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坐在床沿,听着身边的若石讲述他衣领上那唇印的由来,以及他与那位叫作丽薇的女子之间的过往。听着听着,她忍不住有点在意起来。
原来他曾经有过论及婚嫁的对象。早在她认识他以前,他差一点就要属于别人。那让她不知道该欢快还是该忧愁?
欢快的是,他现在不是别人的;忧愁的是,她其实好像也没有立场在乎这些事,偏偏又不能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在乎。好矛盾。
倚着她的床沿席地而坐的韩若石,脱下了晚宴外套,袖扣解下来放在一旁,他仰着头向后靠在她的床边,闭着眼睛淡淡叙述自己与丽薇的那段,直说到今夜的结束。
“说真的,我很高兴今晚遇见了她。”扬起唇,闭着眼睛的他看不见身边的女子因为他这句话而秀眉微蹙。他继续表白:“我以前还有点在意这件事,总觉得没办法真正放开,直到今晚,我才知道,原来我早就已经痊愈了。甚至还有点感谢丽薇,如果不是她,当初我也不会为了受伤的自尊而工作过度到被送进医院里,然后认识你和小凯”
“呃?”心心猛地从愁苦的情绪里回过神来。他刚是不是说到了她跟小凯?她赶紧认真倾听。
“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时,我吓了一跳,但是却很开心。因为我老早想偷吃你帮小凯准备的食物,香得让我受不了”
他笑着说起当初他的心思,让她也跟着微笑起来。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原来,他那时的孤单是因为刚和女友分手的关系
“那现在呢?若石,你想与那位小姐复合吗?”她忍不住想知道他的回答。
若石睁开眼睛,翻转过身来,单手放在她没受伤的那只膝盖上,眯起眼睛。“你根本没注意听!”
心心错愕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有些心虚地垂下眼。“有、有吗?”
“有。”他涸葡定地说。因为之前不久,他才讲过他拒绝了丽薇的提议,现在他们最多只是朋友,而且是很疏远的那种朋友而已。“你不专心呢,心心。”
那是因为她其实并不想知道他以前交过多少女朋友的事啊!可偏偏又不能承认她会在意这种事。
若石捕捉着她神情的变化,猜出了一抹了然。但是,他有点怕若是他猜错了会不会反而将事情搞砸?
他抬起她垂得低低的下巴,让她的视线能看进他的眼中。“注意听我现在要说的话,心心。”
她点点头,又吞了口口水,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他对她微笑,手指抚过她柔嫩的脸颊。“我一直都渴望爱,可是如果我早知道在我生命里的某一天,我会遇见你的话,在那之前,我不会试着去爱别的人,以为可以找到从此幸福的方法。”
她惊喘一声,忘了呼吸,也忘了之前要他好好说明一下自己来历的话。满脑子只剩下那一句:我不会试着去爱别的人
他的言下之意是
韩若石应该要先问清楚有关于她的一切。他想知道所有欧阳心心的故事,想知道要爱她,并为她所爱,要付出多少代价。
然而在看着她眼波流转的此刻,他只想到要问:“如果我现在想请你嫁给我,你会答应我吗?”或许,这才是他唯一想问,且真正重要的话。
心心再度傻眼。她没想到、没预期听见这个、更没有准备好要回答这个假设性的问题可是在心底,她是有个答案的。
她拧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因为某个原因而不敢看他。略略偏开视线后,她低声道:“若石,你有很多的优点。你负责任,更信守承诺,有同情心,懂得付出与帮助别人。你对小凯也很体贴,对我十分温柔,总而言之,你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男人”
若石原本很欣喜地听着她的赞美,因为“温柔”、“体贴”这些形容词几乎不曾被用在他身上,甚至包括蓝诺他们都没有用这种方式看过他。没有人真正了解,他其实并不是封闭了自己的感情,他只是比较内敛。可心心却总是用如此美好的方式看着他只是,她的“赞美”越听却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他并不走在流行的尖端,可也知道这种告白的下一句据说是:你是一个好人,但是很抱歉,我不爱你。
所以她打算发给他一张好人卡,然后跟他说谢谢、道再见?
