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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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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意,即使挑剔尖锐如你,也得承认,她对我全心全意。”

    乃意还有什么话好说,只得重复一句:“保育,祝你幸福。”

    “你也是,乃意。”

    乃意在泳池旁找到岱宇。

    她干脆缱绻地抱着香槟瓶子,放意畅饮,这时,偏偏又渐渐飒飒下起细雨来,乃意怕她着凉,除下外套,搭在她肩上。

    岱宇握住乃意的手“大作家,什么风把你吹来。”

    手是冰冷冰冷的。

    泳池里有几个外国孩子,冒雨戏水打水球,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岱宇怔怔地说:“瞧他们多开心,一点点事,就乐得什么似的,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仿佛苍穹因他们而开。乃意,他们才不管人家怎么看他。其实,人只要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就快活似神仙。”

    雨丝渐密,乃意缩起肩膀。

    “那么,”乃意温和地说“你也把要求降低点好了。”

    岱宇看着乃意“你瞒不过我,你有话要说。”

    乃意鼓起勇气“岱宇,甄保育将同林倚梅结婚。”

    岱宇十分镇定“意料中事耳。”

    乃意说下去:“你有两个选择,要不终日徘徊醉乡,让它毁灭你一生,要不振作起来,忘记这个人、这件事,好好过生活。”

    岱宇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你没有聋吧?”乃意责问她。

    岱宇忽然笑起来“校长,你训完话没有?”

    这时刚好韦文志打着伞过来。

    乃意把一口恶气全出在他头上“你干哪一行的?女朋友顶着雨白淋你都不管,颓废得似不良少女你亦视若无睹,太没有办法了!”

    在岱宇前仰后合笑声中乃意悲哀地离去。

    回到家,听到父母亲在议论她。

    “乃意倘若把稿酬贮蓄起来,不知能否缴付大学学费。”

    只听得任太太答:“写到二一年或许可以。”

    乃意不出声,他们仍然小觑她。

    不要紧,比起凌岱宇,任乃意太懂得自得其乐。

    写到二二年又何妨,时间总会过去,她摊开笔纸,开始工作。

    做梦最需要闲情逸致,难怪刻薄的时候,有人会讽刺地说:“你做梦呢你。”

    写作不但拉低功课成绩,且倦得连梦都不大做了,更抽不出时间应酬亲友同学,乃意知道她得不到谅解。

    这样的牺牲,将来即使成为大作家,恐怕代价也太大。

    乃意倒在床上,阖上双目。

    仍然潇潇地下雨,鼻端一股清香,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长榻上,身边紫檀架上供着一盘白海棠,那香气显然就是花的芬芳,一摸脸颊。一片濡湿,像是哭了已经有段时间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在发呆,忽然听得咳嗽声,越咳越凶,乃意不由得打横坐起来,不管这是谁,呼吸系统一定有毛病,怎么不看医生。

    乃意好奇地随着嗽声走入内房,经过窗口,看到一排带紫色斑点的竹子,正随风摇荡挨擦,发出飒飒孤寂之声。

    这是什么地方,好不熟悉,乃意仿佛觉得自己曾在该处住饼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她呆呆地欣赏了一会儿雨景,传说舜帝南巡,死于苍梧,其湘妃夫人追去,哭甚哀,以泪挥竹,故竹上斑点宛若泪痕。

    正沉思,乃意又闻少女饮泣声。

    她伸手掀开一道软帘,走进房内,只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

    窗上绿纱颜色已经有点旧了,乃意脱口说:“不是说要拿银红色的软烟罗给重新糊上吗,这园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反而不配,怎么还没换。”

    说毕,以手掩嘴,这关任乃意什么事?

    少女咳得益发厉害。

    乃意再走进去,只见床上帐子内躺着一个女孩子,脸容好不熟悉,乃意正探望,忽然伊抬起头来,乃意“哎呀”一声,这可不就是她的好友凌岱宇。

    乃意过去扶起她,惊惶失措问:“岱宇,岱宇,你在这里干什么?”

