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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死亡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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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的山里人从不用睡袋。

    由布感到背后一阵寒气袭来。

    魔鬼在这埋伏着吧?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逃跑的路线呢?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再没有逃路了。

    ——要不就是瓜生吧?瓜生也是魔鬼。他是铁石心肠不近女色的人。肯定是治好了断腿,恢复了体力追他来了。

    由布不知所措地盯着睡袋,他的双腿开始颤抖了。

    睡袋一动不动。

    “喂、喂!”由布用发抖的声音喊道。

    如果是瓜生就好,如果是那个魔鬼越智,就等好机会,冲上去把他打倒。如果若真是那个魔鬼的话,他决不会放过自己。拖着一条假腿,怎么跑也跑不过他。

    睡袋还是一动不动。

    由布悄悄地靠近这个睡袋。

    他想看看里面的人。也许这里面装的不是人,是什么别的东西。大白天扔在这儿,可太奇怪了。

    由布随手捡来一根棍子,如果它跳起来,他就猛抽一顿,然后逃命。

    他看到了里面,是个人头,而且还是个男的。

    “你、你、是谁?”由布举起了棍子。

    可睡袋仍旧一动不动。不象是死人:随着呼吸这个睡袋还上下轻轻地浮动着。由布弯下腰,用脚去踢了踢睡袋的下边。如果他要跳起来,就用棍子狠命地抽打。既便是都个魔鬼也能打他个半死。他肯定要爬出睡袋,那就正好把他的头打碎。

    于是,由布挥动着棍子去捅睡袋的顶部。

    “鬼、鬼!这、这、这——”由布大吃一惊,全身的毫毛都竖起来了。两眼上翻,牙齿“咯咯”作响,手里的棍子也举不起来了。

    他再次偷偷向睡袋内看去,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处于临死状态。现在他放心了,并十分慎谨地用手掌去摸越智的前额。体温相当高,也许会耗尽他的生命。

    “混帐东西,活该!”由布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点着了一支烟。要借此机会除掉这个魔鬼,这个混蛋!

    由布坐在一旁,这下可放心了。

    由布开始狂笑了。他一边看着越智打着冷战,一边傻笑不止。这个魔鬼要病死了,他再次定神看了看越智,已经成了一节干枯的树枝了!他捧腹大笑不止。

    他一边笑着,一边骑到了越智的身上。

    “怎么样?你这个混蛋,要我杀掉你吧?”说着,他用手拼命地卡住越智的喉管。

    突然,这个魔鬼睁开了他那双混浊的眼睛。

    由布大叫一声,退下来就要跑,但又胆战心惊地回过头来看了看。这个魔鬼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由布又定神看了看他的脸,这时他突然醒悟过来:越智快不行了。他无力反抗。

    于是,他拽了拽睡袋,把袋子拉了下来。他听了听他的胸口,又翻开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他断定越智和当时瓜生一样,得的是肺炎。突然,由布又闻到一股腐烂气味。好象什么地方有伤。于是由布把越智翻过来,他发现背上的衣服破了,血和脓粘在在上边。他把衣服和衬衣向上卷了卷。

    “啊,是这儿!”

    大概是受过什么伤,但现在已经感染化脓了。

    他知道这是破伤风的晚期症状。不久,全身就会僵硬,进而全身抽搐、痉挛。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离死不远了。

    突然,由布慌忙跳到一边。

    他看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是狗,象是野狗,一共有两只,盯着由布发出低沉的狂吠。

    “干、干什么?你们要先下手?喂,过来,我来收拾你!这家伙快要死了,喂,你们朝我来,来呀!”

    由布紧紧地抓住刚才那根棍子。

    这时,这两只呲牙咧嘴的野狗从两旁向他扑过来。

    “是谁的狗,快救我一下!”

    看到这两只狗的脖子上带着脖套,从而可断定这不是野狗,但奇怪的是两只狗不去吃睡袋里的人好象是专门来找自己。

    正在这时,有两个拿枪的男人从灌林丛中走了出来。

    原来是马塔村的多贺尾和安西。

    “过来吧,它们不会咬你的。”多贺尾把狗喊住了。

    由布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这是你的朋友吗?”一边摸着越智的头,安西一边问由布。

    “不,我不认识他,我是过路的。因爱管闲事,就顺便看了看。他得的是破伤风,已经没救了!”