若石霍地站了起来,他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个。她的拒绝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她会撕裂他的心。而且这一次不会再复原了。
这可不是耍赖就能解决的事。
他爱她!
心心迟疑地说:“所以我”
“等一下。”若石望进她错愕的眼中。“心心,拜托你再考虑一下。”他重重闭上眼睛,又倏地睁开,眼中带有不确定的恳求。
他迟疑了片刻,才在她等待的目光中,缓缓倾诉:
“我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可是我父亲过世得很早,而我的母亲不爱我父亲,她在我五岁那年,丢下我离开了。我永远忘不了,当时我是如何追着她的车子,想要把她追回来。我一直追、一直追,哭着求她不要离开我,发誓我会乖巧、懂事,哪怕只要她能回头看我一眼,我都愿意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心心忽地了解到,原来这就是他的恶梦。自之前的震惊中回复过来,她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而眼前的他也许没发现,当他叙述过去时,他的眼底满是痛楚。受过伤的痕迹深刻成某种挥之不去的梦魇,自此不断刨剜着他的血肉。那让她为他难过。
若石艰难地叙述:“我的祖母严令我不准和母亲联络,久而久之,我完全失去她的消息。那时我已经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真心爱我,所以我选择出国读书”
“后来呢?”心心柔声询问。
“后来,我听到她的死讯她在一次国外旅游里,与她的第二任丈夫搭上死亡的班机,我再也没有机会问她是否后悔当年丢下我。”若石抱着头,脸埋在双臂中,像是个无助的男孩。
心心很担心的看着他。“再后来呢?”她知道要解除他的痛苦,她就必须分担他的恶梦。
“后来我长大了,我已经知道自己有力量,只要我好好努力,我还是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很健康的想法,你做得很好呢,若石。”她鼓励地说道。“然后呢?”
“然后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爱我的人,我会与她建立一个充满着欢笑、快乐的幸福家庭。我们会生很多孩子,我会尽我所能去爱我们的每一个孩子,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或不快乐,而且永远不会怀疑真爱是否存在。”
“你的想法棒极了。”她忍不住为喝采。“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而且会做得很好。”
若石怔了半晌,而后心中一个领悟使他猛地全身一凛。他抬起头来,目光威胁地要将她吞噬进他的想望中。
他小心翼翼地道:“可是,你刚刚似乎打算发好人卡给我?”很不情愿地想确认这件事。
“我没有。”心心否认。
“你没有?”他眼神一亮,瞬间又转为幽暗。
心心摇头。“我根本来不及讲完我想说的话,你就突然打断了我,要我等一下。”有些调皮地,她眨眨眼问:“请问现在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吗?”
他只能点头,并期望他并没有会错意。
于是她开始说:“若石,你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我很感激你对待我的朋友现在,则是我们共同朋友的方式。我看得出来你的成长环境跟我们相距甚远,你的教养、风度、谈吐,都令人欣赏。重点是,你是一个爱家的男人,那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爱家?”对她很重要?
