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觉得自己的脚下重似千斤,几乎都迈不动步子。
从破窗所在的偏房,到正堂,再到右边的偏房,景一站在门口,死死地望着屋内的场景,目眦欲裂,浑身发抖!
屋内,房梁上,悬着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绳。上面,挂着一个女人!
只是一瞬间,景一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不是即墨景一,可她又是即墨景一!
她占用了即墨景一的身体,她也继承了即墨景一的记忆。
而记忆中,就是现在上吊在她面前的女人,在冬日,用家里仅有的棉袄和被子裹在她的身上,再紧紧地抱住她。
就是这个女人,在她小时候淘气,从山上的小河中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落入水潭时,所有的村民都说她必死无疑,可这个女人不信,跳下冰寒彻骨的水潭,不顾生死找了一天一夜未果,又沿着河流的两边,没日没夜地找了三天三夜!这里是山林,野猪豺狼并不鲜见,她一个女人,三更半夜独自一人……
就是这个女人,为了给她找点肉食,独自进山打猎,没有猎枪,只有一根儿削尖了的竹竿,三天后,女人愣是打了一头小野猪回来。而她自己,几乎成了血人!
就是这个女人,初中时候,在得知她被镇上的小混混调戏欺负时,女人像疯子一样,抄起家里的铁锨,一人同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小混混厮打,头破血流生死不论!
就是这个女人,在得知她考上了南市一高中的时候,兴奋得恨不得天下都知道,却又为着她的学费发愁,最后,竟然不声不响地跑去县城医院卖血!给她凑足学费!
就是这个女人,为了让她在学校能吃好点,穿好点,而跑去山林深处,挖人参,找灵芝等珍贵药草。为了采一支药草,从石壁上滚下,血肉模糊人事不知!
……
这个女人,为她做了太多太多,这些,景一只要一打开记忆闸门,所有的情景全都如过电影一般,在她的面前滑过。而每一个镜头,都是一段血泪史,见证着这个女人的灾难!
在依靠打猎和丁点儿梯田为生的山村,没有男人的支撑,甚至可以说,这对母女能坚强地活下来,根本就是个奇迹!
景一此时觉得,自己就是即墨景一,对这一切都感同身受。
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早已经决定,要把即墨景一的母亲当成是她自己的母亲来奉养。完成她的心愿,让她高兴让她骄傲让她幸福!
可是,景一还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她竟然不在了!
景一双拳握紧,浑身颤抖,指甲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掌心,却不曾感觉到丝毫的痛楚。
艰难地将女人的身体取下,平放在床上。
景一心中的痛苦难以言喻,就如同是几百年前的那灭族之祸,那血光漫天,又一次重演!
她就只有一个母亲了,这怎么不是灭族?
景一心中甚至有了极端的想法。都说长生之道修仙之途是夺命,夺取亲人的生命,来供养自己的修炼。
只是她始终都不相信。上一世的灭族之祸世因为乱世土匪,与她何干!
可是现在……
历史又一次重演!
景一的眼眸在缓缓地变红。
一直以来,她修炼的是医道,她积攒的是功德,难道,换来的就是前世今生都要经历至亲之人的生死离别!
如果这就是仙途的话,那与魔道又有何区别?
仙,魔……
景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她的眼底已然干涩,再无一滴眼泪。
再次睁开眼睛时,景一笑了。
仙也罢,魔也罢,天既无眼,我即是天!
此时的景一,心中是异样的平静,哪怕眼前尸山血海,她的心神,也不会有丝毫颤动。
母亲,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墨歌。
景一的记忆中,只有母亲,没有父亲,母亲没提过,她也不愿去想。
然而现在,她不得不想。
因为,只是稍稍一看,景一就知道,母亲绝对不是上吊自杀,而是被人杀死之后,吊上去,做成自杀的假象的。
现在景一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是眼前死的人不是她母亲墨歌,而是一个陌生人。她理智果断地判断着她是死因。
谋杀,伪装现场。真正死亡原因是喉管断裂,脊柱断裂!
景一冷笑,喉管断裂脊柱断裂,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皮外伤。这般手段,用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山村妇人……
哈哈哈哈,当真是可笑啊,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