    “破伤风?你怎么知道是破伤风?”

    “这个吗但是,好象是破伤风的样子。”

    由布非常后悔说走了嘴。

    “这个人肯定得的是破伤风。这一带是马塔村,过去是盛产军马的地方,养马特别多,所以这儿的人得破伤风的也多。不错——我想起来,你是那个有名的外科大夫,由布先生。”

    “不是,别开玩笑了。”由布惊慌地矢口否认。

    “你走过来时我看出你是一条假腿嘛!而且,你的相貌,整天看电视都背熟了。这么说这个快要死的男子”

    安西仔细看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越智。

    “啊,前所未闻的杀人狂,是越智数正呀”

    “不,不对,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从哪儿来的?”

    “从那边。”由布朝玉石村方向指一指。

    “听天由命吧!由布先生。”多贺尾刺了由布一句。

    “从哪来还是住在哪儿,我们不管,现在赶快去砍几棵树枝,做一副担架,把越智送到我们村里去。搭把手吧!”

    “那——这个人快死了,是不是通知警——”

    “他还没有死呢!我们村的诊疗所常备有破伤风血清。每年都有不少人得这病呢!只是去年诊疗所里才来了一个护士,可直到现在一个大夫都没有呢!我说由布先生呀,你最好把这个人救活了。嗳,你真的和这个人的太太干那个事了?”

    “我知道了,我就去砍树枝!”由布再也不想让人追问下去。

    “我再说一件事,由布先生。我们的村子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极少有外乡来人。所以嘛,肯定是要报告警察的。不过,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不救,也不能说是不近人情,所以,由布先生也没有一定要救他的责任。可别人可以认为这个人是先生你杀的呀,这个你懂吗?”

    “我懂,我懂!”

    什么所以啦,因此啦的,由布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还要被扯进这件事中去,对这个快要死了的恶鬼还不能有什么反感的表示,否则他早该根本不看一眼就躲过去,活该!全是自己好奇才导致这么一场灾难!

    5

    这辈子净走背字了。

    由布文人怨天忧人。他诅咒马塔村爱管闲事的人,诅咒自己不幸的命运。诅咒完了,又哀声叹气。

    从把越智数正往村里抬那时起,由布就垂头丧气了。他觉得自己是舞台上供人嘲弄的小丑,但没有观众,只有他自己。在这无人观看的冷清的舞台上,自己一个人边哭边演着小丑的戏。这是一个拴住了自己的双脚、受禁锢的舞台。”

    由布和越智被送进了村里的诊疗所。外边有一个男人和两条猎狗在监视着。

    在越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时你绝不能逃走——如果要想逃的话,就让你尝尝猎狗的厉害——这就是他们临走时对由布所“关照”过的话。

    由布十分痛恨这些固执的山里人!他们强迫自己和这个不共戴天的恶鬼关在一起,还要为他治病,这个人给你们什么好处了?!由布怨天怨地,最后还是怨自己命不好。他哭泣着。

    他一边哭着,一边给恶鬼注射着血清。然后切开伤口,挤出脓汁、消毒、换上纱布。他一边处置着,一边不停地闪动着一个念头:如果在手术刀稍稍做点手脚,就可以让这个家伙见阎王。他的手在发抖,他真想一刀狠狠地扎进去!只用一刀,这个魔鬼就会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那么,他就安全了,随便住在什么地方都行。这可不是神话,这是现实,要用这恶鬼的尸体去为自己的前程服务!

    但是,他没有敢动一动这把刀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想起了在山上时两个山村人说的话。他恼怒地抽打越智的脸,直抽得肿了起来,手打疼了才停下来。他定下神,注视着这张狰狞的鬼脸,这真是一场玩笑。如果破伤风的伤口在腿上多好!这样他就可以借口治疗晚了,借口说为了保全性命必须截肢。他就从他的大腿根部截肢,让他也剩一条腿。看这个恶魔怎么从警察的手下逃跑!可现在这个伤口在背上!

    看着看着,由布真恨不得扑上去咬断越智喉管。

    ——为什么当初不看一眼就过去呢?

    当肘看到这个快要死的恶鬼时,他是多么高兴呀!他笑痛了肚子,他骑上去卡他的脖子,没有一点畏惧。当时他兴奋极了!但就在这时,这两只讨厌的狗围了过来!

