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藤秋娘挑着眉头看向秀云,秀云笑着点头:“听说昨儿来要和四夫人讨教绣技,被四夫人拒绝了,今儿来却没有去找四夫人,却是去了二小姐那边……”
“这个胡小姐!”藤秋娘笑着道:“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她的目的明眼人一看再清楚不过!
秀云也满脸的笑容,问道:“姨娘,您说四夫人会不会让她进门?”若真是进门,可算是打了四夫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她和四爷成亲不过几个月,房里就抬了姨娘,便是再大度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藤秋娘想到析秋淡然从容,仿佛任何事都不能惊乱她的步伐,每时每刻都那般的镇定模样,她便极其愉悦的笑了起来,看戏不怕台高的道:“府里人丁单薄,多些人也热闹些不是。”
秀云听着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门外就有婆子喊道:“姨娘,沈姨娘来了。”
藤秋娘听着眉梢一挑,笑了起来:“这么快就来示威了?”
秀云撇撇嘴,侯爷不就昨晚在她那边歇了一晚,听说半夜要了水……侯爷一向如此,但凡娶进门的都一视同仁,不见得不喜欢谁可也不见得多喜欢!
这才一两次,就值得她示威?
藤秋娘已经含笑迎了出去,就见沈姨娘款步摇曳的进了院子,见到藤秋娘笑着道:“姐姐!”侧身行了半礼。
“妹妹来了。”藤秋娘还了礼笑道:“正念着妹妹呢,你就来了,可不是咱们姐妹心有灵犀。”
沈姨娘生的瓜子脸,眉若细柳眼含秋波,看人时便是不笑也带着三分笑,举止中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藤秋娘暗暗不屑,果然受过宫里嬷嬷训导过的就是不一样,仿佛专为男人而生。
“是。我们姐妹一见如故,这心里想的什么,自是会有所感应的。”沈姨娘掩袖而笑:“姐姐不请我进去坐坐?”
藤秋娘侧了身,笑道:“妹妹请进!”两人边走边笑道:“早起去给夫人请安,也没见着妹妹,听说是身体有些不适,也正想去看看你呢。”
沈姨娘红了脸假意嗔瞪了藤秋娘一眼,笑道:“姐姐惯会取笑我。”说着一顿又道:“其实是昨晚侯爷没睡好,我跟着服侍也没睡踏实,一早上侯爷交待不让丫头们唤我起来,所以我便睡迟了!”
将这样隐晦的事情告诉藤秋娘,仿佛彼此已是亲密无间!
藤秋娘心里冷哼一声,笑着道:“辛苦妹妹!”沈姨娘笑道:“都是伺候侯爷,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等送走沈姨娘,秀云便冷笑着道:“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怀了子嗣!”说着一顿便凑到藤秋娘耳边道:“二夫人故意将她排在月尾,听说她小日子每月都是二十日左右来,四五日刚走便侍寝,哪里有的怀!”
藤秋娘听着便暗暗皱了皱眉,觉得按照沈姨娘的手段,不该这样束手待毙才是!
太夫人这边,正在和萧延亦说话,她道:“胡家的事,怎么就到了老四的耳中,不是瞒着他的吗?”
萧延亦也拧着眉头,脸色有些不悦:“五弟说是有事,在衙门口等了几日……在胡家见到胡夫人了。”说着停了停,声音微冷看向太夫人:“难道是胡夫人说了什么,四弟妹那边……”说完止了话,惊觉这样的事不该他这个做哥哥的来管。
太夫人看了萧延亦一眼,语气由刚刚略带冷意变为淡淡的,回道:“也没什么事,析秋那边没说什么!”已经不愿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萧延亦没有再说话。
等萧延亦离开,太夫人问吴妈妈道:“昨儿晚上歇在沈姨娘那边的?”吴妈妈笑着回道:“是,半夜还要了水!”
太夫人听着就叹了口气,道:“承宁的身子也不知怎么样了。”说着问道:“沈姨娘那边没有送汤药吧?”
