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直到了今天,她才渐渐地体会到了为人妻的那种"家庭"的温馨与幸福。
没有一个人不为丈夫穿着自己亲手所缝做的衣服而感到骄傲的。
现在夏侯沉烟就有这么一种感觉。
针线在巧手下快乐地穿梭着,欢愉地飞舞着,夏侯沉烟的心情也随着手中的针线而跳跃着、滚动着、欢歌着。
也就在这时,远处骤然传来了一阵有如战鼓急鸣,又好似奔雷般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远在天边。
瞬间,一匹红色的骏马马上从天边而来。
马俊,人更俊。
红马紫衫玉面佩剑的一骑士从崎岖的山道上朝着小茅屋这边急驰而来。
这下,夏侯沉烟看得清楚来者了。
脸色大变。
急变。
惨变。
她认得这马上的骑士。她知道他是谁。
只是夏侯沉烟怎么也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她想闪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马上的骑士已经是开口了。
"大嫂,大嫂,我可找到你了。"
声音嘹亮而激动,充满着欣喜之意。
夏侯沉烟心里一震,一惊。
一不留神,右手上的小针已是穿过衣服深深地刺进了左手的食指。
一阵细细的刺疼自手指尖上传来,夏侯沉烟急忙将手指伸出来一看。
一颗鲜艳的近乎妖艳的血珠马上从洁白的青葱玉指上
啊现。
血!
血从破禅左肩上喷出。
老太婆将刺在破禅左肩上的匕首用力一扭一拔,整个
人如同蝙蝠般地滑出好远。
鲜血,马上从破禅的肩上喷出。
剧疼使得破禅怒吼一声:"王八蛋。"
声落,掌出。
巨灵三掌朝着他腿下那个擒住他大腿、面貌"天真无邪"形似小孩的侏儒头上直拍而下。
掌未到,这个小侏儒已是怪叫一声,五指顺着破禅的大腿直抓而下,随身往地上一翻,滚出了老远。
"唰"地一声,破禅的裤脚马上被撕裂,腿上马上出现了五道鲜血淋淋的血痕。
这时,被老太婆称为"小天"的那个小侏儒已是扑到,左手两指如剑直插向破禅的双眼。
好毒的一招。
如果破禅的双眼被他碰到的话,这辈子就再也别想见天日了。
破禅急避,一偏脑袋闪过。
但是,就在破禅避过"插眼"的这一招时,小侏儒的一拳已是打到。
"嘭"地一声。
他右手的这一拳已是重重地打在了破禅的胸口之上。
好响,好重。
破禅只觉得双眼一蒙,喉头一热,整个五脏六腑都上下翻腾了起来。
侏儒的个子虽小,但这一拳的力量却是不小,是为将一头健壮的公牛打成了牛枯。
幸好破禅并不是公牛,所以也就没有被打成牛枯。
破禅只觉得胸口一阵巨疼,咬紧牙齿挺住马上出手还击。
任何人都休想在他身上白打一拳。
这个小侏儒在一拳击破禅之后,心中大喜,正在心想"破禅也不过如此"之时,却发现破禅已是一拳打到。
他心内一惊。
破禅的一拳已是朝着他的脸门直击而来。
拳未到,拳风已是先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好重的一拳!
小侏儒正在一惊一迟疑之间,破禅那雷霆般的一拳已是打到。
小侏儒只听见鼻梁上传来了一阵骨骼爆裂的响声,一阵来自骨髓深处的刺疼从他的心底下升起。脑袋一阵发晕,眼前一片血红。
好红!
好艳的一片红!
他的双眼已经是被自己鼻孔中所喷出来的鲜血给蒙住了。
接着,他又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狂风向他直卷过来。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胸口响起了一阵刺耳、有如爆竹般的声音。
好痛苦的一种感觉。
小侏儒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扭曲、揉碎了,一阵阵刺骨地、难以忍受的刺痛从他的脚底下升起。
他甚至可以感觉出,自己的胸骨在破禅这一拳之下至少断了五根。
他的内心深处升起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种对死亡的恐惧口
他忍不住悲嚎着。
他是个职业的杀手,是个杀人者,死在他手中的江湖人物不计其数,对于令人死亡、对于血腥、对于别人的痛苦,他一向都充满了很大的兴趣。
每次闻到血腥的味道,都会令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刺激。
或许,就是因为他是个天生的侏儒,所以他的内心世界始终是处于一种扭曲、变态的状态之中。
他的内心深处始终都是极度的敏感与自卑的。
每一个正常的人正常的男人所能享受到的"乐趣"他都没有。
因为他身体上的"某一部位"永远都像婴儿那样。
所以,他才特别喜欢杀人。
像破禅这类高大的人在他的眼中全都是些"四肢发达"的"垃圾"
他只有通过来杀这些"垃圾"证明自己并非是一个
"弱者"而是一个超人一等的"强人"。
可是,现在他面对着眼前的这堆"垃圾"却是有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不管自己表面上是装得如何地凶残,其实内心深处始终都是自卑。
但是,时间已不容许他多想了。
破禅的第二拳刚从他的胸前收起,第三拳已是接着击势。
暴发连珠有如雷般的三拳,一拳比一拳猛烈,一拳比一拳沉重。
暴烈灼人如怒火的拳风,冰冷刺骨似寒冰的拳劲,两股合一呼啸着狂掣着直卷向小侏儒。
下额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
眼前的那片妖艳的血红已经是逐渐地变成了一片黑色。
一片惨淡的黑色。
一种死亡般的黑色。
然后,小侏儒就重重地摔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破禅的三拳,只不过是瞬间的事。
死亡,也不过是瞬间一刹那。
"儿子!"
