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亲比预期的还要早离开霧莊,水仙的心中实在充满了矛盾之情,她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却嗒然若失。
嗒然若失的原因又一分为二一来,她认为自己又誑骗了父亲一次,虽是善意的欺骗,但误导父亲的想法,让他以为莊頤和她正沉醉爱河且有心白头到老,实到有失为人子女的厚道。另外,她嗒然若失于即將和莊頤再次分房而居。
这份嗒然若失的感觉,突兀到令她自己相当错愕,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和莊頤同房数天之后,迷上了和莊頤同房的感觉!而也许,更老实一点的说法是她根本早就为莊頤所吸引,并“深爱”上他了!
深爱!确实是突兀且教人茫然失措的字眼。
但谁能否认莊頤在父亲黎昆光临霧莊的这几天,所表现的言行举止是那般的无懈可击他精确的演出“完美女婿”和“标准丈夫”的两种典範;对自己的岳丈,他谦沖有礼、敬重有加;对自己的妻子,他情深意重、情柔似水。
当然莊頤的表现完全的迎合了父亲黎昆的胃口,可是他们私底下的閏房相处,却充满了如箭在弦的紧绷感。
因为淑姨的訪友行程以及父亲的到訪霧莊所致,他们不止同房同床,水仙甚至接管了原先淑姨必须帮忙莊頤的一些例行工作,例如协助他入浴,帮他收洗衣物,整理寢具,上床时助他一臂之力等等。
这种时候,他的表情绝大部分是冷淡与疏离的,但她已能了悟他的冷硬疏远旨在稳固他无助的自尊。而面对一个习惯以刚强来对抗世界的男人的无助时,水仙没有怜憫或嘲笑,她只感觉到被渴望、被需要的意义是如此之大。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水仙却完全感觉不到被渴望、被需要。同房数天,他比君子更胜君子,面对她时,神情比她认识他之后的任何时刻都坐怀不乱、都客套。他一直是循規蹈矩且不踰越的,完全缺乏他们訂定和平计画时的侵略性。
当两人往床上一躺,背背相向时,他们几乎像可以永不回头、永不交集的日与夜,一觉到天明。
水仙一直是有所假裝的,她不敢辗转反侧,但她总是必须瞪着那盞昏暗的夜灯良久,直到眼皮发出酸涩的抗议才能昏然入睡。而莊頤的床铺也确实寬大到足以确保她的貞洁,可是奇异的是她却一天比一天更渴望由他来验证她的貞洁。
这样的渴望,让水仙已有两夜无法安睡,她一再的回想自己来到霧莊的前因后果,他恶意的毀謗与蓄意的拆散,而愧疚驅使着她同意他这架構不良的婚姻交易。从此以后,两人宛如跳舞般的繞着彼此打转、前进、分开、忽远忽近。可是最讽刺的是莊頤不能跳舞,可能永远不能!
莊頤和她婚姻的终点会是什么?是毀滅?抑或是救贖?这是水仙一直在摸索的问題。
她曾希望自己能在这场婚姻中做到不哭泣、不被惊吓、不涉入感情,但这三者她却全经验了!她也是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才想明白,原来在她內心的最深处,她其实是想向莊頤降服的。她想要他们的婚姻成真,而不只是玩两个人被一张纸困住的游戏。
有一度,她几乎要嘲弄起自己的故作纯情,水仙真是不懂自己怎会对一个连洗澡、睡觉都要旁人协助的残废男人动心?但事实就是事实,尽管莊頤的刚愎有时令她反感,尽管没有人认为他适合她,可是她再不能否认,她爱他,并渴望成为他真正的妻。
他的想法会和她一样吗?他也渴望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吗?而一旦有了亲密关系,孩子便是不可避免的问題,可是当他面对四鄰的孩子时,他的样子似乎是不怎么喜欢孩子的。
但她真的喜欢也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啊!尤其当她拥抱着玫瑰的小女儿琤琤那圆滚柔软的身子,或者看见霧莊周沿的孩子们逐着风箏奔跑的可爱身影时,她的母性就不知不觉的蔓延外溢。
有可能莊頤根本不喜欢孩子!这想法像一盆冷水,泼得她心头一沉,更迫使她缓缓收拾起自已的梦想爱与孩子。
当夜幕笼罩霧莊时,她更开始在莊頤的房间里收拾着属于她的东西,准备不战而退的退回她原本的房间。
这时,她知道莊頤正在房里那个特別附设,符合一个肢障者需要的盥洗室里淋浴,水打在防水帘子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也诱引出她某种神秘的、深沉的幻想。
她不自觉的止住忙于收拾物件的手,回味着莊頤把唇放在她唇上,把手放在她身上的感觉,还有医院中洪医師说过的那些关于“性生活”的事,那令她的心因一阵奇异的兴奋而加速跳动。
为了这几乎有形的曖昧联想,她跌坐床沿微閤上眼,顫抖拥抱自己,并感受自已近乎无声的呻吟。
当她睁开眼睛时,也是她听见轮椅驅动的声响时。她的眼又一次无心的撞上莊頤的眼,然后看见他整个身影。
他真的非常非常英俊。这是第一个跃入她视界与心口的想法。他身上依然套着那件她所熟悉的暗色晨褸,刚沐浴完,他的头发与周身像氤氳着一股暖暖的溼气,而那股溼气正和着皂香向她漫溯而来,那令她的兴奋更加敏锐急遽。
水仙一直以为他淋浴之后会要求她的协助,而那可能是她在这房间里为他所做的最后一次服务,因为淑姨稍早曾经打电话回来说,她明天一早抵达霧莊。
时间与事情的发展总是配合的这么天衣无縫,父亲刚走,淑姨马上就回来。
莊頤和她能真正独处的时间,似乎只有这个夜晚了。可是,在她已真实的找到面对他的机会时,她又感受到自己心情的畏缩!
