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他,这让她觉得非常气闷。
林君苓劝她要往好处想,要是她吵赢秦寒涛,反而让他讨厌她就糟了。但是她就是气不过,她自认不是个好强的人,却不知何故,就是不愿见到他得意扬扬的脸孔。
最气的还是两位长辈,每次她和秦寒涛唇枪舌战时,他们总是一脸悠哉地在旁看戏,还说些“年轻人真有活力”之类的风凉话,也不想想他们两位正是吵架的导火线,还表现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年纪一把了,还这么不负责任!
除此之外,跟着倪春红修行也让她快发疯了。每天早上光是护肤跟弄头发就要花掉她半个多小时,另外再花半小时选择当天要穿的衣服,好不容易打点完毕走出家门,她却觉得脑筋已经瘫掉一半,更别提那些插花作菜的东西,不禁让她深深觉得,要当个淑女真是个艰巨的任务。
这也就算了,跟倪春红相处的时刻越多,她越觉得不自在。倪春红在父亲和秦寒涛面前总是轻声细语,温柔得不得了,但骨子里却非常强悍。有一次搭她的车出去,却差点被她的飙车速度吓死,而且跟别人发生擦撞的时候,倪春红更是扯开喉咙跟对方互骂,端庄的贵妇气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在旁边的她吓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她真的觉得倪春红好虚伪,父亲和秦寒涛都被她给骗了。她试过向父亲揭发她的真面目,谁知父亲居然只是笑一笑,回答说:“这就是春红可爱的地方啊。”听得她差点吐血。
难道她也得变得跟倪春红一样,才能吸引秦寒涛的注意吗?
唉!
“嘿,霜影!”刘美妍兴匆匆地在她身旁坐下。“最近很多人都说你变漂亮了耶,我刚刚还听到两个学弟在讲,霜影学姐忽然变得好辣”
正在为情所困的人闻言,却忍不住皱眉“拜托,别用这种字眼形容我。”好粗俗!
刘美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想,这家伙外表改变,内在却还是个老古板,真是没办法。
“不过说真的,你的确变化很大耶,有什么特殊理由吗?”她好奇地问。
“这个,也不是啦”岳霜影当然说不出口,只能支支吾吾。
此时背后又传来令人生厌的声音“这还用说,不就是为了追男人吗?”
刘美妍啧了一声。“张奇,别人讲话你别老是动不动冒出来插嘴好不好?”简直像个背后灵!
张奇无辜地说:“我是说实话呀!岳同学上次不是还专程买书参考吗?真是用功啊。等一下!”他露出一副兴奋的表情“霜影,你该不会真的付钱去找那个丑女服务社吧?怪不得你最近身材越来越好,莫非也塞了水球吗?”
“张奇!”刘美妍不禁勃然大怒。
“我只是好奇,我们学者要有探究真相的精神啊!”他仍在强辞夺理。
面对两个同窗之间一触即发的情势,岳霜影却不为所动,只是天真无邪地问:“什么水球?”
“你”刘美妍被她的“不知不觉”气得快要昏倒。“就是上次那篇女情圣服务社的文章啊,她们不是叫女孩子在衣服里塞水球?”
“哦。”她终于想起来了,不禁在心中暗自感谢林君虹她们没叫她也塞水球。“我都忘了呢。每天光是记注释、押韵跟修辞,脑子都塞爆了,哪还有空记那些东西?张同学,真羡慕你耶,那么久的东西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脑子里空位一定很多哦?”“什么叫脑子空位多?”简直就像在说他是白痴一样!张奇大声反驳“我天生脑容量比你大,记的东西当然比你多啊!”浑然不理会他怒气的岳霜影还认真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多的脑容量拿来注意女情圣服务社呢?莫非你希望她们盯上你,然后拿你当对象,还是希望她们扩大服务,也帮你改造一下呢?张同学整天抱怨追不到漂亮美眉,一定很需要恋爱服务的。”
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刘美妍拍手道:“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嘛!”
“才不是!”张奇气急败坏地否认“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刘美妍歪着头说:“可是,就算去找女情圣服务社,她们要怎么改造张奇呢?”
岳霜影竟一本正经地答“大概是在他脑袋里装水球吧?”
“哈哈哈哈!”这笑声并不是出自研究室里的人,而是来自门口。
一转头,看到门口的人,她马上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因为那个人正是秦寒涛。
为了打探军情,他专程跑到学校里拜会文学院的院长跟系主任,借口说要请他们到医院演讲,然后再跟办公室的职员聊天,最后甚至还出卖男色找女学生搭讪,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查明岳百贤的风评,想看看他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很可惜,所有的辛苦都是徒劳无功。
正当他意兴阑珊地准备打道回府时,无意间经过一间大门敞开的研究室,瞄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结果却听到这番搞笑的对话,把他郁卒的心情赶跑了一大半。
岳霜影一跃而起冲出门外,连忙将他拉到一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寒涛若无其事地说:“我来吸收文化气息呀。倒是你,原来你还挺伶牙俐齿的嘛,怎么在家里就整天语无伦次,活像舌头抽筋一样?”
