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突然张开双眼,精灿的眸子炯炯有神,一点都没有喝醉酒的人该有的迷濛与呆滞。
“你你骗我!”他盯着她的模样让她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连说出口的责备都显得虚软无力。
“告诉我,你希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段千城执着地想得知她心中的想法,不愿她在这个时候又躲回壳中不肯面对真实的自我。
“我我不知道。”她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可以“希望”吗?
“你知道的,我要你说出来。”他的语气转变了,不再像往常一样闹着她玩,而是非比寻常的正经。
“我希望我希望你就像你,就像我眼中的你。”乍听之下或许会觉得她说的话没头没脑,然而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开朗的性格是她极度欠缺的,没人能明白她多么有希望能永远摆脱阴暗的自我、能够无忧无虑地开怀畅笑,唯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如此奢望着,正因如此,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的,我就是我,在你眼中所看见的段千城就是原来的段千城,一点都没有隐藏地摊在你面前,我只希望你能仔仔细细地将我看个明白,不要忽咯掉我愿意与你分享的部分,当然我更希望你也愿意与我分享自己。”脆弱、她的彷徨与无助是那样地深沉,拧疼了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想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珍爱着、保卫着、呵护着。
“分享?为什么?”分享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实在太遥远,她的生命是如此的无趣如此的沉闷,如同一摊凝滞不动的死水,他为什么会愿意与她分享?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想。”从来没人能让他这样地心疼,他知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一颗自由的心。
段千城不曾看过像她这样的女子,同时具备了坚强与脆弱,想争取自己期垦的人生,却又不敢跨出坚毅的步伐,将所有的矛盾与辛酸全往肚子里吞,以一副面具阻隔外人的采索。
她,一定很辛苦吧?
“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不要!”她不可以接受外人的关心。爹地曾经说过她不配,与她太过亲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不可以让他背负太多她极想卸下的棚锁,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老是以这种态度掩饰自己?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你!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只要做得到,我愿意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为了不使她再度陷入重围中,段千城情急地搂住她娇弱的身子,抱得好紧好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她的泪水不自觉滑下苍白玉颜,在他的胸膛间泛滥成灾。为什么明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却还是无法推开他,反而贪恋着他给予的温暖?但是这份得来不易的力量是多年以来她在梦中不断想牢牢抓住的光亮,她怎么能舍弃、怎么能推拒?
反正到了明天一切就将结束,今晚就让她彻底忘了自己,忘了那些诅咒、忘了那些晦暗的过往,如果能这样,往后当噩梦再度来袭,她也会比较有勇气与那些紧缠着她不放的恶鬼对抗吧?
就这样吧,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今夜她只想做真正的自己,不再伪装、不再坚强,单纯地释放囚锢已久的心灵,抛开一切的烦忧,在此刻专属于她的温暖与柔情中不顾一切地哭泣着。
段千城紧紧拥着她颤抖的双肩,轻轻抚着她柔滑细致的发丝。他不知道她究竟为了什么事如此悲伤,但是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吝于付出关怀,这副胸膛是属于她的,一直为她开放着。
总有一天,他会解开她心中的柳锁,一步一步带领她走出深沉晦涩的狭窄囚室,重见户外灿烂的朝阳。
这一夜,他对自己宣誓,宣誓着对她的怜惜将是永生永世。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汤羡云轻风般细柔的嗓音此刻正隐含着强烈风暴。
“鬼使根本没约你见面,我是骗你的。”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介意再说一次。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她快气炸了,她是那样期盼与戚拓遥见上一面,雀跃的心情被他这么一说完全化为乌有,她不生气才真是有鬼。
“骗了就骗了,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时光不可能倒流,再说就算时光倒流他也不会改变初衷。
“你怎么可以这样?骗了人非但没有一点悔意,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把我当成什么?可以让你随便唬弄的人吗?”都怪她对自己太有信心,始终认为没人敢欺骗她,事实证明世界上就是有像段千城这种不怕死的人,而她就这么上了他的当!
