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嬿妤点点头,表示知道他们怎么处理了。
“对了,嬿姊,撞了我们的那个人,好像也在这里住院,而且是很高级的病房喔!”小女孩神秘兮兮的“在十二楼,护士都叫那里是‘金龟楼’,那一层都住着一些有钱人,而且负责那层的护士都特别正!”
苏嬿妤失笑。受了伤还不安分的年轻孩子,又嚷嚷着要去十二楼探险,至少拍个几张照回来,要见识一下有钱人住的病房是什么样子。
“哪有这么简单就上去的?有钱人会更注重隐私吧?”苏嬿妤试图阻止,却反而被拖下水。
她被闹得烦了,决定和来探病的两个男孩坐电梯上去。就站在电梯口看一眼,然后就下来跟吊着腿的女孩儿说,这样应该也能安抚住这些好奇心太重的小孩吧?
而不得不说,她的运气很好,因为原本守在电梯口的警卫,吃坏肚子跑厕所去了,警卫室里的人也分心在做其他事,没有留意到他们的出现,于是她顺利的踏出电梯,看到装潢低调奢华的走道,她微微挑眉。
好吧,一开始的确是不想来的,但或许走走看看也不错。
她还在欣赏装潢,两个偷溜上来的男孩已经一左一右的冲出去了,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跟在其中一个后面,也追过去。
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背后的那个转角,正是方肃禹的病房。
季伟仁来探视父亲,按按腿,捏捏肩,伺候了好一阵子之后,老人家挥挥手,将他打发出去。
一出病房,他就见到对门的两个保镖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凶神恶煞的,黑道上的脏东西,季伟仁嗤鼻,他却忘了他自己眼巴巴的赶着娶一个黑道出身的女人。
虽然前往电梯的方向只要越过一个转角就到,但一想到必须要从黑帮成员的门前走过,季伟仁就厌恶得皱眉──他这时候就记得清楚,自己娶回家的那个女人到现在都以为她指定的那个情夫给她自己一枪打死了。
就因为已经相信情夫被她杀了,才会死心塌地的待在他身边,不然依照陆坽的娇蛮性格,她肯定还坚持着方肃禹是她的,说什么也要到病房里闹上一场。
实在讨厌那个住对门里的人,季伟仁往反方向走去。他宁愿多走几步,也不要打对面门前过。
很快的,他就感觉这决定做得太对了!
因为他心心念念,想尝尝味道的女人,正左顾右盼,往他的方向走过来,这真是太好了,不是吗?季伟仁咧着嘴笑了。
因为和两个男孩失散了,正焦急的寻找着,苏嬿妤看见身前有个影子延伸过来,她皱眉,心想糟了,该不会是警卫巡视吧?
一抬头,她更头痛了。
“嗨,嬿妤妹妹。”季伟仁堵住她的路。
苏嬿妤心想这走廊这么宽,足以让四、五人并行,为什么他偏偏要挡在她面前呢?分心之下,就是她完全忽略了他的称呼。季伟仁疑惑着,她怎么没反应呢?
“嬿妤妹妹?”他重复了一次“你怎么来医院了?”
难不成来认亲的?不可能啊,她甚至不会知道父亲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是你妹妹。”苏嬿妤很不耐烦,冷漠回道。
“哦?嬿妤这么确定吗?”季伟仁像是觉得有趣似的,笑了起来“你不因为爸爸在这里检查身体,所以才来的吗?”
什么爸爸?苏嬿妤皱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季先生。”
哦?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少了一个乐趣的季伟仁有些遗憾。
“嬿妤叫我一声‘哥哥’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探视爸爸喔。”季伟仁随口哄着,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苏嬿妤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要怎么迅速的绕过他,将这人摆脱得再远不过,最好是再也见不到。
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阖的,说的话全都嗡嗡嗡的从耳旁掠过,她完全专注在不引起对方警觉得微小挪动里,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迅速跑走的冲刺力。
她吸了口气“季先生,你一直令我很不舒服,请不要再跟我搭话,也不要再接近我了!”
还在不停夸赞对方眼睛漂亮,衣服好看,又顺道提起她的身体一定也很诱人完全没有想过对方会这么毫不客气,季伟仁愣了一下。
苏嬿妤抓住了这一瞬间,她往旁斜边大步一跨,另一抬起落下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奔路的状态,哪怕失礼也无所谓,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再继续待在那里,那位季先生绝对会令她更不舒服!