还不都是你害的!她在心里大骂,嘴里却仍气势汹汹地问:“你说!你到底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眉一挑。“阴谋?大小姐,你天天缠着我妈,我都没说你有阴谋了,你居然好意思说我?”
“”她咬紧下唇,只得再度认输了。她接近倪春红的确别有目的,但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这时,刘美妍走出研究室出声唤她“霜影,手机响了。”
从好友手中接过手机,她走到秦寒涛听不见的地方才接了起来“喂?”
“霜影,我是君苓。”这是她每日的例行联络。“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他来了!秦寒涛跑到学校来了!我该怎么办?”岳霜影慌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情况。
林君苓却非常兴奋“那很好啊,叫他载你回家!”
“不要啦,好难为情!”她的心早已慌成一团,这种要求她哪说得出口啊?
“你啊”实在受不了她的龟毛,转念想出一个主意。“这样吧,你在他面前假装晕倒,要是他有良心就会主动开口载你了。”
“要假装?”她的头真的有点晕了。“不行啦,君子不欺暗室,我怎么能在青天白日之下”
不想搭理她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林君芩断然地大喝“快去!不然他就要走了!”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挂上电话。
岳霜影欲哭无泪地走向秦寒涛,心里面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假装晕倒。如果像电视里一样,嘤咛一声就瘫在地上,会不会太假了点?而且,一下小心可能会撞到头,变成脑震荡。
“那个你要回去了吗?”
“怎么?这么想赶我走?你要知道,我也是很忙的,可不是我喜欢在这里晃来晃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心中暗暗叫苦,忍不住在走廊围栏上拍了一下,不料围栏上的瓷砖破裂,在她手上割了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哎哟!”
秦寒涛快要受不了她随时随地都能突槌的状况,但又关心她的伤势,于是便藉由恶毒的消遣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着急。“大小姐,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手笨脚钦!过来我看看。”
他用手帕帮她压住伤口止血,再带着她到医务室,谁知道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校医偷溜出去喝茶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径自打开急救箱,拿出针线便开始帮她缝起伤口。
“真是的,请问你有哪天不打破东西的?不是打破花瓶就是打破杯子,再不然就是手上破一个大洞,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连头都要打破了!”叨念了头天,一抬头却发现她脸色发青,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于是他才暂缓数落地问:“你怎么了?”
“我怕针”还还未说完,她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喂喂喂!”
二十分钟后,岳霜影已头昏眼花地坐在车上,听着他一面开车一面抱怨。
“针有什么好怕?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看到针就昏倒?那你打预防针怎么办?看牙医怎么办?将来生小孩要打止痛针怎么办?太不象话了!我医院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居然还得载你回家,时间都浪费在这里了,我又不是司机”他回头便看到她脸色还是很苍白,于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有没有发烧?”
岳霜影感觉到他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额头,顿时全身发烫,急忙坐正身子。
“没没有,我很好,不用担心。”
秦寒涛收回手,一脸不屑地说:“谁在担心你啊?”但过没两秒又补上一句“我看你有点贫血,回去记得多吃点猪肝。”
“嗯。”她低声应着。早在加拿大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男人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对人讲话虽然毫不留情,其实却相当热心助人,所以不管他再怎么抱怨,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反而对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加倍感动,忍不住有些庆幸自己的手被割伤。
她知道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可是,她真的有办法得到他的心吗?
岳霜影忍不住在心中向天上的母亲祈祷。妈妈,你一定要保佑
想到母亲,她忽然猛地坐起身惊叫“啊!”秦寒涛的头差点吻上挡风玻璃,回头便是一阵咆哮“你干么乱叫啊!很危险欸!”
她慌张地说:“我忘了,今天要去给妈妈扫墓的”
“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
“不是。”
“那改天再去不就得了,紧张什么?”他又翻了个白眼,继续驶向岳家。
没想到却听闻她说:“麻烦你,在这里让我下车,我要去墓园。”
“拜托,你不要这么死脑筋好不好?”秦寒涛不耐烦地道:“今天去跟明天去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她一脸严肃“二十一年前的这一天。妈妈她拖着病重的身体,和爸爸一起带我出去玩,结果第二天她就住院了。她的遗言就是要我跟爸爸以后都要在这一天扫墓,因为这一天代表我们家最后的快乐回忆,尤其是今天,我非去不可。因为,”她的声音渐低。“我想爸爸是不会去的”
秦寒涛一声不吭地在路旁把车停下,她惨白着一张脸下了车,却发现他也走出车外,将她拉往另一个方向。
“你你要干么?”
“去买花,”他指指路边的花店“扫墓总要带束花吧?”
