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眨去泪雾,直到恢复镇静后才抬起头。“我会很乐意照顾迈斯。我猜这意味着你想要我担任保母?”
“我只是希望你照顾他;你怎样称呼自己对我并不重要。”
“抱歉,爵爷,但那对我很重要。我需要知道我在这栋屋子里的地位,免得仆人搞混了。”她尽可能尊严地道。
“噢,老天!”他吼道。“好吧,我想我总不能让一名伯爵夫人屈居保母,”他双手插臀。“既然你是我已故妻子的表姐,你将会是他的他的”
“表姨。”她代他接完。“然而,我也可以担任他的家庭教师。许多寄人篱下的亲戚都曾扮演这个角色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寄人篱下。”
“好吧,那就是家庭教师了试用期就说是三个月吧!如果我看不到我的儿子有任何改变,我会请你回到你原本来的地方。”
“就这么说定了。”上帝,她祈祷自己能在那之前改变迈斯。“你要我住在哪里?育婴室里?”
“你现在住在哪里?”
“客房,爵爷不过不是套房,你应该会很乐意知道。然而,楼上的房间似乎对家庭教师太过奢华了。”
“别逼我太甚。”他警告地瞪着她。“如果你是想卖弄你的意大利伯爵夫人头衔,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对我没有用不过,我看不出你有理由搬出客房。”
“谢了,爵爷。但我的女伴呢?费太太已经不年轻了,她完全依赖我。”
“噢,家庭教师还有女伴。”他摇摇头。“我不在乎你怎样对待她,随你高兴将她锁在衣柜里,只要别妨碍到我就好。”
琼安瞇起眼睛。“锁在衣柜里?这是你的某种玩笑吗?我不认为它很好笑。”
“我不在乎你觉得好笑与否,伯爵夫人,我只要求你照顾我的儿子,将他拉出自闭的世界。除此之外,我认为我们最好尽可能痹篇彼此。”
“那会是我的荣幸。我想这意味着你希望我和费太太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对了,那是在红和黑套房?”她附加道,故意刺激他。
“伯爵夫人,你可以随你高兴站在餐室的桌首用餐。我不认为我会经常待在家里,或是会注意到你在哪里吃饭或睡觉我也不在乎。”
“很好,爵爷。”她站了起来。“换言之,我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在任何地方用餐或睡觉,只要我能够照顾好迈斯,并且痹篇你。是这样没错吧?”
她屏住气息,等待他的反应。她一辈子从不曾这么恶劣过,但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克里维侯爵在不到三秒内做出了反应。他大步走向她,高大的身形耸立在她面前,一脸的盛怒。
“你就像这些年来我所听到的传闻,”他轻蔑地道。“将我的儿子托付给你或许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除了”
他突兀地打住,但琼安很清楚他要说的是什么除了和莉莲结婚之外。他以为她不知道他究竟怎样对待自己的妻子?然而她保持缄默,无意危及刚建立的家庭教师立场。“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克里维爵爷,为什么你还要给我这个机会?为什么你要将你的孩子托付给我?”
“因为我我已走投无路。”他的唇角扭曲。“单单是你和我已故妻子之间的容貌相似,就让我难以忍受”他顿了一下后才继续,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这一点究竟会让迈斯比较容易接受你,或是骇着他,因为现在他根本不开口说话。”
“他并没有显示出害怕的迹象;我绝对不希望让他难过。”
“好吧,我希望他会喜欢你他喜爱他的母亲,而且过去这一年对他很不容易。因此不管我对你的看法怎样,只要你能够帮助我的儿子,我就感激不尽。按照你认为合适的方式去做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突兀地转过身去。
琼安用力吞咽,惊讶于他的感情流露。但为了迈斯,她柔声补充。“我不在乎你对我的看法为何,爵爷。对我们两个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儿子的福祉。我衷心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发誓会尽己所能,帮助迈斯度过这段艰困的时光。”
话毕,她飞快逃离了图书室。
“亲爱的琼安,我不认为我有理由再待在卫克菲。”板板道,将白色睡衣折叠到行李箱里。“你已经不再需要我。除了听你不断忧虑小男孩的自闭症,以及抱怨他漠不关心的父亲外,我没有其它事情好做。”
