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冢,残雪未融之地,这就是苏遥卿要来的地方。
她不顾地上潮湿,趴伏在一个小小的隆起的坟茔边,按土色判断,此坟新造不久。
“奶娘,我又来陪你了。”她一双素手整理着坟边杂草,轻轻地道:“我明白奶娘一直想回江南老家,你一直忍着思乡之苦,为了我和妹妹操劳一生,苏家欠你的,今曰由我送你回来,奶娘你开心吗?”
不远处,一抹颀长的身影靠在残破的断垣后,拉长耳朵听着。
“我有寻过奶娘的家人,可他们都不知去向,你的故圔如今已是这般景象,你要我交给你兄长的东西,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奶娘走了,为尽孝道,她把妹妹们托付给邻居大婶照看,自己则带着奶娘的棺木,送其落叶归根,殊不知,奶娘的家人早散了。
“再过些时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趁着如今还在,让我好好陪陪你说说话,只怕日后再没有”想着自己将成为老鸨的摇钱树,未来将是妓院的囚徒,她便泣不成声,哭得悲凉万分。
枯枝在风中悲伤的摇晃,虽然春天已近,可复苏的生机未到。
断垣后的赵洗锋沉默地听着风中细细的啼哭声,他握紧拳头,心中有了主意。
苏遥卿并未感到身后有人,哭累后就昏昏睡去,当猛烈的寒意将她冻醒后,发觉天色已昏暗无光,仰视那无星无月的夜空,一朵朵绽放的雪花飘舞而下。
下雪了!
未从悲痛中走出来的她,不得不告别奶娘,迷迷糊糊地往回走。
雪越下越大,沾满她的发和长长的睫毛,肩上也都是软软的冰冷。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四周悄无声息,彷佛天地间只剩下她独自前行,等到站在昨日夜宿过的破庙前,她才恍然一惊,自己怎么又回来了?
踩进破庙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地上一团灰烬,四周散乱。好静,雪落无声,看来那位少年已然离去,不期而至的孤寂,令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想寻求一丝温暖。
身后蓦地响起脚步声,她猛然转身,可压根看不清来人。
“谁?”她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小仙姑娘,是我。”
听到赵洗峰那温暖的声音,苏遥卿傻傻地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喘着气。她是在作梦吗?
“你跟我来。”他对她亲热地招招手。
依然不动,她还以为是在梦里。
“小仙姑娘,那我来拉你哦。”看冷傲的小姑娘突然变得呆呆傻傻,赵冼锋不自觉莞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傻傻的样子露出孩子气的稚嫩。
他斯文地握住她的小手,慢慢地领着她走出破庙,然后开始拉着她在雪地里小跑。
“小仙,我好冷,你冷吗?跑跑就不冷了,一会就到了。”
两人吐出团团白气,在风雪里,苏遥卿任他带着自己在清冷的雪地里留下一串相依的脚印。
“到了,就是这里。”
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他们来到一间草屋前。
赵冼锋率先进屋去“小仙,这是我向村里猎户借来的屋子,今儿个下雪,在屋里我们就不会受冻了。”
房子虽小,里头却很温暖,门边的木桌上一盏黄橙橙的灯,屋角有铺着被褥的床板,窗户下是冒着热气的炉灶,整个屋里飘散着烤食物的香味。
“快进来呀,小仙。”这丫头怎么像是魂被勾走似的,一直呆呆地不言不语。
他笑着一把拉她进来“傻丫头,你怎么了?”
边说他边粗手粗脚的拍去她头顶肩上的积雪。
“快去那边炉灶暖暖手,一会就可以开饭了。”
苏遥卿却依然不为所动,她视线瞧遍了床、桌,眼神慢慢地回到赵冼锋身上。
他变了。
“你的锦袍和皮袍呢?”他一身粗布单薄的蓝色衫子,保暖的皮袍也不见了。
“我见天气暖和,就都典当了,反正也快用不着了。”他趁着她哀悼奶娘时,先回到城内,将身上值钱的衣物拿去变换成银子,继而找到这间房子张罗来食物。
“你”她冰雪聪明的识破。外头下着雪呢,那里暖和了?心知肚明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他用那名贵袍子换来的。
“小仙,昨日你给我的馒头好香,今日我也弄了些馒头来烤给你吃。”住饼皇宫内院,穿尽绫罗绸缎,对于眼下这种粗劣艰苦的生活,赵冼锋还有很多不适应之处,但一看到娇弱的小仙需要他的呵护,他就能很快地忘记这些不愉快的落差。
“你不回家吗?”她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反而说出心中的疑问。她突然十分紧张,害怕他离去,害怕再次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啊呀!烤糊了。”第一次烤馒头就领到一个下马威,赵冼锋来不及答话,看着这一个铜子儿换来的馒头,愁眉苦脸地叫道。
“你不用回家吗?”对那颗已经不能祭五脏庙的馒头视而不见,苏遥卿急切地再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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