心心点点头,开始告诉他,自己年少时候跟随父亲旅居各地的事。
南欧、北非、南欧、北欧、澳大利亚和美加他们全家人像是勇闯天涯的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居所与心灵的故乡。
“我一直都渴望安定,成年后,我用我妈妈生前帮我存的一笔旅游基金买下你现在所看见的这间房子,当然不大够,所以我又花了几年时间存钱还贷款。后来思思怀孕了,将小凯带来给我。我很气思思不负责任,可是我又不能想像自己没有小凯的日子。小凯不知道我也常作恶梦”
他想他可能见识过她的恶梦。那次,是在医院中,她刚受伤她说她不想再飞走而他是那么迫切地想捉住她。
心心继续她的故事。“你也看见了,因为长年居无定所的关系,我没有高学历,也没有良好的教养,我没有这个社会普遍认可的成就。可是我拥有很多朋友,我拥有小凯,最后我还拥有一个家。我的恶梦其实很单纯,就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我知道有一天,秋秋、标哥他们都会找到自己生活的重心,阿泰的乐团会成功,宅姐的漫画会热销,我只是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一个过渡性的避风港。甚至小凯有一天长大了,也会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家庭。到时候我就又会是孤伶伶的一个人,我很怕。”
他想他找到了她之所以总是付出,却不敢寻求回报的原因了。
甩去那份对未来的不确定,她对他灿然一笑。“当然,一个男人可以解决我的问题。我可以找个人共组家庭,结婚生子,而我也不排拒这种可能性。可是依然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若石轻声地问,像是怕吓着了她。
“因为我跟你一样,如果只是为了渴望一个家而去建立一个家,当中没有感情的基础,这种家庭并不是我真正渴盼的。”
“你很理智。”但却让他很心急。所以,她说这些话的用意是要劝他打退堂鼓,最好退回安全的界线,安于朋友的关系,不要妄想她会爱他吗?
“你错了,我一点儿都不理智。”心心无奈地摇着头说:“打从我第一回在医院里看到那个孤单的韩若石开始,我就失去了理智。”她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不能忍受她的沉默,要她继续说下去。“心心,把话说完。”
她红着耳根,继续说:“我也告诉自己要理智。所以韩若石,在你根本没有正式地追求过我,甚至不曾吻过我的前提下,如果我答应嫁给你,那我一定是疯了,我”
他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俐落地从地上跃起,他迅速靠近,将她揽进怀里。
“若石”
“心心,我爱你。”他再无顾虑地吻住她,而且吻得很深、涸岂、很占有。
她小巧的唇瓣被他占据,她的力量也被他所掠夺。但是当他将一切都夺走的时候,也把一切都还给了她,连同他自己的所有。
他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柔软的身躯压向自己亢奋的躯体。
他们像是寻觅了对方千年、万年的两个不该分离的个体,一旦寻获了彼此,就再也放不开
他的碰触越了界,她的回应也是。
这个吻来得有些迟,却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深藏的情欲被对方唤起,他得用尽一切力量才能勉强把持住自己。
可当她的唇被他吻得那样嫩红,眼神氤氲地看着他,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小红帽时,他真想将她就这样压倒
“该死”
“嗯?”心心还在迷离的状态中,搞不清楚状况。一看就知道没有经验。
是若石先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将她抱进怀里,苦笑道:“对不起,我太急了,有没有吓到你?”
心心只是摇头。“没有,你没有吓到我。”她很喜欢很喜欢亲吻他的感觉,忍不住又吻向他的唇角。“若石,今天你离开时,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我没办法承受你离开我身边的失落感,那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你永远留下来。我已经打算要贿赂你,包括照顾你的胃、清洗你的贴身衣物,还要帮你刮胡子我爱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没有办法不爱你。”
他任她吻了一下,又任她把脸埋进自己衣衫凌乱的胸膛前。勉强克制着勃发的欲望,他嘎声询问:“我不用你为我做那么多事,婚姻应该是分享,而不是压榨。你想你有可能明天就嫁给我吗?”他好想跟她永远在一起。
她还在半作梦状态。“我在想我爸爸和我的姐妹们有办法在明天赶回来吗?”
“你意思是”
她调皮地在他唇上再点了一把火。“我结婚的那天,我的家人和朋友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若石好奇地问:“那你爸爸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心心红唇歉疚一笑。“非洲,一个没有电话的原始部落,只有无线电可以联络得到他。”上一回跟爸爸取得联络,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你妹妹呢?”