“我很抱歉。”琼安由衷地道。“我无意让你不好受,但我真的心里很烦,而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倾诉。我绝无意因此逼走你。”
“谁说是你逼我走的?琼安,你太容易怪罪自己了你真的得改掉这个坏习惯。我说过,我的妹妹邀我去她家过圣诞节,我们已经六年没见面了要说自私的人该是我才对。再则,我已经在卫克菲庄园闲耗了五个星期,而我不习惯无所事事。”
板板说得有理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有板板待在身边。漫长的二十二年来,板板一直就像是她的良师和益友,她不知道没有了她,自己该怎么办。然而她也不能自私地要求板板留下来。
“噢,你当然得和你的妹妹共度圣诞节,板板。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过。”
“除了夜以继日地照顾小男孩外,你可有得忙了。克里维爵爷打算在圣诞夜开个盛大的舞会,府邸里的仆役将会忙得人仰马翻。葛太太管理宅邸还行,但她没有筹办大型舞会的经验不像你。过去我可不是白教你的。”
“但仆人不会听我的命令,”琼安苦笑。“对他们来说,我只是必须忍耐的麻烦。”
“问题在于,他们根本搞不懂你在宅邸里的地位。我曾告诉过你多少次,秩序是最重要的?但自从你抵达卫克菲后,你所作的只是扰乱它。你先是以伯爵夫人的身分出现,而后又变成已故夫人的表姐,接着又成为小少爷的保母”
“家庭教师。”琼安更正。
“意思是一样的,只是语意上的差别,”板板不耐地道。“你在育婴房里用三餐。除了迈斯之外,谁都不理睬包括我在内。最后你甚至搬进育婴室隔壁的空房里。我了解你是为了小男孩梦游的问题,但我请问你,仆人会怎么想你呢?”
琼安张口欲言,但板板截断了她的话。
“我来告诉你吧!他们认为克里维爵爷讨厌你,不想要见到你,才会将你放逐到育婴居他只是不好意思赶你出去,不然你为什么从不曾在其它人面前露脸?”
“那样说不公平,板板!迈斯需要我他需要我给予他全副的注意力,而且他已经有些进步了。至少他已经肯让我为他洗澡和穿衣,哄他上床睡觉,而且他也不再尿床。他仍然会梦游,但如果你作了有关自己母亲的噩梦,你也会的至少我假定那是原因。”
“如果你问我的话但你从不曾开口我会说男孩需要的是你停止宠溺他。虐待孩子固然不好,但反过来过度宠溺也是矫枉过正。”
“我没有过度宠溺他;我只是想要打开他闭锁的内心。”
“新鲜的空气和运动那是男孩所需要的!让他过着正常男孩的生活,安排有益的活动和规律的时间表!你对待他的方式彷佛他是脆弱的威尼斯水晶玻璃。”
琼安皱起眉头。她从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板板或许是对的。在试图矫正罗太太的过错时,她反而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对待迈斯彷佛他是需要修补的破碎花瓶。或许他需要的是被当做正常的男孩看待。
“板板,你真是太聪明了!”她热烈拥抱了老妇人。“就是这个!我要马上开始!首先是订做全新的衣服。不再是单衣或罩袍,而是一般小男孩穿的衣服。还有他需要一只狗。对了,一只小狈我一直在想该送他什么当做圣诞礼物,而这是最完美的礼物,不是吗?比故事书好多了那是我原本打算的。”
“送他小狈是个不错的主意,”板板赞许地道。“那可以让他关注到自己以外的事物。”
琼安欣喜地拍手。“对了,他还必须学骑马。老天,我在他的年龄时,看到小马就兴奋死了。我马上下楼和马厩总管谈谈我自己也需要一匹牝马,好和迈斯并骑。或许总管也会知道哪里可以要到小狈。”
板板摇了摇头。“你就像你的父亲,一想到什么,就拚命去做,毫不考虑后果。天知道,接着你就会要男孩跃下悬崖,以增加他的信心了!”
琼安大笑。“亲爱的板板,我真希望你早在三个星期前为我指出方向!”
“你需要时间明白自己的错误,”板板涩涩地道。“不然你绝对听不进去。说到这个,你最好试着和仆役多来往。如果你想要知道你的表妹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是知道内情的人,但除非你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你绝无法由他们的口中问出任何话。代我召来仆人,好吗?我的马车正在等着。”
琼安深思着板板的最后一项建议,拉下唤人铃。她由相邻的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她早就准备好送给板板的圣诞礼物。那是她在意大利时画的一幅油画。画里是一只花猫坐在小屋的篱笆上,眺望着远处青翠的山峦。
“板板,”她回到原来的房间,将包装好的画交给板板。“将它放在你的行李里,等到圣诞节那一天再打开。记得,我深爱着你,并且极为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你会回来的,不是吗?”