    只见岱宇脸容枯槁,紧紧握住她的手。

    室内空气是冰凉的。

    乃意吓得落下泪来“岱宇,我即时陪你去看医生。”

    那岱宇喘息道:“紫鹃,紫鹃。”

    乃意扶起她“我是任乃意,岱宇,你看清楚点。”

    她急出一身冷汗,岱宇竟病得好友都不认得了。

    “紫鹃,多承你,伴我日夕共花朝”声音渐渐低下去,手缓缓松开。

    乃意走了真魂,大声叫:“岱宇,你醒醒,你醒醒,我马上叫救护车。”

    她大声哭出来。

    “又做噩梦了。”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她的面孔。

    乃意尖叫一声,自床上跃起,大力喘气,看到跟前坐着的是区维真。

    乃意拔直喉咙喊:“岱宇,我们马上去看岱宇!”

    披上外套,拉着区维真就出门去。

    她没有听到父母的对白。

    任太太说:“这是干什么,成日疯疯癫癫扑来扑去。”

    任先生答:“艺术家特有气质嘛。”

    任太太说:“幸亏有维真,否则真不知怎么办好。”

    在路上乃意一直默默流泪。

    维真试探问:“你做梦了,看见岱宇?”

    “车子开快些,我怕她遭遇不测。”

    “梦境是梦境,乃意,镇定些。”

    “那才不是梦,太真实了,太可怕了。”

    “所以叫这种梦为恶梦。”

    车子驶到公寓大厦楼下,乃意二话不说,下了车,蹬蹬蹬赶上去。

    什么叫做心急如焚,如今才有了解。

    到了岱宇那层楼,乃意未经通报,一径抢入走廊,只见房门虚掩。

    乃意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但是随即听到乐声悠扬,笑声清脆。

    乃意抹干泪痕,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轻轻推开房门。

    只见套房客厅内水泄不通地挤着十来二十个客人,全是年轻男女,正在翩翩起舞。

    室内温暖如春,同梦境大大不同,空气甚至因人多而有点混浊。

    乃意关心的只是岱宇,于是在人群中搜索,她轻轻痹篇一对正在热吻的情侣,终于看见岱宇束起长发穿着翠绿露肩晚服,坐在白缎沙发上在试一只高跟鞋,而韦文志君正蹲在那里伺候她。

    她无恙!

    乃意背脊才停止淌汗,她几乎虚脱,吁出口气。

    岱宇抬起头来“乃意,你怎么又来了?快坐下喝杯东西,文志君,请为女士服务,还有,小区呢?”

    她无恙,乃意双膝这才恢复力道。

    乃意轻轻坐在她身边,仿佛再世为人。

    “这只鞋子坑了我,窄得要死,穿一会子就脚痛。”

    岱宇笑脸盈盈,什么事都没有。

    乃意用手掩脸“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什么梦?我知道了,梦见你自己一直乱写乱写,一直没有成名。”岱宇竟取笑她。

    乃意为之气结“我才不关心那个。”

    “真的?说话要凭良心啊。”岱宇咕咕咕笑个不停。

    乃意问韦文志“好端端搞什么派对?”

    韦文志有点无奈,他把乃意拉至一角。

    这位英才蹲在颓废少女身边已有一段日子,一天比一天彷徨,徒劳无功。

    “她说庆祝新生活开始。”

    乃意默然,岱宇若真的打算从头开始,倒值得燃放烟花炮竹,普天同庆。

    “乃意,你脸黄黄的,没有事吧?”

    乃意诉完一次苦又诉一次“文志兄,我做了一个极恐怖的噩梦。”

    文志诧异“记得梦境的人是很少的。”

    “文志兄,我天赋禀异,记得每一个梦的细节。”

    韦文志微笑。“记性好,活受罪。”

    乃意看岱宇一眼“以她如此吃喝玩乐,节蓄可经得起考验?”