她蹙起眉。“我也不太确定。我最近一次接到想想的电话,她说她正要跟着一个马戏团前往美西一带巡回表演,现在我也不太清楚她在哪里落了脚。”
看着若石蹙起的眉峰,心心笑开。“对不起,若石,可是有个好消息是,他们在今年年底前都会回来。我们家的人尽管分散天涯,可是这几年我要求他们每年至少得回到我身边来相聚一次。”她不喜欢流浪的岁月,可那却是她的家人们选择的生活方式。
他没看错。若石想:心心是船锚,她让她的家人有了归属的地方,就连他也忍不住来到她的身边,不想再离开。
思及此,若石眉头松开。或许他可以雇专人去请这两位家人“回家”一趟。他想合法地拥有她,也为她所有。越快越好。
心心微笑地看着若石的表情变化,忍不住有些担心地提醒道:“若石,你得有心理准备,你将会有一群‘很不一样’的家人。”
他回以一笑。“正符合我的期待。”随即他想到了某个人而面露忧虑。“心心,我也必须提醒你,我的祖母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我担心她会攻击你。”对于看不对眼的人,祖母一向不留余地。
可她只是笑着告诉他:“你放心,我很坚强。”
他的手往下抚至她裹上石膏的膝盖上。“坚强小姐,你想你的脚能在我们的婚礼前好起来吗?”
她没有看自己的腿。她看着他,一时间还无法相信,早先她还为着他的离开那么的难过,而现在,他们却已经互诉情衷,承诺一生。
“我一定要赶紧好起来。”她说。“因为我想自己走进礼堂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涨满心房的情感令若石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捧着她的脸,艰难而坚定地道:“这想法很好,我愿意。”
她笑了起来。
他吻住那朵笑,也笑了。
那之后几天,他们的生活重复着某种诡异的模式。
夜里,欧阳心心在自己床铺上酣睡着。直到深夜,她的房门会被打开,门口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是个小男人。
吸着鼻子,小男人拖着一条小毯子,手抱着一个大枕头,悄悄地走向房中床铺,偷偷地爬上床后,蜷在心心的身边。
都是花子啦!最近在幼稚园里时老是讲鬼故事吓他,呜,好可怕喔。所以他决定要跟心心一起睡,好保护心心。
没过多久,房门又被打开了。门口出现另一个男人的身影。是个大男人。
大男人穿着棉质睡衣,上头绘有某种正当流行的青蛙图案,与小男人的刚好搭配成一组。他抱着另一颗枕头,悄悄地来到床边,对小男人打了个“嘘声”的暗号后,偷偷爬上床,睡在另一侧的床边。
“吁。”吐出一口闷住的气,小男人总算放松心情,准备再度入睡。
安全了,他想。不仅有心心在身边,叔叔也来了,他们一家子都安全了,今晚一定可以睡个没有怪物来捣蛋的好觉。好开心啊!
包令人开心的是,前几天他在心心房里遇到叔叔,他以为叔叔是要来保护心心的,可是叔叔告诉他,他跟心心要结婚了。
当下他开心地哭了,又伤心地笑了。
叔叔吓了一跳,问他怎么哭了。怕吵醒心心,他们俩偷偷到厨房里去说悄悄话。叔叔泡了两杯热牛奶,两人一边喝牛奶、一边聊天。
他告诉叔叔,因为他想跟心心永远在一起。他担心心心如果跟叔叔结婚,可能会离开他。他知道那个词好像是叫作“共组家庭”?意思就是心心会有自己的家庭,结婚了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小baby。到时候他就真的没有人要啦!
叔叔听了以后,很严肃地蹲在他面前,让他可以看见他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小凯,你不喜欢我吗?”
他猛地摇头。“我喜欢。”
叔叔说:“我爱心心,所以我想跟她结婚。”
他抽了抽气,很委屈地道:“我也爱心心,可是她说我不能跟她结婚。”
叔叔笑了。“没有错,你不能跟她结婚。”
“为什么?”不公平不公平!