她不够勇敢,也没有预知他思想的能力。她还是无法开口,无法问他究竟想不想要她成为他真正的妻子?想不想要他们共同的孩子?
说来好笑,水仙无法勇敢的原因,是她才突然察觉她把心失落在莊頤身上,她可不要在倾刻间又把自尊掉在莊頤脚下(或者说轮椅下)任他踐踏。
想来也可悲,爱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满难的爱上是一回事,坦白又是一回事,爱一个人容易,但向对方表白情感可不容易,那需要许多勇气与评估,而一旦对方的答案是否定,那么爱上別人的人失去的不止是爱情,还有自尊。
水仙不认为自己担负得了这么大的风险,因为自尊將是莊頤和她取消他们的婚姻之后,唯一能保住她尊严的工具,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水仙宁愿沉默自己的爱。
也因此,这个夜的最初,时间就像静止了般的悬宕在他们彼此的凝视中。
后来率先打破岑寂的是水仙,她像突然被一波靦腆席捲的拉离眼光,囁嚅的说:“谢谢你,帮找解決了父亲的问題。”
“你的用词不当,应该谢谢我帮你解決了你的问題!”莊頤的回答半带揶揄。
“是的,无论如何要谢谢你十分逼真的演技!”水仙多此一举的补充。
他面对她,双眸中瞬间失了幽默。“假使我说,那不是演戏呢?”
“那么那是什么?”水仙显得困惑,又有些紧张,她完全不明白他这样子说话的含意。
莊頤并没有对她解读自己的语意。水仙有她潜在的恐惧,莊頤也有他原始的疑虑,他注意到摊开在他床沿的那口皮箱,而她正在打包属于她的东西,这个訊息令他漆黑闪亮的瞳孔瞬间变得暗沉,他把轮椅更挪向她。“你究竟以为你在干什么?”
“打包行李!”她淡淡的答,但不敢正视他的眼眸中,隐藏着一抹矜持的痛苦。“我將离开,反正我爸想看的戏已经演完了!”
“又是演戏!”莊頤嫌恶的挑了挑眉,像頗不满她遣词用字的强调:“戏是演完了,但还没散场,不是吗?”他把轮椅推向她身侧,困难却拒绝接受她扶助的坐上床沿,然后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说道:“老实告诉我,你是想离开霧莊?离开我的房间?或者只是想离开我?”
三选一的问答題!水仙边感受他就坐在她身侧的压迫感,边思索着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題。难道他想由答案中獲得什么訊息?而当他獲得他想要的訊息之后,他会不会又把它转化成一种习惯性的讽刺?
基于这点猜疑,水仙的回答十分低调。“不论答案如何,最终结果我还是得离开,不是吗?”她微偏过头黯然的微笑。
莊頤審视她,突然抓到她表情中的一抹眷恋,但那是眷恋吗?“你真的期望离开?”他笔直的问。
又是同样的问題!水仙苦笑。可是她也听分明他语气之中的希冀了。会不会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转捩点?
是吗?是吗?
水仙迷惑的把眼睛再次掉回和他互锁。眼睛最不会欺骗人,她几乎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似乎看见他深邃眼中的感情光芒在激增,而那也激增了她的心跳和勇气。
爱,原本就是一种冒险。她默默的告诉自己,并在深吸了一口气且倒数三秒之后反问:“你不希望我离开吗?”
这种问題对莊頤这种深思熟虑的男人而言也应该是要謹慎的,但他却不假思索的摇头并突兀的朝她俯过头,唇帖上她的唇。
爱苗似乎就是这么被滋长了,一切言语已成多余!
