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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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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嗔道:“莫离啊,天叔不依呵,你又把人家那份水喝光了。”

    他的“娇嗔”不要说狄荆峦吃不消,连风莫离都吓了一跳道:“最多下次全让你喝吧,可否别再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呢?”转头将袖子拉起向狄荆峦告状道:“师父你看,所有的汗毛都倒立起来了。”

    狄荆峦替他“验伤”后同意道:“阿天的‘娇声’的确比你的难以消受得多,哈!”说到最后,看到邵天贤不乐地揪起胡子的模样忍不住与徒弟相视而笑。

    邵天贤气得翘起胡子,愤慨地跳出凉亭,边往向阴处的石屋走去边嚷道:“今天休息,不煮饭了。”

    风莫离若无其事地道:“不煮便不煮吧,几顿不吃又不会饿死人。”接着呼哨一声,一个跟斗翻出凉亭,追上邵天贤求道:“不要这样吧,你要我怎样都行,快点煮饭吃,我早肚饿哩。”

    邵天贤终于得到“最后的胜利”得意洋洋的斜瞟他一眼道:“唱首小曲听听。”

    风莫离无可无不可地道:“这有什么难的。”清了清嗓子道:“你听好了。”

    “咿”

    “呀”

    “啊”“哦”邵天贤皱起眉头奇道:“你唱的是什么?”

    风莫离自信的道:“我在吊嗓子。如何,我的音量宏厚吧?”

    邵天贤摇出不敢恭维的扑克脸,轻哼了一声道:“别吊了,唱吧。”

    风莫离“媚眼”一瞟,做出个也不知他从哪看来的姿势,捏着兰花指,扯起喉咙拉长声“唱”道:“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樽酒。”

    声音如同破锣般难听,偏又其大无比。邵天贤大掩其耳道:“够了够了,你要吃什么我都煮给你吃,求求你从今以后千万不要再唱歌了。”

    风莫离先端起架子富贵不能淫地道:“我才不是这么好收买的。”在邵天贤翻脸前堆起贼笑道:“是你说的,我要吃冰糖肘子、辣子鸡丁、盐酥鸭、红烧狮子头、清蒸鲶鱼、糖醋排骨、醋溜白菜就这样吧,不够再说。”

    邵天贤不悦地道:“就这样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顿吃下来我明天就要出谷重新采购菜蔬?”

    风莫离理所当然地应道:“就是知道我才将就着吃这些呀。”

    邵天贤没好气地正想请风大少减免些菜式时,狄荆峦出现在石门前淡淡道:“阿天你就全做出来,算是我给你和莫离饯行吧。”邵天贤毫不惊讶地答应了走进里面的厨房后。风莫离却望向丰神俊朗的师父惊道:“什么?”确定了他不是开玩笑后变色道:“我不干,好好的师父为什么要撵我走?”接着换上诌媚的笑容道:“师父啊,你只是与莫离说笑的吧。”

    狄荆峦目中射出深刻的感情,怜爱地看着自幼婴起便被自己收养且一手带大的好徒儿,柔声道:“凡我‘空山’门人,到一定时候都须下山入世修行,方能有所大成。只看你与阿天试招时那样索然无味便知如今你的练功已到瓶颈,一直这样下去武功不进反退,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风莫离无法反驳他的话,近来他与邵天贤或师父过招确实都提不起劲来,强辩道:“那只是我偷懒吧。下山又有什么用?难道拎着剑到处找人打架就可进步?”

    狄荆峦耐心道:“谁教你四处与人挑衅闹事了。广闻博见,洞明世事,是谓‘修心’,山水怡情,词赋助兴,是谓‘修性’,济危扶贫锄恶除奸,是谓‘修身’,这些事困在这个小比里是没法做到的,明白吗?”

    风莫离搔头道:“不明白,如果在武道上要有进步好像就该去找架打,增加实战经验。可是师父不是说本门心法最重‘修心’吗?我只要一天到晚对牢天花板想着不就可以了?”

    狄荆峦无奈道:“莫离钻牛角尖了。且问你目前想出什么惊逃诏地的武学大道理了?别忘了你每天都闲得除了吃饭睡觉就什么事都不做。总之你少废话,给我乖乖滚到江湖上去混个三年五载再说。”

    风莫离没想到耐性最好的师父今次这么快便失去耐心,愕然道:“不要这么狠心好吗?让我出去一年半载就回来吧。”

    狄荆峦嘴角泄出一丝笑意,悠然道:“到时再说吧。”

    风莫离大感不妥,抗议道:“不要应得这么含糊。还有,你应否给我一些时间准备一下再赶我走呢?现在外面那么热,过了夏季再走吧。”

    狄荆峦失声道:“什么,那你岂非要赖上两三个月?!”见爱徒露出企盼的目光,心软道:“让你再呆三天吧,之后再没商量余地了。”

    风莫离感到他心意的坚决,让步道:“三天便三天。天叔留下照顾师父,我在外面哪里都可弄到吃的。”

    狄荆峦不信地道:“你知道怎么买东西吗?又或在山间时你懂得如何把带着毛的飞禽走兽弄成曾经吃过的肉吗?”

