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咱们好好的江南不待,干嘛来京城?京城有什么好?冷飕飕,简直坑诔坏人了。”
一个身形瘦小,粗布粗衣,满身污泥的少年,背着包袱家当,边走边喳呼。少年回头望了望在后头的娘亲,见她仍对自己的抱怨装聋作哑,不免有些生气。
“阿娘,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有。”
同样衣衫褴褛的妇人,心不在焉的回答;但从她频频顾盼的模样,不难知道她对于到京城是雀跃的,甚至于有些期盼。
“阿娘!”这回,少年的声音多了恼怒。
“吵啥!”身材壮硕的邢大婶,听了少年拔尖的音调才回神过来。“嚷嚷什么?连活人都快被你吵死了。阿娘告诉你多少次,来到京城,什么都得小心谨慎,举止要大方得体,你都当耳边风了?”
邢大婶擦腰教训少年的泼辣模样,引起路人的注意,投注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又多了好几道,但她一点也不以为意。
“阿娘,襻儿不是告诉你很多次了,人家就是不要到京城嘛!”少年不甘示弱的回吼。少年的撒泼样和邢大婶不相上下,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伫立着对骂的二人,很是突兀。
“京城有什么不好?将相高官、富豪仕绅多,咱们的油水也会多,你懂啥!”
“才怪!”少年听了娘亲的论调,不屑的嗤了声。“越是有钱的人越小气,你懂不懂?要他们分钱给我们,倒不如襻儿和阿娘连手出击,借用、借用他们的钱财较快。”
从襻儿有记忆以来,她们母女总是沿街乞讨维生。
而这几年,除了偶尔乞讨外,她们又多了另一项营生方式,获利也难以计算。
她们借着以各种可怜之姿混入富豪仕绅的府邸,再行搜刮之实,捞一票就跑。
多年来,她们遇见的冤大头不计其数,并屡试不爽。
“我不懂!?是喔,你这不肖女是喝西北风长大的,老娘活该帮你把屎把尿,你翅膀长硬了,想飞了,是不是?”
被女儿指责,邢大婶的老脸挂不住,恼羞成怒的吼叫。
“襻儿只是不想到京城,又不是想拆伙,干嘛吼人!”嗓门大就赢?谁怕谁!
“老娘千盼万盼就是要到京城办正事,你少给老娘惹麻烦。”这不肖女一点都不明白做娘的苦心。
“惹麻烦?”
襻儿瞠大眼,嘟高红唇不悦极了,开始数落娘亲的丰功伟业。
“不知道是谁家的阿娘,常常醉死在酒坊忘了回家?要不就是赖在赌场说要赚大钱给女儿当嫁妆,害得襻儿要当家产、写卖身契,哭爷爷、告奶奶才能把那个祸害赎回家?”
邢大婶的里子面子全给女儿掀光了,当然气急败坏。
“老娘是故意让你磨练磨练,提早认识江湖险恶,你不把吃苦当吃补就算了,还枉费老娘的用心良苦?早知道养只猪都比养你来得强,卖了还可以给老娘翻本。”邢大婶黑黝黝的脸庞,已经涨得比关老爷还红。
“是喔,可是择儿什么都不会,成天只懂得为阿娘处理善后。”
“不会!?”
邢大婶不由得破口大骂。
“你除了杀人放火、不学无术,还有什么不会的?要你上学堂念书,多识点字,你怎么都不做?”
“那些死板板的书本,又不会教人赚钱。”气到极点的襻儿,擦着腰大吼大叫,丝毫不管路人的指指点点。
“你还有脸说,”邢大婶敲了襻儿一记,顺便又拧了她的耳。“看看你现在的猴模猴样,我真对不起你死去的娘!”“好痛,别捏了”襻儿咧嘴痛呼“阿娘就算捏死襻儿,襻儿的亲娘也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阿娘可以甭愧疚了。”
从小,襻儿就明白自己不是阿娘的亲生女儿,她的亲娘被奸人所害枉死;但阿娘的养育之恩比山高、比海深,她铭记在心,所以早将邢大婶视为亲娘。
“死丫头、不肖女!我倒还盼小姐能从地底下还魂,出来教训你一顿!”邢大婶气得敲得她满头包。
“别打,再打的话,人家就独吞藏在老家的银两,不养你了!”襻儿拔腿就跑。
“不肖女,竟敢私藏银两,真是皮痒了,老娘今天不修理你,名字就倒过来写!站住,别跑!”
邢大婶利落的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疤痕累累的手臂,准备卯足劲修理襻儿。
周遭看热闹的路人,看了如此爆笑的场面,莫不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不知追逐了多久,邢大婶终于逮到滑溜如鳗的襻儿;当她准备痛殴顽劣的女儿时,却险些被人群给挤散。
“阿娘,先欠着下次再打,前头好像有状况发生,挺热闹的。”狡猾如她,里儿逮到分散邢大婶怒气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是吗?”邢大婶放下拳头,往前定睛一看,愠色随着弯曲的唇角渐散。
“机会来了。”等待十余年,她等的就是这一天。
“什么机会?是不是肥羊出现了,等我们痛宰?”
襻儿踪高脚尖用力瞧,怎么瞧都瞧不出端倪。街道前头的那一列马车队,依然被民众包围得水泄不通,哪有什么异样。
“丫头片子懂什么,等会儿见机行事,放机灵点,别让人瞧出你是个女娃。”邢大婶神色高深莫测,整理她藏着青丝的绒帽,并敲她一记响头作为警告。
“说就说,拳头就甭来,很疼的,”抚着被敲疼的额际,襻儿不满的咕哝。
她喻着唇,看着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何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
入冬了,天候虽然冷冽,但人潮稠密的京城,被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令人也不自觉的手脚都暖了起来。
也因如此,街道上一列马车队慢了行进速度,旋即又被热情的群众所包围,整队车马更是动弹不得。
民众的激昂是有原因的,因为正被他们热烈拥护的是永乐王上官聿。
是的,马车上坐的正是平倭寇有功,正赶着班师回朝的永乐王上官聿,而他并没有因车队的减速而发脾气,反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些年,鞑靼犯京师,沿海一带也屡受倭寇海盗侵扰,连年的战事,使得老王爷上官宇逝世在战火中,伤心欲绝的王妃跟着也追随亡夫而逝。
当时的上官聿世袭永乐王,顶着狂飘的父仇平乱,和朝廷所派的人马在沿海扫除倭寇。
上官聿平乱成功,使得沿海不再受海寇侵扰,百姓也可暂时过着安和乐利的生活。
所以,皇上除了犒赏平乱有功的人外,还赐封上官聿为“镇南将军”
响彻云霄的名号让朝野中不少将相千金,甚至连皇上疼爱的公主们,都想和他缔结良缘。
但豪迈不羁的上官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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