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双屿,以后都是大明的问题了。你是真的被吓坏了,随玉,以往那个天地不怕的随玉到哪去了呢?”他笑道,瞧了眼十字架。
她的身子是软的、是香的,混合女人与孩童的味道。伤重之时,有多少次是被这样的香味惊醒,以为她就在周遭。
而现在,她就在跟前。想要她啊,是真真切切的想要这个自己教养出的女人。他的手滑过她的腰际,她以为他想抱住她,怯怯的笑了,环住他的背,枕在他的心跳之上。
“我愿一辈子就这样聆听五哥的心跳声。”她低喃。
未经死别,不知其痛。不必多言,也不曾察觉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情意给他教养出来的这个女人,而那一枪足够他了解了。他再聪明、再神算,也算不出自己的感情会失了控,会从百密不漏的心墙给踢了出去。
“你这么爱聆听,我就让你听一辈子,届时你可别受不了。”
“嗤,五哥愈来愈爱说笑话了。”她温暖笑道,闭上眼。“如果让再武兄知道五哥还活着,他必定会高兴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咱们这样瞒他,好吗?”
“那是他自讨苦吃。我得要他明白什么叫作原谅,他一辈子不了解,他就一辈子不得快乐,我也不再需要这样的护卫。”
“五哥这是谁的错呢?”她像自言自语,随即抬首:“五哥,你当真放得下狐狸王之名吗?”
“你说我放不放得下?外传狐狸王已死,这正是我打算的,落海只是提早了我的计画。”聂泱雍随口说道,又瞧了眼墙上的十宇架。
香气袭人,她的身子已是完全的女人了,而她似无自觉。她只是凭着本能抱着他,怕他随时不见。那个在破庙里的随玉的心是脆弱的,他花了多少的心血才一点一滴建构了她的笑、她的另一颗心,而现在恐怕又得重来了。
但,又何妨呢?
未来多的是时间,总有一天她会了解他不再离开,不再自她跟前消失。
“五哥,现在你在想什么呢?”她低问。
“现在我在想我还有多少的克制力来尊敬沙神父的上帝。”他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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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的天色微亮,一艘小船缓缓驶进了双屿的范围之内。船内是二十名左右的少男少女,双手皆绑于身前。船首尾各两名船夫,红发的查克跟海商则坐在船旁,不时地瞧随玉一眼。
在小船之前,有一艘引路船,缓缓的将他们带进双屿之内。
“到了到了!”船夫将船靠了岸,催促着年轻的少男少女爬起来,一个一个步上岸。
脚是赤裸的,踩在沙滩上。
“好痛!”元巧低低叫了声,龇牙咧嘴的。“真他妈的王八羔子,脱了鞋要我怎么走路啊?”侧头望了下闭着眼走路的随玉,他低声问:“随玉,你在干嘛?”
随玉张开眼,调皮地笑了笑。“我在记路子”赫然闭上嘴,瞧见陆地上来了数名佛郎机人跟日本武士。
她从未到过日本,只在东南沿岸瞧过一些騒扰百姓的忍者。这就是五哥从不让她动手杀日本人的原因吗?怕她将来会后悔莫及?她始终没有像再武兄有这么深刻的家仇血恨,即使知道了自己体内流有日本人的血,也因为长居岛上而当自己是汉人。现在,她仍然是汉人,一辈子都是汉人,为何再武兄不了解?
佛郎机人瞧了这一批货色,转向海商不知叽叽咕咕的说了什么。
随即海商满意的笑了,招来船夫,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双屿大当家的准咱们留在此过夜。你们以往没来过,不知双屿的女人多刺激”他瞧了一眼中原少女们,露出淫淫的笑。“将来她们也会是其中之一呢。”
“你”佛郎机人在瞧见查克之后,似乎颇为惊讶,连退了好几步。“你不是”
“我回来了。”流利的葡萄牙语出自查克的嘴里。少男少女从他身边走过,他瞧了一眼随玉,迟疑了下,仍然用葡语说道:“告诉大当家的,我带回宝物了。”
“你是指”佛郎机人蓦然回首,瞪着一名名的少女背影。
“不用担心,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先将他们关进牢里,再作打算。”
“那么船夫呢?”
“船夫不知道樊随玉混在里头。”查克冷冷地说。“他们相信我,所以只让樊随玉孤身一人混进双屿。他们以为我会誓死保护她。”
才说完,就引来葡萄牙人们的大笑。
“他们是瞎了眼吗?竟然会相信双屿杀人不眨眼的红发恶鬼他们难道不知杀汉人无数的千人斩就是你吗?”
查克冷淡的一瞪,将葡萄牙人的笑声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暴风雨肆虐东南一带,即使在双屿地牢里仍然能感受到外头大雨滂沱。
地牢里,关满了这几日由各海商抢来的少男少女。
“有男孩呢,为何要我打扮成女人?”元巧不太高兴地说道,牢里呜呜咽咽的哭声让他不得安宁。
他虽长在富贵之家,但也知百姓疾苦,但仅止于知而已,亲眼目睹倒是头一遭。东南沿海村民跟偏内陆地带多半是穷困的,卖女卖子不在少数,卖了之后呢?将他们送往各国作军妓作劳工一想到就有气!
