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科沉默了。
吉普车一个劲地在单调的公路上奔驰。
午前,进入了带广市。
仁科让山泽将车开到了车站附近的旅馆,预定了房间。
“汉斯来了吗?”他回到吉普车旁问山泽。
“来了。”
“那何时将两个凶犯引渡给我呢?我可没耐心等待啊!”“明天之前吧,让我想想法!”山泽考虑了一下说。
“那么就此分手吧!”
仁科叫了辆出租小车,向市政府驶去,后面没有车跟踪。
他来到矿山科。
“是淘砂金的吗?”
出来答话的是个年轻的办事员。
“对于淘砂金,并不进行监督”
“那么,谁都可以淘砂金啰?”
“因为没有建立申报制度,所以,是这样。当然,如果用机械砂金的话,必须有河川局的许可。不过,单用砂金斗的话”
一个同事拿着书向正在解释的办事员走来。
“又是淘金?”那个同事笑了。
“是的。”办事员回答说,然后对仁科道:“所以,请自便吧,没什么关系。”
“谢谢。”仁科述过礼走了出来。他走进一家餐厅。仁科对早晚都吃罐头的生活已经厌烦了,他要来新鲜蔬菜和鲜鱼,还喝了啤酒。
吃完饭,他回到了旅馆。
进了房间,关上门,又将床拖过来抵住门,然后在澡盆里放满水,好久没洗澡了,他洗了头,又刮胡子。
痛快之余,他叫服务员拿来威士忌和冰,他加了足够的冰,然后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
“干杯吧!为事件的结尾!”仁科喃喃自语地说道。
八点钟,山泽打来电话。
“看朝刊了吗?”山泽语气平常地问。
“没有,刚刚起床。不过”
“那还是看一下的好。我今晚六点钟左右来。”
只说了这些,山泽就挂断电话。
仁科下楼到柜台要了份报纸,回房间摊开看着。
“逃亡刑事杀人实属冤枉,
真正凶犯留下遗书自杀!粗大的标题跳跃在眼前。
仁科似乎要将报道吞下肚一般,仔细阅读着。
“十五日午后四点过,从杉并区高屋公寓一间房门里流出水来,邻人发现后,敲门,无人回答。试着开门,门却没有锁。在屋里,一个叫东高一、36岁的人服毒自杀了。水是因为厨房里的水龙头忘记关而流出来的。
“屋内有遗书。叙述了杀害平井刚一的经过,并称其证据是,在平井刚一被袭击的弹痕处,有粒豆大的黑痣。警察与死者家属对证,系属事实。子弹射中了黑痣。因只有开枪的凶手才知道,所以,警察判断,遗书的可靠性很高。但是,东高一的杀人动机却丝毫未涉及,警察正在调查中。”
仁科从报上移开目光,想起了山泽的话:“组织早就计算到会这样。”
午后六点正,响起了敲门声。
“门开着的,进来吧!”仁科坐在椅子上未动。
进来的是汉斯、山泽,作麻醉分析的医生,一共三个人。
“好久不见了!”汉斯壮牛似的身体走近了。嘴唇紧闭着,伸出右手。
“到那边去,坐在床上!”
仁科拿出藏在桌下的手枪,枪口对准汉斯。
“这是怎么回事?”汉斯皱着眉头。
“我说过有条件的!”
“条件已履行了,你看了报纸吧?”
“对。不过,杀害峰岛的凶手呢?”
仁科慢慢站起身。
“真粗暴!”
汉斯的眼内含着鹭鹭鸟的阴险绿光,坐在床上。
“把枪交给我,拿出来!”
汉斯和山泽默默交出手枪。
“现在告诉我吧!”仁科回到椅子上“杀峰岛的人是谁?”
“这样做,搞不成交易!”汉斯左右摇晃着肥大的脑袋。
“我告诉你吧!”山泽开口了“杀害峰岛的是我!”
“是吗?又是你!”
仁科一直就怀疑:“该不会是山泽吧?”
在吉普车里提出条件时,山泽露出的不应有的充满痛苦的表情,仁科一直挂在心上。
“在这里杀我吗?”山泽镇静地问。
“不,在这儿不妥当。下次遇上再决斗吧。喂,你!”仁科用枪指着麻醉分析医生。
“我?什么”
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微胖医生。
“解释麻醉分析的作法!把皮包拿过来!”