    ——天不助我也!由布无可奈何地喃喃说道。

    手术做完了。

    这个没有大夫的诊疗所里,不但有抗破伤风血清,而且从手术器械到各种抗菌素都挺齐全。如果不是为了让他救越智,也许村上的人会把自已杀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过去所干的丑事。由布陷入了深深的恐怖之中:他落到了一个不能饶恕自己的陷井里。村里的人是不讲什么王法的,他们会简单地做出好坏标准:由布是坏人,追杀勾引自己老婆的男人的人就是好汉!他们满脑子都充满了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绿林好汉、劫富济贫的传奇故事。他们不会让由布逃跑的。如果越智一旦恢复了元气,那就会把由布抓起来,会把他当成淫棍处置的,在这个村里要做到这一点是不困难的。这个村子常常看不到戏,看他这台不花钱的戏村里的人还不凑个热闹吗?

    正在这时,恶鬼的眼睛睁开了。

    他用一双憎恨的目光盯着由布。由布恨不得冲上去,拧断恶鬼的脖子,把他连骨带肉,一点不剩地活吞掉!

    ——如果是瓜生辉义,会这么干吗?

    如果瓜生在这儿,一拳就解决问题了。这会儿瓜生正在岳灭鬼村,和平美由起那个女人过着半妻半妾的日子。要不打个电话,那样瓜生就会马上赶到。或是不打给瓜生,打给警察也可以,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这儿没有电话。

    在这儿只有两只凶恶的猎狗,24小时不停地严密监视着他。

    魔鬼盯开双眼了。这会儿正是4月13日傍晚对分。

    这是在注射抗破伤风血清,切开伤口排脓的两天之后。他一睁开眼睛,就会抓住自己的。由布已做好了准备。他早就用几条纱布做绳,把越智的双腿牢牢地捆住了。

    “喂,你,这个混蛋!”由布用颤抖的声音对越智喊道。

    “是我救了你!你得的是破伤风,差点就进地狱了,是谁把你拉回来的?是我!知道吗?你这个混蛋!”由布双手紧紧地举着一根棍子。

    “你这个毫无人性的杀人狂!真想让你去见阎王!”

    由布虽然这样骂,还是惧怕越智。他尽可能地不看越智的眼睛,大声地狂叫着。

    “是谁?在这儿人喊大叫呀?”

    越智仍旧盯着天花板。

    “你说是谁!你这个千刀万剐的混蛋!”

    “听这个发抖的声音,是由布吧?”

    “如果是由布又怎么样?要感谢我吗?”

    “感谢什么?”

    “你是被谁救了,还不知道吗?”

    “是谁救了我?”

    “由布文人!”

    越智突然撑起身子,盯着由布。

    由布紧张地举起棍子,但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

    “解开我腿上的绷带,由布。从现在开始,你就逃吧,如果你运气不佳,你就死在这儿;如果你运气好,从此你就自由了。”

    “不!”

    “什么?不?别这样!由布,你这样捆着我也是没有用的。来吧,解开它!”

    说着,越智一下子就从床上翻到了地上。

    “来吧,杀我吧!来呀!你不是救了我的命吗?所以我同意让你先走一步,这就算是—报还一报吧!因为你饶过了我这次,所以我谢谢你!无论如何我应感谢你!”

    “由布,我这可不是报恩;而且一个男人是不能靠乞求别人的施舍过活的。是拼搏!由布,如果活着就得这个样子!的确,你并不是个彻底的坏人,那个女人也有一半责任,但我现在并没有考虑曾用这只手杀死那个女人的事情了。我只是想要报受辱之仇!我的独生女儿才12岁,就不得不上吊自杀。要我整天惦记那颗幼小而悲哀的灵魂是无法生存下去的,所以我要杀掉你,为我的女儿报仇,然后我也去死。由布,我下定决心了了!”

    一边说着,越智一边动手去解绷带。

    “杀了吧,杀了吧!”由布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棍子靠近了越智。

    “如果要杀就杀!我从开始就这样说了!”

    越智一边解绷带,一边盯着由布。他那双微黄混浊而布满了血丝的目光,如同魔鬼的眼睛一样,死死地盯着由布。

    “啊——”由布喊了起来。由于过度害怕,由布什么也看不清了,越智快要解开绷带了,于是由布便不顾一切地把棍子朝越智劈头盖脸地打过来。由布处于极度的疯狂状态。突然,他感到棍子被什么抓住了。他竭尽全力抽打的棍子被越智的双手夹住了!