“难道咱们汉人的命就不值钱吗?”女孩家都是宝啊,让她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糟蹋,见了就好生的心痛。
随玉抿着唇,低声答道:“咱们能救的就救了,来不及救的我将来跟五哥走七大洋时,会多注意一点的。”
“嗯,”元巧有点恼怒,瞪了一眼瞧他瞧到傻的几名男子。“你们是没见过人是吧?瞧瞧瞧,连命都快没了,还瞧个什么劲?啐。”
随玉掩嘴苦笑了下。“那是你人好看了。”比女人还美,面红齿白的,身子也不算高,手臂也有点细,虽然是有男孩子气,但扮了女装却盖住了男孩味道,也难怪四哥会瞧呆了啊,她突然醒悟了那日五哥说了句话后,四哥为何突然匆匆离去。可能吗?四哥他
“我好看?这是在侮辱我吗?你发什么呆啊,随玉,方才你说什么记路子的?”元巧问道。
她回过神,怔忡的看着元巧,直觉答道:“我在记引路船只走的路线,避过多少暗礁,划的深浅,吃水大约多少。”
“啊你你记得起来吗?”夸张,他就记不住了,全赖四哥就够。
她扮了个鬼脸。
“我多多少少对这是有兴趣的,虽然普通事情记忆不佳,但我却能将船只的工料、木材及定额等等毫无误差的记下,也许这就是大夥称我为奇才的原因吧。方才,我走过五哥时,已经交给他了。”
“是是吗?”当他忙着观光时,随玉已经干了这么多事啊?相形之下,他是有点偷懒。“难怪方才你在跟五哥眉来眼去,原来是这样你没瞧见方再武那怀疑的表情,还以为五哥想勾引你呢。”话还没说完,就见查克走了进来,看守地牢的葡萄牙人脸忽地一白。
“恶鬼”
“你先下去吧。”查克冷淡地说,等他忙不迭的跑出去后,才靠近地牢的栅栏。
“查克,”随玉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隔着栅栏露齿而笑。“你还好吗?双屿的当家可有说话?”
查克迟疑了下,点头。“我很好。”是汉语。“当家的原谅了我玉姑娘,你你真要对付双屿?就为了狐狸王了,他已经死了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五哥教我的。查克,待在双屿已久,应该知道双屿的所作所为,他们掳汉人、抢汉女,騒扰沿岸百姓,如果你的国家遭到这样的对待,你能忍受吗?”
查克撇了撇唇。
“那是他们无能,无能的人只能受人摆布。”他正色看她。“但你不一样,你对船只有研究,是双屿远远不及的,你既是日本人,应该留在双屿,为双屿尽忠。”
“查克。”随玉眯着眼,低语道:“你是佛郎机人,我是日本人,在地牢里的是汉人,但咱们不都是人吗?除去体内的血,我们都是一样的,有爹有娘有姐妹。这世上也没有无用的人,只有不知悔改的人。”她的神色难得严厉。
但即使严厉,依然有她的积极跟活力在。她像个春天,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她随和而亲切,直到狐狸王死后,她才改变了,如今她又回到了那个原本的随玉,让他松了口气。狐狸王死后的樊随玉是陌生的,是死气沉沉的,即使狐狸王的死是双屿之福,但但他想要瞧见那个春天似的随玉。
“怎么啦,查克?”元巧爬了两次,才爬起来,手伸出栅栏拍拍查克的脸。“你是又被洗脑了是吧?净为双屿说话。我都跟四哥说好了呢,将来你不想回你的国家,就到聂府当一辈子的客人呢,你可别阵前倒戈。”元巧毫无心机地说道。
查克注视着他们,忽然之间用葡萄牙说道:“我是恶鬼,我是名震东南一带的红发恶鬼,你们相信我,是你们倒了楣。我从小被海贼养大,他们教养我,让我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你怎能轻易的相信我?”
“查克,”元巧不悦地说:“嘿,你是欺我不会说你们佛郎机语吗?啐!”
查克点了下头,示意牢卒将地牢打开。
“玉姑娘,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大当家的要两名汉女上去,让他过过瘾,你俩若想要了解双屿地形,就请跟我来吧。”他的唇泛起诡异的笑,年轻的脸庞充满了鬼般的凶残。
他的恶鬼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随玉也在笑,笑得亲切。
“查克谢谢你,我一直没机会谢你在北京时救了我一命。”她的笑容是灿烂的,在这个腐败的双屿里,她的笑无疑是一种光。
他终于了解为何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会产生心动的感觉。她不漂亮,也不特别有气质,他之所以心动,是因为双屿抢来的女人从来不笑。
而她,笑了。原来,这就是汉女的笑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