"大哥!"
脸色惨白远退在一旁的老太婆与另外的一小侏儒见状,血红着双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两声凄厉怨恨恶毒的悲呼声。
"鬼母双童子,母子三杀手。鬼母,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破禅那如寒电般的眼神从老太婆那张布满了皱纹、如同风干了的桔子皮般的老脸与"小孩"那"天真无邪"的脸庞上扫过,冷冷地道。
"鬼母双童子,母子三杀手"。是以杀人为业,早在二十年前就成名于江湖的职业杀手。
母亲是一个枯瘦的老太婆,儿子是对畸型地、长不大永远有如小孩般的侏儒。
早在十几年前的时候,有人见到"双童子"的就以为他们只不过是两个五六岁的孩童,可在十几年后今天,他们还是像十几年前一样的大小。
所以,江湖上有很多英雄好汉在见到了一个枯瘦的老太婆与两个梳着冲天辫、长得"天真可爱"的小孩童之后,就往往都是"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城外。
寂寞的小河边。
那个红紫衫玉面佩剑的骑士一到小河边就朝着正在缝补衣服的夏侯沉烟大声叫嚷,掩不住满脸兴奋之色,勒住了马一纵身而下,穿过了古老小木桥,一下子就来到了院子里,站在了夏侯沉烟的面前。
"大嫂,我可找到你了。"他微喘着气道。
他长的并不难看,可是一张因酒色过度而显得格外惨白的脸上总是不时闪过一丝奇异之色,眼光亦是飘浮不定,心不在焉的样子。
"令平,怎么会是你呢?"
夏侯沉烟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衣服,十分尴尬地对着眼前这个人惊恐地道。
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到来了。
慕容府的人终于找上门来了。
来人并不是慕容沧海,而是慕容沧海的表哥,"花花剑客"曾令平。
他是慕容老太君娘家哥哥仅存的惟一一个孙子,平时无事总是大拍老太君的马屁,所以甚得老太君的喜爱。
此人长年寄居于慕容府中,好食懒做,老是仗着自己老太君的亲外甥,打着"慕容府"的招牌到处惹事生非,拈花惹草,整天穿梭沉迷于青楼之中,所以一向夏侯沉烟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平日里对他总是冷冷淡淡地爱理不理。
"大嫂,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好不容易把你给找到,你怎么会住到这么一个僻远无人的地方来呢?"
曾令平将一张因酒色过度而显得格外青惨的脸凑到了夏侯沉烟面前,嘻皮笑脸地道。
"令平,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夏侯沉烟脸色一变,心里一惊。不觉地倒退了两步,冷着脸道。
她实在是想不出曾令平究竟是怎么追寻到这里来的,如果没有人告诉他,曾令平是绝对没有能力找得到的。
"哟哟哟,你看你这身打扮像什么?简直就是辱没了慕容家的声誉!放着好好的富贵生活不去享受,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给人家缝补衣服,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要找个男人,也要找个像样一点的,大把的贵公子你都不要,偏偏跟了个野和尚,你这叫死去的大表哥的脸往哪里搁,你叫老太君怎么对得起慕容家的列祖列宗?"