    “啊!啊!啊——”由布发出了一阵阵哀鸣。他用身子拼命地去撞门。

    于是,外边监视他的两个村里的人走了进来。”

    是多贺尾和安西。由布拼命地抓住多贺尾。

    “你们两个人都住手!”多贺尾和安西立刻站在越智和由布之间。

    “我们听保护人说发生了叫骂就赶来了。看呀,好象越智先生的体力恢复了。越智先生,你得了破伤风,差点不行了,是由布先生在这日夜看护才转危为安的。我们是在打猎的回来路上碰上的,不然的话,您可能没救了。我是村长多贺尾,这位是村议长安西。我们村从老一辈子起就不欢迎外人,不让外人进我们村的,因外人常常带来横祸。不过嘛,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呀!所以,就这样,把由布先生也一起抓来了,让他给你治破伤风。可是,杀不杀由布由您定,依我们看嘛,由布先生是个色鬼、渣滓。可我们事先有约,您一好转,我们就要放走由布,您再住3天。其实,由布就是逃走也没有用。一过3天,我们也让您走。辛苦了,由布先生,你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可是你不能把越智先生在这儿的消息告诉警察,否则我们会让猎犬带路,一直找到您的!”

    “就3天——不多不少,正好3天,要遵守诺言!”由布一边说着,一边把旅行用的帆布包背到了肩上。

    “村里还给你准备了盒饭等东西,带着上路吧!”

    多贺尾一直把慌忙逃命的由布送到村外。

    “多蒙您关照,太感谢了。”

    “算了,这也是同病相连。如果你遵守这3天的诺言,我们也好说话。”

    “一定遵守!”

    “不过,我们还有一件为难的事件!”

    “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

    “不,不是。”多贺尾连忙说道。

    “昨天夜里,偷牛的贼,不”

    “偷牛的?”

    “是呀!”

    多贺尾点了点头。

    原来,这个马塔村从前是以放养马为生,现在是放牛为主来维持生计。村里有一处村属的大牧场。也是全村村民共有的股份式牧场,牧场共饲养着3500头奶牛,从半年前就发现有人偷牛,到现在为止,也不知被偷走了多少。

    最近发现,一次竟被偷走了9头牛。

    本来,他们可以把大致的情况报告警方,提出被盗清单。但是作为该村的传统意识却不允许这样做:他们一贯认为本村的事应由本村内部来解决,任何事情都不宜招至警方插手。他们向来有本村解决一切问题的习惯。当然,有时这种习惯要与国家刑事法相抵触,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我行我素,按习惯解决问题。连县和该区的警方对此也十分头疼。虽然也十分反感他们的作法,但由于地方财政税收有很大程度上还依赖这些村落,所以也不便强行对其这种落后的习惯进行干涉和指责,因而看到他们出了麻烦事也不愿意多管。

    昨天夜里又有13头成牛被盗。于是村里采取了措施,加强了警戒,并要在广大的牧场四周拉上铁丝网。由于牧场太大仍无济于事。最近他们又打算由村民昼夜巡逻,但这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防盗问题。

    为了慎重起见,不向警方提出破案要求看来是不行了,但鉴于警方不满他们已往的习惯作法,警方不愿插手这事儿,问题仍无法解决。

    临近傍晚时分,群山披上了鲜艳的彩虹,壮丽妖娆。

    由布文人很快就动身了。他大体上有了3天可以出逃的时间,但这个马塔村的人能否讲信用脑子里还划问号。他们是一伙隐居在深山里的劣徒团伙。明知自己与越智有仇,还要逼他救了越智,况且又明确表示出他们对自己的痛恨。也许过不了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把那只恶魔越智放出来,于是他开始注意前后是不是已经有人跟踪。也许这伙人中的密探在跟踪自己,查明自已的住处,再回去告诉恶魔越智。也有可能他们直接捉住自已交给越智呢!