吴妈妈摇了摇头,小声的道:“二夫人说了,侯爷子嗣单薄,沈姨娘那边就不用汤药了……”说着一顿又道:“不过沈姨娘的小日子却是在月末。”
太夫人便拧了眉头,可毕竟是儿子房里的事,她干预多了也不是事儿。
“你去延筝那边瞧瞧,看看她和素青在做什么。”
吴妈妈应是,便起身去了萧延筝的院子。
到院子里,远远的就看到胡素青正和萧延筝两人在院子里,拿了架子对着满架子的梅花指指点点,像是在晾梅花……
吴妈妈在门口站了会儿,便回去复太夫人的话。
萧延筝低头看着梅花,拧着眉头道:“我瞧大嫂可不是这样做的,我还是去问问大嫂吧。”
胡素青穿着桃粉的褙子,面若桃花粉面玉腮,耳朵上坠着猫眼石耳钉,脖子上戴着个赤金的项圈,柔弱中添了三分女儿家的娇态,她笑着道:“妹妹就是不信我,也要相信我姐姐才是,这可是她在世时想出来的法子,那时候我常常跟在她后面,记得清清楚楚呢。”
萧延筝没有反驳,胡素真因为体弱多病,便常在家中看书作画,颇有些才情,胡素青这么一说她倒是信了些。
胡素青又道:“梅茶若是烘焙了,就会失了清香,妹妹就放心吧。”说着一顿又道:“你说大嫂也爱吃梅茶?不知道我能不能和她讨一些呢。”
萧延筝看了眼胡素青,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回道:“你若是想要,回头我帮你讨一些便是,你若是亲自去,大嫂不会给你的。”
胡素青一愣,没有因为萧延筝的冷淡而尴尬,笑着点头:“那劳烦妹妹了。”说着又仿佛想起来什么,对萧延筝道:“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说完,便回头对自己的丫头吩咐道:“去把我带来的东西拿来。”
丫头应是而去,转身拿了个包袱过来,胡素青接过来笑着打开给萧延筝看:“我一直身子不好,前些日子寻医问药也不知走访了多少郎中,虽是自己的病没有治好,但却得了个极好的养心的方子,我来时去药房配了药,你拿去吃吃看,若是有效果我改日把方子给你。”
萧延筝对外说是有些心悸痛,不能受累,胡素青如此说倒也不奇怪。
萧延筝挑着眉头谢道:“我身边也常备了。”并没有接过胡素青递过来的包袱:“平常的药也吃不得,费了你的好意了。”
胡素青笑着道:“你放心,我吃过的就觉得神清气爽,耳清目明,便是平日养生也是极好的。”
萧延筝推不过,便让身边的丫头接了:“那多谢你了。”
“你我何必这样客气。”说着露出满脸单纯的笑容:“早几年我来你和我可没有这样客气的。”
萧延筝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两个人正说着,晟哥儿和鑫哥儿,敏哥儿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走边喊道:“姑姑,姑姑……先生教我们新做了风筝,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说着,三个人的身影就前后脚跑进来。
萧延筝笑着迎过去:“鑫哥儿,鑫哥儿快别跑了,瞧你一身汗回头别受了凉。”说完拿了帕子给他擦汗又道:“祖母不是说了,以后不准再放风筝,你们不听祖母的话了吗。”
鑫哥儿和晟哥儿就瘪了嘴嘟囔道:“我们不让祖母知道不就可以了。”
敏哥儿就跟在身后,大人似得叹气道:“都说了不行!”说完目光就落在笑盈盈站在萧延筝身后的胡素青,他眉头一蹙便转过头去。
胡素青打量着三个孩子,心中暗暗计议后,目光便落在敏哥儿身上,笑着道:“这是敏哥儿吧?长的可真好,有四岁了吧?”
萧延筝就转身给胡素青大概介绍了三个孩子,鑫哥儿和晟哥儿随意的朝胡素青点了点头,又缠着萧延筝说话。
胡素青便走到敏哥儿身边,蹲下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哥儿也想放风筝吗?姑姑陪你去放好不好?”
敏哥儿嗅了嗅鼻子,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清清淡淡的……转瞬不知为何她又想到析秋,她没有抹香粉但身上却有着一种很特别的香味儿,若不是离的近了根本闻不见,便如那日他受伤躺在她怀里。
在浓浓的血腥味中,那样的香味却让他异常的安心。
敏哥儿看了眼胡素青,淡淡的回道:“不用,祖母不同意!”说完,转眼朝后退了一步。
胡素青一愣,直觉这孩子戒备心很强,便笑着道:“祖母不同意你放风筝,那你喜欢做什么?捏泥人有没有玩过,喜欢玩吗?”