    风莫离露出大受污辱的神情,同时以与乃师同等怀疑的语气道:“师父没有天叔可以活得下去吗?”

    ****

    夏日炎炎正好眠。

    卿容容惬意地将雪白小巧的赤脚浸入清凉的溪水中,蜷卧于溪畔光滑的大石上,任身后巨石投落的阴影为她遮去烈日,决定在这片宝地耗去炽热的下午。反正自家主子素来宽厚,她们做丫头的自然乐得放牛吃草,各自寻欢去也。

    她放软身子,不一会便鼻息沉沉。

    半睡半醒间,她隐隐觉得有些异样,柳眉轻皱,眼皮却被睡意紧紧黏住,意味不明地咕哝一声,皱皱可爱的小鼻子,继续向睡魔投降。

    真的有点不对劲。暖暖的风扫过素颊,不是烈阳下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热风,也不是这峡谷中应有的凉风,呃,反而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味道她用尽全力,撑起眼皮,看见的不是预期的蓝天白日,而是张在她眼前放大而辨不清容貌的面孔。

    在做梦。她笃定地想,千斤重的眼睑再次得偿心愿,盖住迷朦的睡眼。天大地大,睡觉皇帝大。

    暖风锲而不舍地呵上额头,鼻子樱唇,她烦不胜烦,忿然瞪大眼,困顿的感觉在望入一双笑谑的黑眸时化为乌有。

    这张脸是真的,这是闪入原本被周公占据大脑的第一个思绪。“它”是张男人的脸,第二个念头;而坚持将脸保持着与她的仅有半寸间距的男子十分无礼这是第三个想法。

    “嗯”她试着启口,在樱唇危危险险的保持住与登徒子毫厘之隔时放弃用言语示意他退开的打算。黑白分明的杏眼紧紧地睁大,生怕对方欺前一分,退无可退的她便清白不保。她甚至不能有什么动作,一个摇头都可能碰到对方的脸。

    风莫离眼中多注入三分笑意,将自己当作不相干的旁观者等待可爱的少女下一步反应。这丫头大概不晓得她的睡态有多惹人发噱:风吹过来,皱皱鼻子,光线太刺眼,皱皱鼻子再眯紧眼,一只蝴蝶在她面前飞了半盏茶的功夫,她则又皱鼻子又眯眼,最后忍无可忍地挥挥手。

    这位小姑娘的娱乐性绝对赢过吊在他身后赶都赶不走的老人家。

    他按兵不动,看着她俏丽的小脸如临大敌地绷成铁板。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当卿容容将纤手覆上粉面而后向一旁翻出逃出生天后得意地想道,并且将身子退到与风莫离有三尺远的地方。

    风莫离懒懒地在她躺过的地方盘膝而坐,举起勾在手中的战利品给她看。

    那是双淡绿色的纱布鞋,鞋面上以精致的绣工纹上一对色泽淡雅的彩蝶,在他手上轻晃,浑似振翅欲飞。

    一双漂亮的夏鞋。

    最重要的,鞋子是她的。

    卿容容知趣地吞下冲到唇边的嗔骂,忍辱负重地道:“公子可否将绣鞋带我?”

    登徒子!

    风莫离长臂一伸,在她险些捞到鞋子时又缩了回去,溜溜一转,打量起鞋面上的花案,奇道:“这双鞋子上没绣名字呀,姑娘如何证明它是你的?”

    无赖!

    做鞋子很麻烦。

    卿容容怨忿地瞅向不知自保而落入敌手的爱鞋,意图与他讲理:“有谁会闲到在鞋上绣名字?”

    不讲理的坏人心平气和地接招:“故而。它可能是别家小姐之物。”

    小人!

    这双鞋子是端午节时上脚的,她才穿第二回。

    卿容容怒目相对,冷冷道:“公子身上这套衣裳哪来的?昨日我才见我家少爷穿过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聪明的小丫头。风莫离饶有兴味地摇着手上的“人质”颔首:“嗯,我昨天穿的正是这身,难为你记得住。”

    恶棍!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卿容容跳起身,小巧的莲足妄想跺出振聋发聩的巨响,可惜除了小脚跺得生疼外一无效果,更惨的是由于用力不均,一脚踏上青苔后失去平衡,向前滑倒。

    在犹豫着是摔进溪里或石上换一身湿淋淋加青紫淤块与“砸”到狂徒身上既避免受伤又可压得了哀哀叫之际,她当机立断,娇躯挟地心引力引起的加速度而产生的附加重量一起画出抛物线落入风莫离准备好的臂弯中,当下叫这无赖软玉温香满怀。

    失策!