    想到此,由布便疾步奔驰。

    他的那条假脚已经比较适应身体活动了,小跑也不妨事,只是不能象正常人一样飞跑。

    由布对越智数正的行为大为不解:因为自已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前仇,不再和他作对呢?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他果然是个不懂人之常情的恶魔。劫狱、攻打虎林别墅,这个吃人的魔鬼已经把它口中的鲜血喷到自己的身上了。那双昏暗的目光已经早不是人类的目光了,就是在黑暗中他也能看到越智这对如同磷火一般的凶恨目光。

    一边疾步,一边陷入这恐惧的思考之中。

    早晚要落到魔鬼的手里!早晚要被越智拧断自己的脖子!但为了摆脱这一切,就必须毁掉这家伙,比如说用手枪。如果有了枪,自己就不怕魔鬼了。如果弄不到枪,只要会点功夫,哪怕有防身的一技之长也行呀,或者掌握了一手绝招儿,也能把那家伙置于死地。

    ——怎么才能掌握这一绝技呢?

    在逃命中,由布一直在思索着,应当掌握攻击的主动权!不能总是被人不停地追赶。

    在学生时代,柔道或剑术由布什么都不会,那时他特别瞧不起热衷于这些舞枪弄棒的男同学。直到现在他仍旧没有改变这一看法。他认为暴力是什么也解决不了的。但目前这个处境不同了,如果他哪怕会一手拳脚功夫,不也可以悠闲自得地等着这只魔鬼前来送死了吗?

    更令人痛心的是自已还有一条假腿!

    帆布包深深地压在双肩上。

    里面装的是村里人为他准备的水壶和饭团子。这可能是为了安慰自己而装进来的。对,吃一点就会轻一点。由布停下了脚步。

    他打开了饭盒,嗬,东西还不少,咸鳕鱼子、腌梅干、大马哈鱼和萝卜咸菜。由布的食欲猛增,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从诊疗所出来,已经不停地跑了两个多小时了,肚子里饥肠辘辘,衬衣也被汗水湿透,脚也酸痛难忍。他自暴自弃地大吃起来。

    “由布!”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喊叫,由布大惊失色。饭团子噎在了嗓子眼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连忙趴在地上,也不敢回头看看是谁。现在他连气儿都喘不匀了,满脸憋得通红。

    “干什么呢?”原来是瓜生辉义,他用力地踢了一下趴在地上的由布。

    这时,噎在嗓子眼儿的饭团子下去了,可有一半咽到气管里去了,他急得想用手去抠。

    瓜生也不管由布,蹲下身子就去吃饭团子。

    “你?怎么藏在这儿?”瓜生抓起一块成鳕鱼子块塞进嘴里。

    “啊,肺、我的肺,进了饭——”

    “你的肺里长牙了?”

    由布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这笨蛋——快——把那个——”由布连滚带爬地把水壶抓在手里。

    6

    夜里,有人来到村长的家里拜访。

    多贺尾的住宅在村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哪一位?”多贺尾迎了出来。

    “我是搜捕越智数正的瓜生。我想见一下他本人。”

    来人是瓜生辉义。

    “村上没有这么个人。”

    “不会没有吧?村长。你在这儿应该知道一个叫由布的人吧?让那家伙出来!你不怕触犯‘窝藏罪犯’的条款吗?”

    “你走开!没有就是没有了”

    “那好,我走,等我再翻过头来找这家伙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想找麻烦吗?”

    “我就是要找麻烦!”

    “喂,来人,把这家伙赶出村去!”多贺尾发火了。

    “等一下,把这个男的交给我!”瓜生听出来这是越智的声音。

    越智做好了准备,来到了院子当中。

    “走吧,瓜生!”越智来到瓜生身旁。

    “等一下,”多贺尾追了上来。“越智先生得了破伤风还没完全好呢!他刚刚恢复,身体太虚弱了,你不能这样干,对不对?如果你硬要这样干,我们也是九州的硬汉子,决不会置之不理的。”

    “多贺尾先生,不要紧,我只和他说几句话。”说着,越智催促着瓜生走出去。

    “为什么扔掉那个女人赶来?”

    “我没功夫回答你这个扯淡的问题。”

    “大傻瓜,你这个笨蛋。真傻呀!”越智叹了口气。

    “什么,傻瓜?”

    “是呀!我说你追我太傻了。你的腿还没有完全治好呢!你怎么这么固执?我真不理解。过去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没什么可说的,来吧,越智!”

    说着瓜生扔掉了身上背的旅行帆布包。

    他把权当拐杖的木棍拿在手里。

    “等一下,瓜生!”越智向后退了两、三步。“我的病还没有好,等一下不行吗?”

    “你听好了。你的确有病,可是,你不是那种软弱的男子汉。要不你死在这儿,要不就杀掉我!”