“呵”医生看着汉斯。
“想挨枪子儿吗?”仁科露出凶相站起来。
“我说。”医生慌了,走近皮包,取出安瓿瓶“这是巴比妥酸性诱导液,往静脉里慢慢注射,尽可能慢地注射,一看到患者的变化,就可以知道药物起作用了。因此,此时就可以边问边注射。”
“患者?”仁科苦笑了一下“多顺口的话啊,用这种药窥视人内心秘密。”
医生往后退去。
“把这个给我!”仁科将两人的手枪装入提包中。
“等等!”汉斯慢慢站起来阻挡着。“这不是违反协定吗!”
“协定?我记不得了!”
“这样做,你认为能平安无事吗?”
“还是规矩点儿的好,我会毫不留情地打穿你肚子的!快回到床上去!”
仁科用手枪指着床,汉斯耸了耸肩,回到床上坐下。
“从现在起,就是真正的战斗了,准备好吧。在哪儿遇见了,我们就会互相残杀。我在寻找金块,但决不会给你们,给日本政府吗?我还没这种想法。你们打草惊蛇了,不过让蛇出洞也是你们的目的吧”
仁科拿着提包站起来。
山泽毫无表情地看着仁科,汉斯的脸上露出阴沉的怒气,这是一张非常懊悔的脸。
“把吉普车钥匙给我!”仁科向山泽伸出手。
山泽默默地把钥匙啪地一声扔在仁科手上。
“你真是蠢人!”汉斯尖叫着“你以为我们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吗?我们利用你并没有白费力,你引导我们达到了最终目标,胜利是我们的。你已经没事了,只要默默地为组织尽力,你是不会死的。”
汉斯的眼里露出猫科动物似的目光。
“给你们这种肮脏的组织干?扯蛋!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就在这儿,象对付平井刚一那样,用毛毯裹着手枪,打碎你的头!”
仁科丢下这句话就出了门。
5
吉普车停在旅馆前院。
仁科发动吉普车离开旅馆时,汉斯和山泽的身影都未看见。仁科并不慌张,无论汉斯的组织多么强大,也不会在市内进行枪战的。
吉普车顺利地在晚风中穿行,风很冷,冬天马上就要来到这里了,得想个办法,仁科告诫自己。明天要抓住老人,只好绑住他进行麻醉分析,没有别的办法。
不一会儿,在右前方出现了十胜川,路从那儿起变得狭长起来,直通山峡中。
仁科飞快地驾驶着吉普车,从岩松湖往左拐时,通过反光镜,看见了后面有汽车前灯的光柱,好象在拐弯,灯光一下又从反光镜中消失了,但十秒钟后,又出现了。
仁科踏着加速器。从车头前灯位置及光柱的幅度来看,象是小轿车,正在飞速接近。
来了!
仁科将车靠路边停下,从追来的汽车车速来看,要甩掉是办不到的了。另外,要是在全速行驶中被打穿了轮胎,那就完了,他现在还不想死。
仁科藏在吉普车后面。
汽车在隔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
“举起双手,出来!”一个人叫喊着,声音不熟悉。
回答他的是,仁科瞄准汽车前灯的枪声,好象没打中。同时,响起了数声枪响,发出了子弹打中吉普车轮胎的声音,吉普车慢慢倾斜了,枪声继续响着。
对方象是五个人,似乎打算用弹雨将他逼出来。仁科望着山,虽然不很高,但难以爬上去,很难登攀的山崖象墙壁一样横着。另一边是岩松湖,也是很高的悬崖。他后悔将汽车停在了这种恶劣的地形,再往前开一点儿就好了。
对方让前灯每隔几秒钟闪一下,利用光柱确定目标再射击。虽然在对射。但自己的车前灯已被打坏,射击很困难,他被时亮时灭的灯光照得心头发慌,眼花缭乱,怎么也捕捉不了目标。
仁科一面还击,一面思索,必须尽快地决定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对方很可能藏在车后,推着汽车扑过来。或者,也可能用车灯照花眼睛,射手就乘机接近。
跳入湖里?看来只剩下这个办法了。悬崖很高,看去好似直耸云天。没看准地形不能跳水,只有走下去。不,不是走,是滚下去。仁科下了决心,哪怕有丝毫可能性,也必须拼命试试。他左手拿着从汉斯那儿夺来的提包,无论如何,麻醉分析器具也不能脱手。仁科对着汽车前灯方位不断射击,想一鼓作气横穿过马路。突然远处出现了汽车前灯的光柱。的确是前灯,长长的光柱划破黑暗,消失在山上,道路弯弯曲曲,汽车拐入了暗处。
仁科蹲下身等待着。
枪声停止了。仁科知道后来的汽车已接近对方的汽车,对方肯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其通过,仁科感谢这意想不到的幸运,也许能乘汽车通过时逃进山中。汽车的前灯象生物一般,从弯道处跳了出来,把山壁照得发红的灯光,慢慢地划着弧形回到路上,仍旧疾驰而来。
仁科定睛注视着,追踪的汽车被后来这辆车的前灯照着,看不见人影,肯定都钻进汽车里了,这辆汽车似乎减低了一点速度,看来不打算停车,就那样开过来了。但这辆开过来的车突然向停下的那辆车开了两枪,飞快地从眼前开了过去,同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是辆吉普车。停下的汽车里响起话音:
“快上车!别慢吞吞的!”