敏哥儿拧了拧眉头,这边晟哥儿却是听到捏泥人,忙是满脸兴奋的道:“你会捏泥人,怎么捏的?教教我们吧。”
鑫哥儿也睁大了眼睛,露出好奇的样子。
胡素青看了眼没有反应敏哥儿,甜甜笑着点头道:“好啊。”她说完,她身后的丫鬟便迟疑的提醒她:“小姐,您的身体……大夫嘱咐过不能劳累。”
“没事。”胡素青笑着说完,却是淡淡转了身,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冷冷的看了眼自己的丫鬟。
那丫鬟脖子一缩,默默的退到一边去。
萧延筝正要阻止,胡素青却已经带着晟哥儿和鑫哥儿往外面走,又回头喊敏哥儿:“姑姑很会捏泥人哦,哥儿想要什么都可以。”
敏哥儿不说话,到是萧延筝不放心,只得牵着敏哥儿跟在后头也去了。
胡素青捏的泥人确实不错,连萧延筝也忍不住暗暗点头,就不说鑫哥儿和晟哥儿了……
敏哥儿看着石墩上,满桌面的各色小人或者小猫小狗,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你会捏人吗?人的样子。”鑫哥儿歪着头去问胡素青。
胡素青笑着点头:“姐姐小的时候有人仔细教过,一般的可都难不倒我……你是要捏你自己呢,还是要捏谁?”
鑫哥儿想到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娘亲,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摇头道:“不……不用了。”
胡素青就笑着哄几个孩子:“那你们最想要什么呢,告诉姑姑,姑姑给你们捏。”
晟哥儿听着眼睛一亮:“我要小鸡,我属鸡!”说着一顿又拍着自己身上背着的书包:“要像这样的小鸡,您能捏着这样的出来吗。”
胡素青就去看晟哥儿身上挂着的书包,上面的小鸡胖胖的憨憨的很可爱,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确定,不过可以试试。”
晟哥儿点头不迭。
胡素青又看向鑫哥儿和敏哥儿,鑫哥儿道:“我想要小狗,胖胖的圆圆的卷毛小狗。”又替没有说话的敏哥儿答道:“敏哥儿最喜欢……”他忽然想不到敏哥儿喜欢什么,就歪着头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去问敏哥儿:“敏哥儿,你想素青姑姑捏什么啊。”
敏哥儿皱了眉头,随意的敷衍道:“我没有想要的。”
鑫哥儿不依,笑着对胡素青道:“那素青姑姑,你帮敏哥儿捏一个和我一样的小狗吧,不过他要瘦瘦的小狗,我要卷毛的哦。”
胡素青笑着点头,一一应了:“好好,就依你们!”
“好了好了。”萧延筝打断他们的话:“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祖母可是要着急了。”说着拉着晟哥儿道:“瞧你们弄的脏兮兮的,小手也冻成小包子了,快去洗洗手该是要用晚饭了。”
鑫哥儿就不舍的看着一桌子泥人,晟哥儿道:“再玩一会儿吧,这个比先生做风筝还好玩。”说着一顿又道:“素青姑姑,你真厉害!”
胡素青朝他笑了笑:“姑姑会的可多着呢。”
萧延筝却是拉着拍了晟哥儿的小手道:“胡小姐捏了一下午也累了,你便是不想休息,也要让人家休息啊。”
晟哥儿想了想,就站起来,笑嘻嘻的看着胡素青道:“素青姑姑,你明天还来我们家吗?”
胡素青坐在铺着毡毯的石墩上,脸色已经有些发白,额头出了虚汗,她笑着点头道:“哥儿想要什么,姑姑今儿一并做了,明儿姑姑可能来不了呢。”
晟哥儿就露出失望的样子:“那您就留在我们家里吧,这样我们就天天有泥人了。”
鑫哥儿也点着头。
萧延筝没有开口留客,胡素青则笑着摇头道:“素青姑姑要回家的,改日再来看你们好吗?”
说着,自己撑着的桌面就要站起来……
谁知,却是眼前一黑,淬不及防的往后倒了下去。
萧延筝一惊,忙伸手去接:“胡小姐,胡小姐!”她回头对胡素青身边的丫鬟道:“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发病了吧?”
要是在他们府里发了病,这话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胡素青身边的丫鬟吓的脸都白了,扶着自家小姐六神无主的道:“奴……奴婢也不知道。”
“真是没用。”萧延筝厌烦的拧了眉头:“把她扶进去躺着。”又转头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请太医来。”
几个孩子吓的呆住,一个个面面相斥,晟哥儿更是吓的拔腿就跑,边跑边喊道:“我去告诉祖母!”