太阳偏西,金色的余晖把寂静的墓园染得更加肃穆,岳霜影单膝跪在母亲的墓碑前,对着母亲温柔的遗照轻声地说话,而秦寒涛买的美丽花束就放在她脚边。
“妈,你好吗?我来看你了。我过得很好,大家都说我变漂亮了,你觉得呢?对不起,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爸爸他很忙,可能要过几天才能来。他最近结婚了,他的新太太,呃”小心地望了旁边的秦寒涛一眼,才接着说:“她人不错,跟爸相处得很好,可是我相信他心里最爱的人永远是妈妈,请你不要难过。”
秦寒涛看着她的侧脸,只见她专注地看着墓碑,脸上没有悲伤或埋怨,只有对母亲的强烈思慕,显得无比的温柔纯洁,不知为何,在他心里引起了一阵疼痛。
他也跟她一样,同样怀念过世的父亲,还有以前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幸福时光啊!
“啊,对了,”她忽然伸手把他拉到墓前“妈,这位是秦寒涛,是继母的儿子,这束花就是他买的。妈也跟他打个招呼吧?”语毕,转头对他说:“你要不要也跟我妈妈说句话?”
“我要说什么?”
“随便。”
他感到有点头痛,因为他向来最怕这种真情流露的场合了。想了又想,于是他对着遗照说:“伯母,我想令千金应该是嫁得出去,请您不用担心。还有,希望您劝劝她,走路要专心看路,不要再动不动打破东西了”
“你在讲什么啦!”岳霜影娇嗔地拍了他一下,被他大笑着躲开。
也许真是亡母的保佑,两人间的气氛蓦然轻松不少。
秦寒涛问道:“你母亲过世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小吗7应该不太记得吧?”
她点头。“对呀,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不过呢,爸爸教我有烦恼的时候,都可以在心里跟妈妈说,这样就像她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他不禁苦笑一声“我爸刚去世的时候,我妈也这样教过我,但我认为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完全听不进去。”
看着他的侧脸,她小心地问起“那么你总该记得你父亲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非常能干,也很有威严,只要医院里或家里出了任何问题,总是他一出马就搞定。他过世的时候,我跟我妈根本就不晓得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尤其是我妈,我爸向来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什么事都不让她操心,所以她根本就不知人间险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骗。”
岳霜影实在很想告诉他,他母亲绝对不像他想的那般柔弱,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回答“所以你必须加倍努力,代替他保护你们家。”
“是啊!”他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啦,男子汉大丈夫,这些小事算不了什么。”
看着他伟岸的身影,岳霜影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虽然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讨人厌德行,但一路走来,一定也承受了不少压力吧?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字句,绞尽脑汁后终于挤出一句“辛苦你了,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寒涛有些惊讶,回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孔,忽然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
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岳霜影涨红了脸气呼呼地说:“笑什么啦!”
“我说哈你干么那么严肃啊?好好笑”
“我我我我是很真心地在鼓励你耶!”她气得直跳脚。
蹦励?她当他是三岁小孩吗?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才得以继续说话“是是,我了解了,谢谢你的鼓励哈哈”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直到刚才,只要一想到父亲的忽然离世,他还是会觉得非常难受,甚至有些怨恨,父亲怎么可以丢下他和母亲自己走掉。
然而此刻,他忽然觉得这些负面的想法都不见了,想起父亲时,心中只有满腔的思念和崇拜。
见到她仍然嘟着嘴,他一时玩心大起,伸手拉扯她的脸颊。
“哎哟!吧么啦,会痛欸!”她抗议。
“别再嘟嘴了,你的子诩可以吊猪肉了!”那柔软的嘴唇,好像很适合接吻。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她的唇,这个举动让她大吃一惊,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有如巨大的磁铁,将她的心思牢牢吸住,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被他那双深幽的眸子吸进一般。两人就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相对无言,忘了周遭的一切。
忽然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贤!快过来!”出声的正是倪春红。
两人同时一震,飞快地分开。
看着松了口气的她,秦寒涛只觉一阵迷惘。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岳霜影心口兀自怦怦地跳,觉得有些失望,却又觉得松了口气。要是事情再发展下去,她可能会真的昏倒吧!
看到岳百贤和倪春红并肩朝他们走来,两人同时都感到相当不悦。岳霜影不满父亲居然连扫墓也把倪春红带来,秦寒涛则是受不了母亲跟岳百贤那么亲热,方才愉快轻松的气氛,顿时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岳百贤没注意到两人脸上的乌云,开心地说:“霜影,你果然来了,我就想应该可以在这里碰到你。不过,真没想到连秦医生也在呢。”
秦寒涛冷冷地说:“别误会,我只是太闲,当一次免费司机兼散心而已,你们家的扫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倪春红笑着说:“有什么关系?来了就是来了嘛,姐姐看到这么热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今天明明是我们一家三口相聚的日子,你硬是跑来插花,妈妈才不会高兴呢!还有,谁是“姐姐”啊?真肉麻!岳霜影在心中咕哝着。
秦寒涛哼了声,转头便对她说:“你跟你爸一起回去就行了吧?我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那孤傲的背影,她感到一阵寂寥。刚才明明气氛还那么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