    她被风莫离环在怀中,动弹不得,一边拿小脚踩住他的大脚,一边试图挣开他有力的双臂,同时还心分三用地尽力不让他碰到自己,不过统统无效。

    累了徒劳无功的挣扎后,她静下来,狠狠盯住风莫离的胸膛道:“公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再不放手,奴家除了嫁给公子外别无他路了,或者你想我去寻死吗?”

    本朝礼法最严,不要说像她现在被一名陌生男子又搂又抱地碰过了,就算被男子看到不该外裸的肌肤比方说不小心拉起袖子让外人看到手臂都是失贞,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嫁给他。

    忘了一点,那就是她的小脚和她为方便泡水而挽起裤脚以致露出的一截光洁的小腿也被这男人看光了。

    如果现在被轻薄的是小姐,因为已订亲,既不能嫁给这流氓,又不能以失贞之身嫁入夫家,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这小丫头情况自又不同。

    自小她便没人管教,双亲除了盼着她多绣几条帕子多卖些钱外,什么都不理她,卖到卿家做丫头后才有小姐教导她识字断文,也晓得男女之防,但一不是自小起便耳提面命的禁忌,二来卿家并非世代书香,小姐须守礼法,丫环便没那么多规矩。否则少爷也不会推了几次推烦了就叫她当面去应付那些求婚者。

    笔而她说这话只是想吓吓这登徒子。看他虽是布衣朴素,又与她戏谑逗笑,目光仍纯正,想是生性爱玩的好人家的读书郎,而她表明过丫环身份,谅他不会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斗胆想娶作妻室。

    不过他如此纵性胡为,对女儿家而言,也太过分了,撞着个死心眼的,不是闹出人命就是他这野马从此只好上缰。

    风莫离吃惊道:“没有这么严重吧?”低头发现小佳人冷凛着俏脸毫无说笑之意时颓然道:“为何从未有人告诉我女孩子是碰不得的?好啦,看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娶了。”语气一转,重又精神起来,心想这样好玩的丫头对一辈子也不会腻。

    卿容容吓住,眼呆呆了一阵子奋力逃开,成功地搭救出“肉票”躲得远远地啐道:“谁要嫁给你?算你好运遭遇上我,换个人你就完了。”

    风莫离不平地道:“我有什么不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表人材,玉树临风,知书达礼、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卿容容终于给他逗笑,不赏脸地捧腹道:“有谁的眼睛是鼻子,鼻子是眼睛不成?你若知书达礼,该知‘男女授受不亲’,方才你对我做的又算什么?”

    风莫离不服道:“不要笑,那只是一种比喻,表示我五定端正。我不是答应娶你了吗?夫妻该无礼法之防吧?”大步一迈,站到正在穿失而复得的宝贝鞋的卿容容面前,强迫她对着自己的脸,然后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卿容容被他难得正经的问话唬住,一时不察地答道:“卿容容。”而后警觉的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别想胡来。”

    风莫离眸中光芒一闪,细问:“‘云想衣裳花想容,洛阳女儿色倾国’的那个卿家?”

    这两句诗赞的不是洛阳牡丹,是卿家长女卿婳儿,二九年华,丽色无俦。

    不用进洛阳城,他已经知道那位卿家小姐名声有多大。老百姓可能不知道洛阳城的城守大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但只要问洛阳城哪个姑娘最美,连穿开裆裤的娃儿都会拖着着鼻涕告诉你卿家小姐的闺名,芳龄,住址,甚至她的未来夫婿的有关情况。特别是卿婳儿出阁在即,酒楼茶馆里时不时便见一些男子痛心疾首地言及此事,神情悲切得如丧考妣。

    他也想开开眼界。

    卿容容穿妥鞋子,敷衍了事地点头道:“没错。”

    也不知是哪个无聊的公子少爷胡诌的歪诗,偏生被人当纶音圣旨传来传去,听说还有人认为首句不单指小姐的国色天香,且一语双关提到了为艳冠群芳的“花”魁裁剪“衣裳”的卿“容容”

    牵强附会。

    她正想溜之大吉时风莫离的大头凑了过来,怔然中秀颊已被轻薄了去,手中旋即被塞进一颗带着暖意的石头,偷香成功的风莫离大乐道:“明天正午到这里来,不然我就到卿府去索要逃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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