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的人,克里斯想帮助他们。在某一处,一定还有需要克里斯的人,一定还有他能做的事,否则的话,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抱歉,阿尔瓦先生。”克里斯坦诚道,“我有必须知道的事情。”
有比离开这里更重要的事,至少不能现在就离开。他看到的一切产生了一个危险的谜语:安到底怎么想的?如果她可以突然从友善开明的朋友变成无情的加害者,她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因为大家不清楚的原因,从一个雄才大略的统治者,翻脸变成残酷的压迫者?到那个时候,这些信任她、依靠她的人要怎么办?
就算能够读心,克里斯依然不懂。
为什么?
如果本性就是弱肉强食、把另外两个性别和其他阶级当成下等生物的alpha主义者,为什么能制造出这样自由的土地?
如果认同所有人都有不被欺压迫害好好生存的权力,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他呢?
克里斯小心翼翼又有些语无伦次地问出了他的问题,安叙趴在床上耐心地听,等他说完,歪着脑袋想了想。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安叙点了点头,“没有理由啊。”
克里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听着对方和心声一模一样的回答。
“非要说理由,其实是一样的。”安叙打了个哈欠,“因为我想这么做呗。我想做,而且我能做,那么去做就是了,干嘛还非要折腾出一个伟光正的理由?你当小学生做阅读理解呢。”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克里斯曾想过,安这样对他可能因为讨厌他,生他的气或看不惯他。虽然会伤心,但克里斯觉得如果是这样倒也好,那样就只是私人恩怨的特例,不会伤害到别人。可惜,回答比他以为的可怕许多。
骑士先生这才发现,安哪里是改变太多啊,她根本是改变太少,毫无变化。这名少女从未长大,她的喜恶与欲求像孩子一样直接,一念之间,或成神明,或成恶魔。
可怕的是,她有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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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接近神明的地方,一场密谈正走向尾声。
“你做得很好,预言如我们所想的有效。”苍老的alpha说,“这样一来,只需要等待。”
他身穿黑白法衣,戴着一顶白色无边帽,无名指上的羊首印戒说明了他尊贵的身份。亚默南的教皇伦道夫三世坐在一张书桌后,慈祥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司铎。
神眷者诺亚欠了欠身,微笑着收下了教皇陛下的褒扬。
“可惜罗纳德在那以后就没再露面,连他最信任的部下都没有召见。”伦道夫三世摇了摇头,“如果他能回汶伽罗防线,理查德的王座会倾斜得更厉害。”
“倘若罗纳德站稳了脚跟,他一样会对教廷产生麻烦。”神眷者说。
“随着时间过去,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一切都不是麻烦。”教皇回答,“诺亚,你也觉得我太过保守了吗?”
“您的选择总是最好的。”
这句话换个人说,多少能让人听出其中的不忿,然而在带着浅笑的神眷者口中,它听起来谦恭又真诚,让老而严苛的伦道夫三世也放松了面部的线条。教皇满是皱纹的脸松弛下来,慈爱地看向诺亚,看上去倒像个寻常的老人了。
“你如此认为就好,我的苦心也没有白费。”他欣慰地说,“有些人就是这么急躁,先知说过,着火的心怎么能渡过冰河?你还年轻,只要等下去,那至高的位置总会属于你。谁的血脉能比你高贵?神与世俗的光辉都将照耀在你身上。”
神眷者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无论是谁看着他,都会忍不住被感染吧,更何况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老人。伦道夫三世说得一点都没错,教皇与公主之子,实在是个高贵到骇人听闻的身份。
“只可惜了被可憎的伪王所害的安吉拉……”教皇叹了口气,凝视着诺亚,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他母亲的模样,可惜一点都没找到。自从使用了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禁忌之药后,神眷者的眼睛和头发都变了颜色,一日日变得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不过真的不像吗?当伦道夫三世与自己的儿子对视,刚才的生疏感立刻消失了。诺亚让他感到如此亲切温暖,忍不住投注信任,如同朝见神明时一样。教皇放松下来,和蔼地让旅途奔波的孩子回去休息。
诺亚行礼告退,脸上从始至终挂着笑容。
至高的位置?
他回想着那个蠢老头的话,在心中狂笑起来。多么、多么愚蠢的人啊。凡人的王座,怎么能称得上是至高的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