    瓜生大步向前跨了一步。

    只见棍子一晃,剑术、柔道,瓜生样样在行。不过,越智也精通拳术,而且他比瓜生年轻8岁。如果真打起来,瓜生还不是对手,他在精神也占着优势。

    棍子划破夜空“忽忽”作响。

    越智且战且退,利用斜坡招架。这不是剑术,而是棍术。棍子不分前后,翻转飞动地打向越智。虽然超智刚刚恢复体力,但还是精神十足地对付着。

    “瓜生辉义!”多贺尾拿着一杆枪跑了出来。“岂有此理!有本事和我多贺尾来比试比试!”

    说着,多贺尾侧身把大刀般的枪伸了出去。

    枪和棍撞在一起,发出了坚硬的撞击声。

    “到此为止吧,瓜生辉义!”越智一把抓住多贺尾的枪大声喊道。

    多贺尾步法娴熟,功夫不浅,格斗中充满了股股杀气。

    越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60岁的老人。如此年龄的老人为了保全全村的信誉,不惜杀掉瓜生,果然非同小可。

    越智的大喊使瓜生停住了手。

    “两个人都进去说话!”多贺尾喘了一口气说道。

    “深更半夜地干什么傻事!你们原先不还是上下级关系吗?!现在却互相厮杀,住手吧!这有什么光彩的。要打别在村子里,出了村子我就不管了。”多贺尾气呼呼地喊道。

    他让越智和瓜生坐了下来。

    “哎,喝吧,喝呀!喝一杯分手酒,傻瓜们。”说着,多贺尾给他们分别斟满了酒。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越智向多贺尾道歉。

    “如果是个男人,要想杀就杀!不能出尔反尔。不过,你们干得可是件蠢事!要我说最坏的是瓜生君,你为什么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你的老部下?太没有肚量了!”

    “老师,我的确没有肚量。我也就这个样了。很对不起,打扰了!”瓜生说。他被多贺尾那出色的枪法惊呆了。这是个如同青年人一样、血气方刚的老人。

    “是把我说成老师吗?喂,喝,给我喝!我是从电视和报纸上知道的,所以我打算暗地里帮助越智君。瓜生君不对。劫狱这事嘛,太痛快了!玄海组大爆炸也大快人心!你们这3个都来过我们村子了。来,喝吧,喝呀!”多贺尾似乎喝多了,说起来没完。

    “听说还有什么偷牛的事呀!”瓜生盯着多贺尾问道。

    “提起这事,真让人头痛!在这穷乡僻壤还有这样的歹徒。”

    于是,他们便又商量起对策来。

    “喂,越智!”

    “干什么?”

    “你能不能走路呀?”

    “比起你来强多了!不过,去哪儿?”

    “捉偷牛贼呀!我们去找找看,如果能抓住的话,也可以减轻我们今天的罪过呀!”

    “去哪搜呢?”

    瓜生取出一份五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图摊在桌上,越智凑过来看着。

    马塔村的放牛人出村子了。

    平常偷牛一次只偷3、4头,然后赶到附近,有一辆小型卡车接应。他们不会当时就把牛杀掉,因为这需要工具和专门的屠工,而且还要因流出许多的血水而漏马脚。

    他们要拉到一个地方,切下牛头,分解后再装到另一辆车的车厢里,拉到一个专门工厂里进行秘密屠宰。

    于是,瓜生辉义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设想。

    瓜生出了岳灭鬼村向东走去,他不知道由布文人的地点。他并不是不耽心由布会被大雪冻死,越智也搜寻足迹进了深山。瓜生晚了3天了。他认为,如果由布还活着。此时已经离开了国东半岛了。昨天夜里,瓜生在犬岳山东方向约3公里的深山里打了个盹。在天快亮时被什么物体的声响惊醒了,好象是什么人的声音,而且很近。他悄悄摸过去一看,既不是由布也不是越智,而是7、8个男人朝北面方向走去。他还曾闻到一股家畜的味道。瓜生闻出来是一股生牛的味道。当时他就怀疑,为什么天不亮就去放牛?