    “这个让我来担心好了。”

    “你打算白填?”

    韦文志低下头“身外物,不值得太认真。”

    真好,一听就知道韦文志不晓得几辈子之前欠下凌岱宇一笔债,今生今世,巴巴前来偿还。

    岱宇总算不致血本无归。她欠人,人亦欠她,有来有往,账目得以平衡。

    运气好的人,一辈子做讨债人,人人欠他,他可不欠什么人,一天到晚“给我给我给我,我要我要我要”乃意希望她亦有如此能耐,下半生都向读者讨债。

    她莞尔。

    走到露台自高处往下看,只觉得比下有余,胸襟立即宽敞起来。

    “乃意。”岱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

    乃意转过头,细细打量她精致秀丽的五官,不由得冲口而出“岱宇,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岱宇一怔,握住好友的手“好了好了,我已知错,明天就把酒戒掉。”她停一停“这么多人为我担心,为我着想,我若再不提起精神,于心有愧。”

    乃意的心一宽,再也不迫究梦境“这才是人说的话。”

    岱宇不语,只是苦笑。

    乃意又问:“伤口痊愈了吗?”

    岱宇低语:“滴血管滴血,流泪管流泪,乃意,成年人毋需将疮癣疥癞示众吧。”

    乃意与岱宇紧紧相拥。

    乃意知道好友已经度过难关。

    迷津深有万丈,摇恒千里,如落其中,则深负友人一番以情悟道、守理衷情之言。

    “文志在那边等你。”

    “过一阵子也许会到南太平洋一个珊瑚岛度假,他笑我终年不见天日,面如紫金,血气奇差。”

    乃意拼命点头,热泪盈眶。

    “乃意,不要再为我流泪。”

    她们俩又再拥抱在一起。

    这时小区也已经上来了,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两个女孩子,对韦文志说:“这般友情,相信经得起考验吧。”颇为乃意骄傲。

    韦文志笑:“保不定,她们是很奇怪的一种感性动物,刹时间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可是生关死劫过后,又会为很小的事闹翻。”

    小区赞叹:“韦君你观察入微。”

    “不过,我觉得任乃意与凌岱宇却会是例外,她俩是有点渊缘的。”

    小区连忙答:“我也相信她俩有前因后果。”

    乃意把新的故事完了稿,在报上刊登的时候,岱宇还没有把酒戒掉。

    但是毕竟很少喝醉,醉后也不再哭泣,只是埋头苦睡。

    乃意的大作家情意结已经渐渐磨灭。

    作品首次见报时简直自命大军压境:不消千日,定能夺魁。

    慢慢发觉这个行业好比一道地下水,露出来的只是小小一个泉眼,可是不知通向哪条江哪个湖,深不可测,乃意有时亦感彷徨。

    她们这一代慢慢也明白再也不能赌气说“大不了结婚嫁人去”这种幼稚语言,入错了行,同男生一样,后果堪虑。

    她要是功课好,肯定效法乃忠,按部就班,读饱了书,挑份高贵的职业,一级一级升上去,无惊无险。

    同维真谈过,他微笑问:“但,你是喜欢写的吧?”

    乃意点点头,这一点毫无疑问。

    “那还想怎么样,”维真说“有几个人可以做一份自己喜爱的职业,清苦些也值得。”

    他取出两张帖子来搁桌上。

    乃意那艺术家脾气毕露,鄙夷地说:“又是什么无聊的人请客,叫了人去撑场面不算,还得凑份子,完了还是他看得起我们,我们还欠他人情,将来要本利加倍偿还。”

    维真看她一眼“这是甄保育林倚梅两夫妻酬宾摆茶会的帖子。”

    啊。

    一张给维真及乃意,另一张给岱宇。

    乃意踌躇“你说岱宇该不该去?”

    维真一时没有答案。

    “不去只怕有人说她小器,不如叫她与韦文志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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