板板笑了。“别荒谬了,我当然会回来没有我的话,你该怎么办呢?不过我倒是会在我的妹妹那里待好一阵子。说真的,我们姐妹分隔也够久了。”
琼安亲吻板板的面颊,快步冲出房间,害怕自己就要哭出来了。
不幸的是,在她冲下最后一级阶梯时,沙契尔也正好要上楼。
他抓住她的腰间,及时阻止她撞倒两个人,并且害他们跌断颈子。
“有急事吗?”他温和地问,放开她的腰间,改而抓住她的手臂。
噢,她真希望自己能够化作一缕轻烟消逝。自从三个星期前在图书室里的会面后,他们几乎不曾有过交谈。他不像在罗太太担任保母时,要求她每天带迈斯下楼,反倒经常上到育婴室,静静看着他们,之后又突兀地离开只偶尔礼貌地和他们打声招呼。琼安犹豫地对他颔首微笑,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反应他强烈的存在感。
她的背脊窜过了一阵战栗,窒人的热力席卷而至。连她挚爱的前夫坎莫都无法带给她的身躯如此强烈的反应。坎莫的碰触是温和安抚的,不是性感的更绝对不会令她的膝盖发软。
懊死了,她想这些做什么?
她抬起头,望进那对氤氲、深邃的黑眸,气息一窒。
“你的舌头被猫咬掉了吗?”他柔声问道,握住她上臂的手改轻握住她的手腕。“怎么不说话了?”
她后退一步,尽可能重拾尊严,行了个礼。“我我正要出去,爵爷。”她结巴道。
“噢?在这种天气里?你不知道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她太过沮丧于板板的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刚刚起了个念头,急着想看看是否可行。”她喃喃。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无视风雨冲出去?外面那辆出租马车是你的吗?”他放开她的手腕。“你打算逃之夭夭了吗,伯爵夫人?无法面对改变迈斯的挑战?”
“我才没有,”琼安忿忿地道。“马车是我的女伴费太太的。她正要前去探访亲人,不会再叨扰你。至于我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拋弃迈斯除非是你解雇了我。”
他挑了挑眉。“听到这个真令人心安。迈斯拥有你这样的保护者真是幸运,不过我纳闷他是否也同样保护了你,让你得以远离我这名恶魔。”
琼安回避了他锐利的眼神。“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守在他的身边。我请求你允许我继续协助迈斯康复,爵爷。”
契尔的表情深不可测。“所求照准。你放手去做吧!”
“我能够为他订做全新的衣服吗?他现在的衣服都太小了。”琼安冒险偷觑了他一眼,随即发现那是个错误。他实在太过英俊得对她没有好处,特别是在这么近距离之下。她感觉到脸庞发热,必须低头看着鞋子。
“你可以随意订购任何需要的东西;我已经说过你无须拿这种小事询问我。”
“那么我该拿什么事来问你,爵爷?”她抬起头。“也或许我该问对你来说,什么才不算是小事。你每天来到育婴室看我们,但你从不曾问过你儿子的进度。它是否也被列在微不足道的范围内?”
“你真是匹悍马,不是吗?”他含笑的语气令她的怒火更甚。“我想我了解你的名声是怎么得来了。”
“我也了解你的名声是怎样得来的,爵爷,因为你确实以言行证明了。”她反驳回去。
“噢,莉莲向你告状我是个衣冠禽兽。”他耸了耸肩。“那是很自然的,不过我必须承认你的机智反应远胜过你的表妹。”他饶富兴趣地打量着她。“告诉我,伯爵夫人,这是天生的,或者你凌厉的舌锋是在和你的意大利伯爵短暂的婚姻中磨练出来的?”
“你母须暗箭影射我的丈夫和我恩爱无比,”她冷冷地道。“如果我有任何的机智可言,那一定是继承自我的双亲。”
她必须承认,她颇为享受和他唇枪舌剑的斗智。她极少在男人身上发现这项特质,不得不欣赏他的机智和聪慧。
太过欣赏得她再也无法忍受和他相处片刻。“能否请你让开一下吗?我真的有要紧的事。”
他的唇角微扬。“这下我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在这种天气里急着外出。噢,无论他是谁,千万别让他久等。”
琼安强克制住出手将他推下楼的冲动。“你说得对,爵爷,”她轻甩头,正经八百地道。“我正要去见你的马厩总管,而且他真的是英俊极了。”
契尔想了一下。“图比的确是个好人,不过离英俊是远了点。代我向他致意,伯爵夫人还有,别对他要求太苛好吗?七十三岁的他已不复当年的神勇,而且他的膝盖天气一冷就会犯风湿。”
他越过她身边,大步上楼,轻笑声一路传来。
琼安忍不住也笑了。沙契尔真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