身着朝服,高挑修仪,端正肃穆,那深红色的朝服衬得他更加俊美非凡。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当初皇上一道圣旨让我全家沦陷,如今又是一道起死回生过来。爹的冤屈终于昭雪,皇帝还追封他为侯爵。姐夫官复原职,新赐宅邸。
至于我,为父伸冤乃是至忠至孝,张榜表彰,以为天下儿女之表率。至于私相械斗杀朝廷命官一事,也被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而我的法力,统统由我修道这个原由搪塞解释过去。
这可谓皆大欢喜吧?
我高兴,高兴地满脸泪。
死去的爹娘不可能再活过来,身心疲惫的姐姐一家心里身上也落下抹不去的伤。而我呢?我的人生已经面目全非。
薛晗扶起我,给我擦眼泪“别哭了。我这就进去,奏明皇上,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拉住他的袖子“那惠珏公主怎么办?”
薛晗无奈地摇摇头“我只能爱一个女人,她来的晚了。我不爱她,娶了她也是害她。”
唉,他们薛家男人俊美儒雅性情温和品德端正能文擅武,历来就特别讨皇帝女儿欢心。以前那骄傲的太平公主,可就一度闹得老薛家乌云压顶苦不堪言。
不知道惠珏公主是否像她前辈那样巾帼铁腕,不然还真有一场苦战了。
我回去等消息。
这世上再没什么比坐着啥都不做而等着一个决定命运的消息更焦心的事了。不说度过日如年,我觉得太阳每西斜半格,都像过了三年四载般漫长。
新院子里有一方池塘,种着芙蕖。现在天暖和了,荷叶已经曼曼婷婷地伸展开来。
我痴呆似的盯着看,小丫鬟忽然欢喜来报,说薛将军来了。
我立刻迎出去。
薛晗走进院子里,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脸色不难看,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怎么样?”我问。
薛晗说:“皇上很不高兴。”
谁管他?“那他没同意?”
“也不是。”
我急:“到底同意没有?”
薛晗说:“昨天来的军报,东南海域有盗贼举事皇上说了,等我平定了西南海乱,他就给我们俩赐婚。”
我们安静了下来。
似乎过了很久,我才开口:“你又要出征了?”
薛晗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拉起他无力的手,嘴里一片苦涩“刀光剑影的,你要当心。”
薛晗痛苦地叹息了一声,将我抱住。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恐惧慌张让我紧抱住他,生怕他就在这一刻消失一样。
薛晗显然感觉到了我的不安,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轻松“不用担心。这次出征我只是副将,而且海寇只是乌合之众”
我苦笑,一针见血“你一个北方人,派去海上领军做战。若不是那皇帝老儿脑袋被门板夹过了,就是存心挤兑打压送你去死!”
薛晗亦苦笑“我什么都不怕。等我回来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跟你一起去吧,”
薛晗一听,立刻反对“胡闹!战场也是你这种女孩子去得的地方?到时候妨碍人不说,我还带抽份心思精力来牵挂你,这匪还怎么绞?”
我很认真“我有法力。”
薛晗反驳:“上次被当作妖孽到处追杀还嫌不够刺激?”
我叫起来:“我那是怕伤人才被人伤。现在还有不怀好意者来袭击,不及近身就被丢出长安了!”
薛晗嗓门也提高了“那你想怎么做?关键时刻站在船头,学诸葛孔明呼风唤雨,于是冬雷阵阵夏雨雪?”
我怒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不信,我也不用掩饰给你看!那皇帝就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大唐的海军将领又没被安禄山杀绝,要你去强出什么头?”
薛晗大吼一声:“所以我才不能让你去!”
我被他吼得一怔,宣泄着的情绪猛打住,于是眼睛一热,泪水流了下来。
薛晗一下慌了,过来哄我:“怎么了?怎么了?我这不都为你好吗?”
我泪水掉个不停,声音却非常冷静“你上次走时我等你,等得我九死一生;你这次走时还要我等你,难道要我等到海枯石烂吗?你太没良心了!”
薛晗沉默。他知道我说得有道理。
我轻声细语又无比坚定地说:“让我随你去吧。我扮作男装做你亲兵好了。你真的别再想丢下我。要死我们死一起吧!”
我最后一句语气最重。我自然不会早死,而且有我在,薛晗也不会早死,可是这样的话才最能感动人,特别是薛晗这种即将奔赴沙场的男人。
薛晗沉默了良久,才说:“一定要呆在我身边。”
我却说:“你在战场上身先士卒的时候,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吧?”
薛晗一下险些没给我气死。可不等他骂出来,我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薛晗抱着我,气渐渐消了,忽然笑着说:“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我问。
“很奇怪的梦。”薛晗说“梦里我们俩生活在一处始终云雾缭绕的地方。你轻轻一点草木就可发芽开花,我则一挥手天上就可下雨。于是你照顾花草,我帮你浇灌。我们两个很快乐。你说这梦奇不奇怪?”
我惬意地笑着:“奇怪吗?我怎么不觉得。”
“你不觉得?”
“不觉得。”我温柔地说“等我们回来,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