萧延筝就是想拉也拉不住。
太夫人正在房里和二夫人说话:“析华的忌日要到了,今年就按照去年的规矩办,请了普宁师太来府里做几日道场吧。”
二夫人笑着点头应是:“已经派人去请了普宁师太定了时间,一应的纸钱等物品也是现成的。”
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二夫人偎着太夫人笑着道:“我本该做的,不辛苦!”
“祖母,祖母!”晟哥儿蹬蹬跑了进来,小脸吓的发白,太夫人看到他满身的泥点子,拧了眉头道:“这是怎么了,弄了一身的泥。”说完,目光似箭一般看向晟哥儿身后跟着的奶娘和丫鬟。
“没事。”晟哥儿哪管得了自己的事儿,用脏兮兮的手拽着太夫人的袖子,摇着道:“素青姑姑……姑姑倒了。”
太夫人听着一愣,和二夫人对视一眼,问晟哥儿道:“什么倒了?”
“是……是胡小姐晕倒了。”晟哥儿身边的奶娘解释道。
太夫人眉头一拧,冷声道:“怎么晕倒了?来时不还是好好的吗。”
晟哥儿自然不知道怎么去回,他的奶娘就替他回道:“奴婢瞧着像是累的。”说着,将下午胡素青陪着几个孩子捏泥人的事儿说了一遍。
太夫人眉头一拧,想斥责晟哥儿,可又觉得他听不懂,便沉了声吩咐道:“去外院让胡总管拿了名帖去宫里请了太医来。”
二夫人安慰太夫人:“她身子不是一直不好吗,许是累了。”
太夫人听着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太医来了,待给胡素青切脉过,到太夫人房里回话:“姑娘的病应是有专门的郎中问诊,现在看病情该是不严重,不过可能还要先前那位大夫瞧过才行,具体的老夫也不敢夸大。”
没有险情就行,太夫人让吴妈妈送太医出门。
二夫人就提到阮静柳:“不是一直是她瞧的吗,再派人请了来府里便是。”说着一顿又叹道:“人在我们府里,总不能出事才是。”
太夫人不置可否,沉吟了片刻才吩咐紫薇:“派了人去钱塘胡同看看,若是张医女在就请了她来府里一趟。”说着一顿又道:“把情况和她细说了。”
紫薇应是,拿了牌子去外院。
析秋知道胡素青的事,还是敏哥儿回来时她看着他沾了泥巴的衣裳,诧异道:“怎么弄的这样脏?是和先生出去玩了吗?”
敏哥儿垂着头摇头道:“没有,在姑姑那边玩。”说着一顿又道:“素青姑姑给我们捏泥人。”
析秋挑了挑眉头,她早上便听说胡素青来了,便对敏哥儿身边冬灵吩咐道:“带他去洗洗换了衣裳。”又对敏哥儿道:“等你父亲回来,我们便吃饭。”
敏哥儿很乖巧的应是。
等敏哥儿重新换了衣裳出来,天益来了,禀道:“四爷在宫里被圣上留了饭,说晚些回来,让夫人不用等他。”
“知道了!”析秋笑着点头,回头拉着敏哥儿道:“我们去吃饭吧。”
两个人安静的吃过饭,析秋和敏哥儿坐在暖阁的炕上,敏哥儿将先生布置的功课带来,盘腿坐着一笔一划的去描红,析秋则在他对面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去看,过了半晌敏哥儿搁了手中的笔看着析秋。
析秋便放了书,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不懂的地方?”
“不是!”敏哥儿歪着头若有所思道:“母亲,过几日就是鑫哥儿娘的忌日,鑫哥儿说想亲手做一份礼物送给他娘……”说着一顿露出忐忑的样子来:“送什么比较合适?”
析秋听着一愣,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还有这份心,想着要送佟析华礼物,她想了想回道:“你告诉鑫哥儿,他年纪还小,只要心里记得他娘就可以了,礼物的事情等他大了再送也不迟!”
府里毕竟还有个二夫人,鑫哥儿做的太多,二夫人便是面上什么也不说,心里也定会不舒服的。
敏哥儿若有所思露出似懂非懂的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敏哥儿。”析秋笑着问道:“你和鑫哥儿常去他娘亲生前的院子吗?”
敏哥儿就很诚实的点点头:“我们以前没有地儿去玩,就常常去他娘亲的院子里,那里有许多人陪我们玩。”
这么说,当初告诉鑫哥儿她是她六姨母的事,很有可能是佟析华原有的陪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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