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不幸!”
因在琉璃庵不甚方便,宗政谨带着儿子孙子在外院摆桌吃饭,只等着日后回了家里再给宗政恪办个热闹隆重的接风宴。
今日,当他看见牵挂了十年的孙女儿好好儿地盈盈立于眼前,这颗心又是酸来又是痛。仿佛,惨遭劫难的佳儿佳媳又站到了他面前,令他差点当场老泪纵横。
宗政修的容貌酷肖其母凌夫人,生得俊美不凡,而萧大太太也是苏杭府出名的美人。宗政恪的五官综合了父母的优点,既像父亲,也像母亲,这才让宗政谨感怀良多。
在外院,他没什么心思用膳,只想着快点吃完好去问问孙女儿这十年的境况,所以外院的席散得很早。但他没想到,他竟然能听见那样一出好戏。
宗政谨又默默站了片刻,这才提脚慢慢走进任老太太安置的庵堂。里外两个小间,地方确实紧窄狭小。外头只摆得开一套桌椅,里面也只有一张普通的榆木小床,靠床放着高脚茶几。
这不奇怪,清净琉璃庵的清修规矩原本就严苛,走的是“苦修证道”的路子。宗政谨在外院的住处还不如这里。见他进来,正打算将席面撤下摆开奴婢们铺盖卷的崔嬷嬷急忙屈膝行礼:“老太爷。”
宗政谨挥挥手,面无表情地道:“带着人到外面去。”
崔嬷嬷便知事情不妙,却不敢多话。她服侍了任老太太几十年,深知宗政谨的脾气——恨极了是要杀人的。她赶紧进了里间,悄悄在床沿坐着喝茶的任老太太耳边说了一句:“您好好说,别和老太爷吵。”
任老太太也听见了外头宗政谨的声音,同样惶恐不安。她听了崔嬷嬷的话,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目送崔嬷嬷带着秋棠秋蓉离开。听得外头吱呀一声儿,似是门关上了,她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在里间门口接着了宗政谨,任老太太陪着笑脸道:“老太爷这就散了席?饭菜还合口?我给您沏一盏洞庭春解解腻。”
“你坐下。”宗政谨轻轻推开任老太太,指着床沿低声道,“咱们好好说说话。”
他态度这般温和,任老太太的心情却越发忐忑,只能挨着床边落坐,垂着头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宗政谨也在茶几另一边的矮凳上坐下,沉默片刻后缓缓道:“自修哥儿去后,我便无心打理家中内外事务,这些年辛苦你了。”
任老太太咽了咽唾沫,摇头道:“老太爷说什么话呢,为您操持中馈杂务,本就是妾身的本份。”
“不错,这是你的本份,那些年你也做得很好。”宗政谨端起茶壶,给任老太太倒了一盏她方才就在喝的老君眉。将茶盏慢慢推到任老太太手边,他继续说,“不过你记不记得,当年将中馈交到你手上时,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
几十年前的事儿,谁还记得清楚?任老太太短促地笑了两声,压根记不起宗政谨交待了什么。宗政谨便直视着她,沉声道:“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能拿!”
任老太太耳边轰轰作响,她猛然记起,宗政谨的确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不仅一次,而是很多次。
凌夫人去世满了一年,宗政谨在母亲孔太夫人的命令下不情不愿娶了她为继室。孔太夫人与她的母亲曾经是闺中好友,所以她才能嫁入宗政家为填房。
成婚不过半年,宗政谨便出仕地方,孔太夫人安排她跟了去服侍。顺理成章,她掌管了中馈。宗政谨便交待她,不是她的东西,绝不能拿。
她那时很听话,一丝不苟地按宗政谨的吩咐主理家事,也帮宗政谨挡去了一些上赶子送礼的人。宗政谨渐渐地接纳了她,成婚一年,他与她圆了房。
又这般过了五年,她终于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宗政伦。宗政谨升了官,更忙了,完全放心由她来主掌中馈。因她这些年都做得很好,对宗政修无论明处还是暗处都还算关爱有加,宗政谨终于放了心,将家里大小仓库的钥匙都交给她掌管,其中就包括凌夫人的嫁妆仓库钥匙。
将所有钥匙都交到她手里的那一天,宗政谨握着她的双手,脸上带着笑,对她柔声说,不是你的东西,不能拿!
她没有拿,甚至视凌夫人的嫁妆有如祸害,从来都不管不问以证自己绝无觊觎之心。宗政谨对她很满意,两个人也终于真正过起了夫唱妇随的日子,生儿育女、和美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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