    他知道的就这么多,到底有几头他也没有看清楚。

    如果从这份地图上来看的话,这座山的对侧有一条林岭小道一直通向山顶。这儿没有村落,全是一片树林。

    于是瓜生和越智一起分析判断:贼贩不可能将活牛悄悄卖掉,不如屠宰之后再卖掉更方便。那么在附近一定有一处秘密的屠宰场。

    可13头牛为何能一声也不吭地就被运走了?他们对此迷惑不解。

    多贺尾觉得这并不难解释:由于牛嘴里含着草呢,牛必然要把舌头伸出来,然后这伙人用铁丝上下穿透牛舌拉在外边,牛就不能叫唤。牛蹄子用棉布包上,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动静了。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这些偷牛贼可够残酷的了。

    瓜生和越智被多贺尾他们围在中间向前走着。他们远远地跟在放牛人群的后边。

    瓜生和越智默默地走在他们中间。

    下决心要以死比试高低的对方,现在又在抓偷牛贼这一同一目标上走到了一起了,这可不是就此休战了。越智答应了暂时停止决斗。对他来说,可不存在着什么可以停止和瓜生这种较量的理由!如果可能,当然应当避免,现在只是成为暂时停战的一个理由,共同向着同一个目标走去。同样,瓜生也誓不罢休地考虑着下一步的事情。他下定决心,无论多贺尾再怎样劝说阻止,他也决不答应就此罢手!

    瓜生有一个美由起,因此,对他来说,并不是没有一个归宿。但是越智十分了解瓜生的为人。

    “瓜生?”

    “干嘛?”

    “美由起怎么样了?”

    “给我住口!”

    “为什么?啊,恨我了?”

    “住口!非要让我再把你收拾了吗?!”

    无论越智再怎么问,瓜生都不回答了。他肯定很不高兴,但这是事实。

    作为先头侦察的人跑回来报信儿了:前方发现了偷牛贼。

    在一片密林之中,微微地露出了丝丝灯光,他们悄悄地摸了过去。在密林中有几处山洞,这里便是屠宰场地。在洞口,冲着林间小道拉着绳索,吊挂着分解成大块的牛肉。

    越智和瓜生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要封锁包围,一网打尽,这个命令传达给了每个村民。

    在一个村民的带领下,他们俩人首先摸向洞口。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

    其余的人员也尾随过来。洞内的偷牛贼正在把已经屠宰好的牛肉向洞外搬运。

    “我和瓜生冲进去,别人在外边守好洞口,一个也不能让他们逃掉!”

    他俩悄悄潜入洞口。洞里有几个男人正在把牛肉放在搬运工具上,牛肉上还在淌着鲜血。

    越智和瓜生站在了洞口处。突然,一个放哨的男人发现了他们,猛然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他们身后的岩石上,这个男人立刻在夜色中消失了。

    这时,越智和瓜生又将正在向外搬肉的两个男人扑倒在地。

    从洞口中走出了5个男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屠刀。越智和瓜生迅速抓起一根棍子,堵住了他们进洞的退路。他俩犹如到了无人之境,劈头盖脸一通猛打,5个人当场被打倒在地。

    在林间小道的方向又传来一阵枪声。

    越智低下头来看了看被打倒的这7个人:有3个人的头颅被击坏,当即毙命;剩下的4个人都受了重伤。

    包围洞口的村民们围了上来。

    拿枪的男人开着卡车跑掉了。

    这时,从后边赶来的多贺尾便命令4个偷牛贼把这3具尸体和牛肉全部搬走,且要消除一切痕迹。

    多贺尾不想报告警方。他要处死还活着的4个贼,杀一儆百!这肯定是一伙由暴力团组成的偷牛团伙。如果他们知道这几个人的下场,也许下次再也不敢到马塔村来偷牛了。

    如果报警,很有可能牵扯出越智来呢。

    多贺尾又进洞看了看,里边还有泉水,从屠宰场地穿行而过,牛血都顺水流走了。被砍掉的牛头共有13个,被扔在了洞内。里边还扔着来不及处理的内脏,真是一幅惨不忍睹的场面。

    多贺尾双手合十。

    越智和瓜生站在黑暗之中。

    “我想快点结束我俩的争斗,你这样想吗?”瓜生点上了一根烟后对越智说道。

    “怎么干法?”

    “怎么干都行!”

    多贺尾从越智和瓜生身边一刹间便消失了,瓜生失去了目标。由布和越智都在他面前消失了。他不希望这样,对瓜生来说,还没有那个猎物能从他面前逃脱!

    “不得不答应!”越智赞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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