随着亲吻袭来的是松与檀的醉人皂香,令水仙感官晕眩。莊頤的双唇以较諸以往他两亲吻更亲密的方式佔据着她的双唇,他的舌头一次又一次探入她的嘴,以类似佔有的节奏想自她身体融化出液体的热力。
莊頤对她有过的所有感觉几乎都包含在这一吻当中,每一次舌头轻彈,每一次吸吮,都好像要窃取她的灵魂。
美丽的哆嗦和叹息几乎扯裂她的全身,这时她才发现她和莊頤一同倾倒在床上。他的嘴以令人无法忍受的甜美热力一路下去,滑过脸颊、喉嚨曲线、锁骨下凹处,最后盛放在她裹着端裝洋裝的胸口花蕾上,他以舌头轻拂引她呻吟,继而以狂暴的飢渴吸吮,导引着原始的缕缕快感奔流过她的子宮。
她的手指缠住他粗粗的发丝,感觉自己的情绪被一股无法得到满足的燃烧欲望捉弄得很痛苦,她这一时刻的灵魂、身躯都围繞在她身侧这个她称之为“丈夫”的男人身上,而在她最深刻的私人煉獄里,她实在是无知她该以何种方式宣洩?
但他是懂的!莊頤因快感的眩惑而仰头看她,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她半长不短垂悬在耳际的发丝,乃至被他唇所眷顾濡溼的胸前蓓蕾。他的注视神祕而闇黝,彷彿专注到她的內心深处,并允诺给予她一切。
当他拉扯她的衣服,她没有抗拒!未着寸缕时,她的肌肤兴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自觉她从未察觉自己如此的无助和恐惧。
这男人可以对她做任何事,他是她的丈夫。她不顾一切的提醒自己,却抖落不掉疑惧“放纵”之后可能需要承接的后果。
但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回想或悔恨,他又开始亲吻她了,舌头每一次温暖甜蜜的抚弄都加深佔有的角度,直到她在他的节奏中迷失,拱起她赤裸的胴体帖上他仍着暗色晨褸的身体,乞求更多她所无知的。
“请你!”她低语。
水仙不肯看他的眼睛,但她紧攀着他的双手及急促的呼吸,已足以告诉莊頤她要求的是什么!
脱下晨褸后,他静坐在床沿并把她拉到他身上。他的嘴唇再次甜美、温暖又慷慨的对她施以润泽。他的手则移向她的臀揉掐抚弄,然后他將她拥得更近,托住她的膝蓋让她坐在他腿上,并给予她更多的入侵,让她感觉他的亢奋。
他以双手絞缠着她的发,强迫她与他一向深邃、此刻却迷濛的眼神相遇,他低语:“你准备好了,我也是,但我不知道我们该不该听从洪医師的建议!”
她着火的神智让她最初听不懂他想表达些什么?但当他轻轻一压,准确无误的进入穿透她时,她瞬间明白他的话语旨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痛楚来了,又过了,没有任何感觉能超越这一刻,他一举威严的破开了她的身和心。而当她不计代价的將自己交予他时,她也无意间注意到了他曾经无力的双腿正抵着地板規律的运动,像正迎向无限光榮的生机。
啊!这个男人会再走路的!
她在迎上他最后一个有力的冲刺时狂野的想。
“性”改善了他们彼此紧绷的关系!
这是莊頤和水仙无法否认的事实!
他们发生关系的那晚,莊頤终于承认了一件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水仙是貞洁的。虽然她的臀上确实有那么个传聞中的暗红色胎记,但她无瑕得如同初生嬰儿。
情欲的风暴过后,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撻伐或讥誚他对她貞洁的曾经猜疑,只是冷冷静静的退出他的拥抱,梳洗一翻后安静的问:“你仍愿意让我分享你的床铺吗?”
求之不得!他差点说。但他只是点头,没有丝毫热情的看着她深深踡入他的床里。
他应该说些什么的,但和她做ài之后的某种着迷耽溺的感觉,令他震惊,也难以承受。莊頤不认为这是自己十年来未近女色的后果,而是她实在非常非常诱人。凌乱的头发像是黑丝波浪般散在脸孔四周,细膩的肌肤在臥室的微光与激情的作用下,像雪花石膏般泛着粉红的光辉,是男人梦想用双手去珍爱的那种。是一朵幽芬清新的水仙。
后来他们沉默的一同躺在床上,她紧靠着床沿背向他,她的身影看来十分压抑,像是压抑着哭泣或某种情绪爆发的背影,他愈觉他不该什么都没说,例如一些安慰之词,他终于说了:“在想什么?”下一秒,他发觉自己用的是问句且是一句没有安慰成份的问句,他僵硬的又说:“很抱歉,我伤了你,害你承受痛楚,如果你想哭,可以放声哭!”
蹦励她哭也算安慰的一种吗?莊頤觉得自己像白痴,不过至少他道歉了,至于这段抱歉的话有没有追溯到以往的伤害,或者只是指目前,莊頤也无法为自己釐清,但他认为两者都有。
话是奏效了,她回头,用她明亮的美眸凝视他,那眼神,是足以融化冰山的眼神。“痛楚和伤,有时是人们在追寻欢乐时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不想因此而哭泣。”她伸手,令他意外大胆的抚摩他的脸颊,却轻柔而忧伤的说:“刚刚我在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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