之前只要她走开就没事了,但显然这次不是这样,因为苏嬿妤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以及那个男人不停喊叫她名字的声音,这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令她毛骨耸然,仿佛身后追赶过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更加恶心黏腻的脏东西。
季伟仁喊叫的声音在走廊上越叫越响,几乎是大吼了,苏嬿妤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对自己的名字感到这么厌恶。
一定是喊的人有问题!绝对要摆脱掉!抿紧了唇,她坚定的奔逃着。
走廊上回响的“嬿妤妹妹”四字,当然也传到方肃禹的病房这边来,门口的两个保镖对于这种不顾脸面的难看闹剧,感到非常讶异。
贵宾套房自然有良好的隔音,但这层楼实在太安静了,六个套房里只入住了两房,又安排在对门,那吵吵嚷嚷的声音离电梯越来越近,必然会惊动到方肃禹。
他的耳朵完全竖了起来,他很确定不是幻听,那个黏腻油滑的声音,确实喊的是“嬿妤”二字,至于后头加的“妹妹”
方肃禹掐了安装在病床边上的呼叫钮。
门口的保镖开门进来,于是走廊上那呼喊声更明确了。
方肃禹命令道:“把那个女人小心的请进来。”略一顿停,又接口“去弄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
接到命令的保镖马上采取行动,一个留守门口,另一个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跑去,并且成功的在季伟仁的手抓住苏嬿妤之前,将两人隔离开来,然后带着苏嬿妤往病房走。
至于被挡开的季伟仁,在他叫嚷着企图攻击保镖的时候,就被保镖一拳揍在肚子上,他扭曲了脸,半呕着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苏嬿妤惊魂未定的,被送进了病房里,门在她身后关上。
她才从鬃狗的嘴下逃脱,转身竟然又进了虎穴吗?
苏嬿妤唇色苍白,勉强镇定了心神,抬眼往病床的方向看去,一瞬间,原本奔跑过后的绯红脸颊,双成惨白。
那人,竟是方肃禹。
你为什么会这么虚弱?苏嬿妤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
她看着他手臂上插着的输液管,那足足有三大包的点滴非常刺眼,他躺在病床上,床头的位置升得比较高,让他可以将视线直直的望向她。
他脸上的颜色,并没有比起她的惨白,要来得红润一些。
她抖着唇“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方肃禹奇妙的了解她问不口的问题,他无比平静的回答“我受了枪伤,子弹从我的背后穿透骨头和肺,卡在前面的胸骨上。”
微妙的停顿之后,他轻声说:“那场婚礼被我搞砸了,我昏迷了一个月,一个多礼拜前才醒来,医生说,我几乎死在手术台上。”
苏嬿妤发出了一声呜咽,像是无法承受这个意外的消息。
方肃禹很虚弱,而他非常乐于利用这份虚弱,他必须在苏嬿妤冷静下来之前,先一步的安抚住她──如果她现在要追究他被指定的情夫身份,他可没有足够的力量来镇压住她的反抗。于是他加重了砝码。
“我无法联络到你”他的声音很低,微弱得像是随时会昏迷“我的手机没有电了,我醒来的时候重新充了电,然后就一直试着联络你,可是,宝贝,我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无比哀伤“我想见你,嬿妤,你不会知道,我好不容易醒来,却无法看见你,这几乎让我崩溃,我简直要死去。”
“老公”苏嬿妤似乎站不住了,她扶住了墙,才勉强让自己不要跌跪下去,她的眼眶迅速红了。
方肃禹垂下眼“你不想见我,是吗?小猫,我在病房里,清醒的时候,就一直在拨打你的电话嬿妤,亲爱的,你有没有想念过我?”
苏嬿妤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哽咽“我想念你。”
“但你却不愿意联络我。”他说:“小猫,我让你很伤心,对吗?”
“你在别人的婚礼上,接受了别的女人的吻。”她哭泣。
“我没有。”方肃禹的声音很虚弱,果断的句号却非常明确,没有任何模糊“我没有碰过除了你以外的女人,更不要说是吻。”
“但那个新娘”
“你没有看完那场婚礼,小猫。”他叹息“我有看见你,记得吗?宝贝,我看见你了,而从你的角度看过来,我低下头,是在亲吻那个背粄丈夫的新娘?”
苏嬿妤疑惑了“你、你是说你没有没有亲吻?”
“我低下头,是为了掩饰我的目光,宝贝。”他面不改色的撒谎,他做出亲吻的假像,才意外的看见了苏嬿妤,但她不知道这个事实,而这并不妨碍方肃禹颠倒因果的叙述“我必须稳住那个疯狂的新娘,而你的存在是绝对不可以曝露出来的,嬿妤,你是我大的弱点,我承受不起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告诉她,她是最重要的,这个告白像箭一样射穿了她。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珍惜她,保护她,隐匿她,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要她受到任何伤害,他无法忍受她受到波及,她却不信任他!
方肃禹现在这样虚弱的模样,那声音里的脆弱和痛嘶,他甚至几乎就要在手术台上死去
她却抛弃了他!
苏嬿妤面无血色,眼前的这一切,都在谴责她的自以为是!
她娇小的身子受到巨大的打击,摇摇晃晃的她想过去拥抱她的老公,却又不敢,她一点也不以为她历经磨难的老公会原谅她
苏嬿妤抽泣着,被接二连三的疲倦、惊吓,和打击所击溃。
她昏了过去。
方肃禹傻住了。
真该死!他不是要这样过度的刺激她啊!
于是呼叫钮又一次神经质的尖叫起来,这一次,冲进病房的不只是保镖,还有稍后被病人咆哮着叫来的护士,以及更稍后赶来的,病人家属们。
苏嬿妤被安置在另一张新床上,当然,是和方肃禹紧贴着的。
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的,让未来的夫家亲属围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