“是啊,我是真的一点悔意都没有,虽然我说谎骗你下山,但是你不能否认自己玩得很开心,不是吗?”她没向他说声谢谢已经很失礼了,居然还指责他。
“你你别想推卸责任,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我才没有央求你带我下山。”他说的虽然有理,但是对于他的欺瞒她还是无法释怀,希望落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她怎么能不在意?
“你的意思是我太鸡婆罗?”段千城冷冷地笑着。不轻易动怒的他这会儿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你现在才知道。告诉你,你没有权利替我决定事情,更没有权利在我面前撤野!”
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活像是在指责她不识好歹,明明骗人的是他,他凭什么对她摆出一张扑克脸?
“你又为什么非得追究这件事,玩得高兴不就是最重要的吗?”她是他遇过最顽固且不知变通的女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玩得这么开心吗?那全是因为你说要带我去见鬼使,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根本一点都不会觉得下山来有什么好玩!”他那副主宰一切的嘴脸她是怎么都看不顺眼,一向是她发号司令,岂容别人为她决定事情?她之所以会这么愤怒,除了想见鬼使一面的愿望没达成,更重要的是权威受损,她绝对不许他探索她心里真正的想法,那会让她觉得不安。
“又是鬼使,你为什么一直提他?见不到就见不到,你何必一直拿这件事大作文章?”怎么才经过一夜的功夫她就变了?对他又摆出疏离的神色,回复以往高傲的姿态,那么他的努力岂不是白白浪费?
“我就是想见他,不然你以为我会轻易下山吗?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接触过组织以外的人,如果不是为了见他,我根本不可能破例!”该死的,就是因为他拿戚拓遥当饵,她才会不顾一切跟他下山,如此欺骗她的段千城实在太可恶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对于不相干的人,汤羡云不可能这么急切,好似看不见他是生平最大的遗憾。
“我告诉你,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两年来,牵挂他的心未曾更改,他是她最惦念的人。
“是吗?你在乎他,他也在乎你吗?如果他在乎你,为什么不亲自上罪恶之城来找你?”听她这么一说,他的心头登时乌云密布,说出口的话满是酸味,他深切地嫉妒起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子。
他的话切中她的要害,让汤羡云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如纸。戚拓遥的确一点都不在乎她,早在两年前她就知道了。纵然如此,她仍是深爱着他,他身上有她最渴望的自由气息,像是一抹不受拘束的悠悠白云。
母亲为她取名“羡云”就是希望她能活得自由自在。然而事与愿违,她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苦难与折磨,即使如此,渴望自由的心却是没有一刻休止。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她初次见到不羁的戚拓遥时,一颗心就此沦陷而无力救赎。
她知道他是不会爱上她的,事实上他根本不会爱上任何女人,所以能够偷偷恋着他,她就已经觉得非常满足。
唉,说什么爱不爱的问题实在太傻了,她难道忘了父亲临死之前的诅咒?这辈子她是别想过幸福平安的日子了,能够出现一个让她倾心的男子就已足够,不必奢求太多。
她的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粉红,梦幻般的光彩闪现着少女的期待,他知道她心上有人,也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段千城从来不曾有过如此郁闷的情绪,脸色铁青地将她拉向车子并塞进前座,绕回驾驶座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就发动引擎上路,他的视线直直望向前方,刻意忽略汤羡云那不为他而展现的美丽。
闷啊,生平第一次动心却挑上一个不将他当回事的女子,他简直快闷死了!不过他也不是那种懦弱胆小的人,他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如果他猜得不错,戚拓遥并没有爱上汤羡云,这么说来他的胜算还是挺大的,这事看来异常复杂,得从长计议才成,他必须想出一套完整的计谋,将她的心从别人身上拉回来并牢牢系在他心上。
嗯,这是他给自己的任务。依照往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