叔叔这时很严肃地告诉他说:“因为有一天你会找到另一个你想跟她结婚的人,如果你跟心心结婚,到时候你会让另一个人哭得很伤心,也会让我哭得很伤心,因为心心是唯一我真正想要跟她结婚的人。结婚只是让我们可以正式地住在一起,让一个很幸福的家变得更完整,在我们需要对方的时候彼此扶持、彼此疼爱,同时也能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永远可以不用离开你们,你懂吗?小凯。”
好深奥喔。他不想懂,可却又不是完全不懂叔叔的意思。他只是担心“那你们结了婚以后还会爱我吗?”他绞弄着双手,有点烦恼地问。
若石没有回答,他将男孩拥进怀里。“结了婚以后,我们不会更加爱你。”他说:“因为我们现在已经非常非常的爱你,没有办法因为结婚这件事而有所改变。”
小凯终于开心地笑了,脸上不再有担忧。“那我可以当伴郎对不对?”
若石低哑地笑出声。“你可以先当我们的花童,那比当伴郎好。”
“真的?”
“真的。”
所以,从那时起,他们常会有默契地一起偷偷地睡到心心的床上来。因为他想,等若石叔叔跟心心结婚了,他们可能会想要睡在一起。而叔叔也不想自己睡。
花子说她的爸爸、妈妈每天都会关上房门睡在一起,不久之后就生出了一个弟弟。(可是花子说,弟弟只会哭,连说话都不会,很笨!所以她很讨厌地弟弟。)
尽管如此,小凯仍然想要一个弟弟。所以他得让心心和叔叔经常单独睡在一起。可到时候他就不能常常来陪心心睡了,所以现在要多把握这样的机会喽。
等他有了弟弟,他会宠他、爱他,当一个好哥哥。他会告诉花子说,他很爱他的弟弟,一点都不讨厌他,他们可以一起玩翘翘板,呵慢慢地,他睡了,脸上挂着期待的傻笑。
小小房中,三人窝在床上,若石却一直没有办法入睡。不是因为不困,而是因为光是像这样拥着心心、看着她跟小凯入睡,他的心便满足得几乎要承受不住。
虽然有小凯在,他什么也不能做,然而这种感觉已经超出了他期望的幸福。
他深爱的人就在身边。
身边的他翻来覆去。难得有一回他比她晚起,没有带着小凯偷偷溜回各自房里,以为他们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她就白白的被睡了。
其实心心早知道这两个男人会偷偷跑来跟她挤一张床,可他们一早又会有默契地悄悄离开,以为她没有发现。为了不破坏这种秘密的乐趣,她一直没有点破。
可今天他睡得比较晚呢。
她醒了过来,感觉自己被拥在一具温暖的胸膛里。她用手臂撑起自己,低头看着满脸泪痕的他。他在哭。
“若石?”她轻声唤他,以免吵醒了在一旁的小凯。
一会儿,他醒过来,睁开微湿的眼眶,他看见她。
她伸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轻声询问:“你哭了?”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心脏跳动的地方。“我在作梦,起先以为是梦,后来知道不是梦,就觉得幸福得无法呼吸。心,你真的答应要嫁给我了吗?”
他的回答让心心很错愕。难以想像他这样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会如此缺乏安全感。为此,她的心狠狠地揪紧。
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掌心感觉他热切的心跳,语气和缓地说:“我在西班牙时认识一个朋友,叫作阿丽思,她告诉我,有一天我会认识一个人,他既是我命定的伴侣,又是我一辈子的朋友,当我遇见他时,我的心会知道。”
他静静听着她的话,觉得语言里仿佛有种力量,不断加强某种信念。渐渐地,他的心不再那样忧虑,也不再像是存在着许多缺口。他伸出手,与她紧紧相握。
她没有让他失望地告诉他:“所以,若石,虽然起先我也想逃避,以为不要先有期待会比较安全。这么多年来,我守护自己的方式一直都很成功,可是在遇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知道了是你。我等待的人是你。”
他听着她的话,笑了开来。晨阳从窗外斜照进屋里,他的笑容在阳光中显得耀眼又灿烂。
她知道这是因为心确定了的缘故。
他也知道。
“我好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对她微笑。只对她。“谢谢。”
虽然还无法结婚,可在心里,他们已经属于彼此了。
“天啊,你们居然要结婚了!”
