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两个人都要躺在重症室里。
护士过来替她换药的时候也说他们幸运:“大概除了坦克和消防车以外,一般的车辆见到这种泥头车都得乖乖献上膝盖。你们运气真是很好了,车子撞得那样厉害,人却只有一些擦伤和脑震荡,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
邵砚青去取检查报告,回来和她说还需要再多留一周时间观察。她很排斥:“不是说只要呆一天就好?我真的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人来人往,根本睡就不着。”
他不说话,低着头抓住她的手合拢在自己掌心,这种无声的姿态比哀求或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更有效果。何况他在车祸中也受了伤,那时他将她紧紧护住,破碎的挡风玻璃飞测时割伤了他的脸和手。虽然伤口不深也及时处理了,但仔细看还能看到夹在指甲缝间的血渍。
她心软了。
真不知道他哪找的关系,居然订到了高间。
陶泓诧异之余也很心疼,虽然小土豪不缺钱,但就留院观察这点小毛病也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对此他只是说:“有人帮忙,你放心住。”
虽然是高间,但毕竟是在医院里,设施设备有限。邵砚青每天去外面订好了营养粥和配菜回来,两个人面对面地吃着,然而气氛却不似以前那样热络。
小厨子的话变得很少,时常发呆。
倘若他们没有来这一趟,倘若他不做那样的提议,这样的劫难完全可以避免。他一定是在深深地自责着,她这么想。
巡房医生过来例检,趁着护士量血压的时候她问医生:“脑震荡的观察期是多久?我住了快一星期,也该出院了吧。”
医生看了看她,低头在板夹上沙沙地写了几行字,“差不多,等检查报告出来,再看看吧。”她嘀咕道:“检查报告这样慢?轻微脑震荡而已。效率也太低了些。”
医生的声音提高一些:“轻微脑震荡?”
她莫名奇妙:“不然呢?”
医生的眼神有些古怪,可很快又低头在板夹上涂涂写写。陶泓觉得有些怪,可没等她想出要问什么,医生已经扭头走了。
她有些心神不宁,这时再出去找医生已经看不到人了。打邵砚青的电话,却听到他的手机扔在沙发上没有带去。
有股莫名的焦躁由心底升起,灼得她坐立不安。于是披了件羽绒外套去找他,楼上楼下,他活动的地方不外乎那几个。
由小花园转出来,她仍是一无所获。又往前廊走去,在转弯处有一处隐蔽的夹角,她有次见到他坐在那里的石凳上叠糖纸。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叠糖纸,彩色的塑料糖纸和口香糖的铝薄纸,叠成小小的方块,再拆开重叠。
她走近,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
说话的的两个男人,她都认识。可是她不是早已经警告过他,不要和季修白接触吗?他怎么这样不听话!
他这样单纯又没有心机,而季修白却是杀人不见血!
“……我并不介意你和她在一起多久、做过些什么,这不是我关心的重点。陶泓一向任性,脾气也被我惯得厉害,寻常人是吃不消的。我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对彼此熟悉到什么样的程度,你不会懂。就像你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能眼看着她和你在一起寻欢作乐,忍受她的薄情寡义。”
季修白燃起一根烟,袅袅的白雾由两人间腾起,彼此都不愿看清对方。
“我很爱她。从她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我一路呵护着她。当她的兄长、导师,为她解除烦恼,扫清障碍。我们彼此需要,也彼此依靠。就像我当初说的那样,我和她共过生死。所以不管她怎么胡闹,怎样任性,我都可以包容。她赌气出走了,我放她自由,让她玩个痛快再回来。她想报复我的婚姻,于是选择了以牙还牙。这是她的性格,睚眦必报,而且是挑人痛处回击。我一点也不奇怪,”说到这里他微笑起来,“权当她为了排遣无聊寂寞养了只宠物,调剂一下心情,打发打发时间。”
这样的□□裸的羞辱已经不仅是人身攻击了,陶泓憋着火,攥紧了拳头就要冲出去为她的小厨子发声。可脚还未迈出,就听到邵砚青问道:“那车子是你动的手脚?”
“意外而已。况且就算我想要你死,也不会挑她在场的时候。”季修白弹了弹烟灰,这时轻轻地嗤笑,“她恨王家人入骨,要我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和对方一切两断,我照办了。而你,却劝她去看他们。你确定真的了解她?”
邵砚青抿紧唇。
季修白掐灭烟头,“她的检查报告你也看过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不需要你留在她身边。”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我会一直陪着她。”
季修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轻笑着摇头:“你要陪着她?国外的医疗资源很丰富,我不怀疑你有足够的经济支撑。但是,你有案底,在出境这一关我就可以把你截下来。你陪不了她,她也带不走你。”
陶泓僵立着。这时由她的角度看去,这两个人仿佛就站在眼前,可他们说的话却是由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听得不太清楚,断断续续。
“陶泓最讨厌撒谎。所以就算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来隐瞒我的婚事,我也不会用。可是你呢?你对她坦白了吗?”
邵砚青的身体瞬间绷紧,犹一张拉紧的弓,再拉满就要绷断。
季修白的眼底映着那抹穿着单薄羽绒服的纤细身影。他的神情变得温柔,然而他的声音却比冰还要冷:“你一定没有告诉她。那个死在你手里的小偷,其实是你母亲私奔的对象,也就是你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