不知道是谁,声音倒很熟悉。仁科朝吉普车跑去,他豁出去了。仁科刚一钻进汽车,引擎就吼叫起来,吉普车象野兽一般蹦了出去。
“没受伤吧?”问话的是中臣克明。
“没有。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
仁科看了看后面,没有追踪的汽车。
“别担心,不会追来了。他们的车轮已被打穿了!”中臣若无其事地说道。
“就是刚才的枪声吗?”
“嗯。”“技术果然不错啊!”驾驶着飞驰的汽车,打穿了停住的汽车轮胎的技巧是高超的,并且,还是夜间。
“不敢当,过奖了!”中臣似乎在苦笑。
“不过,你知道是我吗?”
中臣克明突然露出不可理解的神态:“知道。我昨天也来到了带广市。”
“我听说了。”仁科说。
“昨天午后,办完了事,在去旅馆的途中,看见了你,虽然我们的事已办完,但我决定监视你的动静。我也知道今天晚上,0ni的来人了。不久,只见你一人出了旅馆,随即oni的人也出来了。我总觉得情况有点异常,就跟踪了你的车。在途中,有一次虽然追上了你,但我就在那里停下车,等待着。我想,会有车跟踪吗?”
“真机灵啊!”“麻木不仁是不能生存的!不说不上等待,就出现了飞速驶来的汽车。一看这种情况,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你已经和oni破裂了。”
“于是,就想救我了吗?”
“随你怎么想。虽然我不认为你就会这样轻易地被杀,但还是担心。”中臣点上香烟,打火机的火焰照出了他严肃的面孔。
“我不想说你多管闲事,但即使你救出了我,我也不愉快。就是放着不管,靠我自己的能力也能脱险!”仁科声音强硬地说。
“也许如此。所以,我也并非硬要你领我的情,只是”
“只是什么?”
“你是我的兄弟。”
“住口!又是这句话。”仁科厌烦地说“我不认为你是我的哥哥,要是有你这样的哥哥,母亲会感到悲伤!”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还不能忘掉吗?”
“我与你不同,我度过的岁月是难以忘怀的。”
“除了你的母亲以外,不幸的人们多的是,因为战败了嘛!”
“我是顽固的人!”
“是吗?”
“对!”
随后,一阵沉默。
行驶了一会儿,中臣开口了:“真是件滑稽的事”
“什么滑稽的事?”
“虽说是异母兄弟,可兄弟之间却必须互相残杀”
“告诉你,我与你是外人!”
“我有一个建议。”中臣克明把烟扔在足下踩灭了。
“不想听!”
“oni不会就这样罢休的,自卫队特殊部队也同样如此。金块百分之九十是在富春牛河的某个地方,我掌握着一个有力的证据。在这次行动中,你是孤立的。认为会得到什么,那是你的错误估计。因此,我的建议是想和你一起战斗,正如在雪江千沙屋里所说,并非只为金块而战,我将自己的理想寄于被埋藏的金块上。我与父亲的差别就在于此。因此,并不贪恋自己手中的金块。我再说一遍,要给你一半。所以,也想请你忘掉父亲的罪过。如果你同意这个建议,我们从现在起就能共同干事。”
中臣克明的声音很镇静、老练,话也使人感到很诚恳。很明显,这是他的真心话。
“我拒绝!”仁科顽固地拒绝了建议。
“”“理由有两点:第一,即使孤军作战,我也不会轻易失败,认为我会束手无策地被杀死,那是你的估计错误。当然,我也是有这种思想准备的;第二,我是不打算原谅中臣晴义的,如果宽恕了他,那我就会连自己为什么生存也不知道了,就会不认识自己。
“因此,我不想妥协。这就是我的回答!”
“真是个刚愎自用的人”
中臣低声说道。
“只要发生战斗,我就会毫不客气地打死你,你也如此干吧!”仁科下结论似地说。
“好吧!”中臣答道,谈话中断了。
仁科咬着嘴唇,风似乎将苦闷、寂寞刮到一起,充满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