欧阳思思才刚刚回来,就被告知这件事。晴天霹雳之余,发现妹妹意志坚定不容劝阻,只好想尽办法通知了远在国外的家人赶紧回国。最后因为深深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而她宝贝儿子则是另一个电灯泡,于是临时决定趁着休假日带小凯去东京迪士尼乐园玩。小凯当然开心得差点没飞起来。
当然,思思不是他们第一个知会的人。
他们陆续告知了南瓜屋的朋友们,甚至是若石的工作伙伴。
那是心心第一次见到他的朋友和事业上的伙伴。
见到蓝诺、卓安和妙时,心心脚上的石膏已经拆掉,靠着一根拐杖可以缓慢地正常行走。在若石的协助下,他们一起准备了一桌丰富的菜色宴请三人。(虽然若石说不用,但是她坚持要。因为他的朋友,也应该要是她的朋友。)
看得出来他们很讶异,但在品尝过心心的手艺后,三人已纷纷拜倒在她的厨艺下。后来甚至还趁若石不在时,偷偷到心心家里来讨饭吃。明白了若石之所以爱上她的原因,因为欧阳心心整个人就是“家”的化身。
就在思思带着小凯前往迪士尼的隔天,正值初秋,一个秋台挟着强烈的风雨往台湾东北角一带直扑而来。
陆上台风警报发布的当天下午,若石早早离开公司,先到南瓜屋去帮忙秋秋他们堆起高高的沙包,以免淹水,并做好店面里的防台准备后,才带着一袋生鲜食物和备用电池回到新店的老屋。
伤势渐渐复原的心心已经把几盆比较娇贵的花草移到室内,还用木条当支架架在几株大树的树干上作加固的处理,以免树被大风吹倒。
等若石回来后,他们合力钉好屋顶比较老旧脆弱的部分。
若石爬上屋顶,看着系着围裙的心心在底下喊着要他小心,他正要回以一笑说没问题,结果手上的铁锤就敲到自己的手,痛得底下的心心脸都皱起来,可他还是继续在傻笑,像个笨蛋一样,看着自己肿起的拇指,居然一点也不担心。挥挥手,他继续屋顶的加固工作,直到风雨逐渐增强,没办法再做为止。
当天夜里,第九号强烈台风挟带狂风暴雨侵袭北台湾。
老屋的地势高,不怕淹水,可瞬间风力却强得惊人。心心看着窗外的植物被风雨无情地摧残着,老樱花树已经修剪过的树枝频频折断,她尽心安顿的一个小小的天地像是承受不住风雨那样,甚至被风吹破了一整扇窗子。
原本她担心着屋子的安危,可当窗户被折断的树枝打破,强风不断灌入屋里,窗户越破越多,若石拿着备用木板绕到屋外去要将窗口先钉起来时,她担心的对象不再是房子,换成了他。
房子的损伤可以修复,可如果他受了伤,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若石才出去外头五分钟,她却像是已经等了一辈子那么久。
担心他的安危,她顾不得自己行动还不太方便,打开后门拿着手电筒绕到他身边。外头很暗,她为他掌灯。
见她跑出来跟他站在风雨中,若石急喊着要她回去。可声音卷进狂风里,她听不清楚,也不肯离开,他只好加快速度挥动铁锤,钉死破掉的窗口,随后再以最快的速度扛着她进屋。
回到安全又温暖的屋子里,湿透的两个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半晌后,他们笑出声来,伸出手为对方褪去湿了的衣裳。
当身上沾满泥沙树叶的湿上衣被他褪下时,心心有点神经质地咧嘴笑着,也颤抖地褪去他湿答答的上衫。
他看着她仅着白色胸罩的纤细裸身,眼神转为幽暗,同时不发一语地继续褪下她下半身的棉质宽长裤,一吋吋裸露出无瑕的肌肤,直到她膝盖上那受过创伤的疤痕,他跪了下来,让她手扶在他肩上,慢慢地将两条纤细的小腿从裤管里跨出。他吻着她膝盖上的伤疤,仿佛想抚平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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