曾令平答非所问,并不理会夏侯沉烟的问题,眼中露出了一种奇异之色,脸上似笑非笑,语气阴阳怪祷吠咄逼人地冷刺着道。
"放肆,曾令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竟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夏侯沉烟气得脸色惨白,又羞又恨地大声叱道。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令平这个平时在她面前毕恭毕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家伙今天居然敢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而且是说得如此地尖刻刻薄伤人。
她虽然是"背叛"了慕容府,但却也不是可以任人羞辱的,所以她强忍受内心的羞辱,义愤填膺满腔怒火地狠狠怒视着曾令平。
"好,好,好,大嫂,别发那么大的火气,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小第可就罪过了。其实我说的都是实情嘛,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唉,这年头,说实话的人就是遭人恨,好,你不喜欢听那就算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曾令平被夏侯沉烟这么一怒叱,倒是一惊一愣,似料不到她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在夏侯沉烟两道怒火的喷视下,他极不自然地干笑了几声,又是一副大无所谓的样子嘻皮笑脸地道。
现在,他的表情就如同是猫看老鼠般充满着戏谑之意。
当猫抓到了老鼠的时候,是不会一口就把它给吃了的,而是往往先将它戏弄个够,然后才慢慢地将它给弄死。
抓老鼠并不一定就是为了肚子饿。
"你到这里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夏侯沉烟寒着脸狠狠地盯了曾令平一眼道。
看到曾令平这个只懂得"吃喝嫖乐"的小人一副小人得志洋洋得意兴灾乐祸的样子,她已经隐隐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果然,不出夏侯沉烟所料。
"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只不过是有人想见见大嫂,看看大嫂最近过得怎么样而已。"
曾令平眯起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夏侯沉烟的脸上飘过,落在了她那因生气而上下起伏着的丰满的胸脯,笑嘻嘻地道。
"是不是老太君?"
夏侯沉烟心里一震,脸色惨变。
她所害怕的人终于找到她了。
她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懊来的,终于来了。
"大嫂果然不愧为老太君最疼爱的媳妇,深知老太君对大嫂的'关心'、'爱护'。"
曾令平似乎没有看到夏侯沉烟那慌乱惊恐的神情,仍是嘻皮笑脸地道。
此刻,他的表情是诡异的,就如同一只刚偷吃了两只又肥又嫩的小母鸡的老狐狸。
千年老狐狸。
夏侯沉烟心内一惊;头脑一阵混乱。
混乱的是她所害怕的老太君终于找上门来了,惊的却是曾令平。
现在曾令平的表情是诡异得令人感到害怕的,在他那笑嘻嘻的眼光的注视下,夏侯沉烟却是感到非常的不自在,有着一种赤裸着的感觉。
"大嫂,太君她老人家可是很'想念'你,为了你,她老人家已经是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她可是很想见到大嫂你。"曾令平笑眯眯地道。
"如果我不去呢?"夏侯沉烟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故意装出了一副冷冰冰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道。
"如果大嫂不回去,太君她老人家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她老人家吩咐过我,'无论如何可是要把大嫂你给请回府去'。"
曾令平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夏侯沉烟那张艳若桃花的脸蛋道。
夏侯沉烟看着眼前这个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副小人嘴脸的曾令平,心中又恨又乱,却又是无可奈何。
曾令平虽然不是慕容府的人,却是老太君的亲信,其受宠程度并不亚于慕容沧海。
如果是平时,他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夏侯沉烟的话,说什么也得挨她几巴掌,可现在今非昔比,情形不同了。
看样子,一定是老太君派他来捉自己回去的。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比以前,而且这里又是荒无人烟,只有他们两人。这个小人可是什么卑鄙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夏侯沉烟的内心不禁一阵慌乱,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之色。
"破禅,你要快一点来呀!"
曾令平仍是一副嘻皮笑脸无所谓的样子,一双色迷迷的眼睛老是不停地在夏侯沉烟身上打滚。
他的样子很得意、诡异、奇异、怪异。
他的表情怪异得让人家猜摸不到他在想什么。
仿佛,夏侯沉烟此刻就像是赤裸着身子站在他面前一般。
夏侯沉烟一咬牙齿,决定豁出去了。
反正,迟早都是要被老太君找到的,一辈子老是躲避他们也不是办法,与其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如干脆
回去做个了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了和破禅以后的日子,她无论如何都要勇敢地去面对这件事情。
何况,回去见老太君总要比在这僻静无人影的地方面对着这个一脸诡异之色的小人安全得多了。
但是,跟曾令平走也要给破禅留一点记号,于是夏侯沉烟对着曾令平冷冷地道:"你先等着,我回去收拾点东西后就跟你回去。"
"好,好,好。大嫂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好,请便,我就在这里恭候大嫂。"曾令平马上笑逐颜开地抚掌大笑着道。
夏侯沉烟收起了针线衣服,狠狠地瞪了曾令平一眼后刚转身走出两步,忽然、突然、猛然、骤然、蓦然地觉得后脑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剧疼,眼前传来了一黑暗,整个人马上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同时,她隐隐地听到了曾令平发出了一阵阴森而淫猥的得意的笑声。
笑声好得意、好开心!
就如同一个小孩子终于得到了他所梦寐已求的玩具般开心、得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